不不不,肯定是他听错了,怎么会有人交待小堂妹来……怀疑他的“性向”呢?他如此正常的大男人,如何能让人有那种错觉?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因此小堂妹说的应该是……应该是“形象”……吧?!
苗家堂兄这厢正在大受打击,那厢苗忆琦看得可乐了,难得她一向冷静自持的堂哥会露出这般不知所措的神色,她不看够本怎么行?
所以她仿佛洞悉到他不愿相信而固执认定是自己出现幻听的心态,落井下石道,“你没听错,我说的的确是‘核查你的性、向’啦!”
苗家堂兄呆呆地愕愣着。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喔!”她更恶劣地曝光,“布置任务给我的是我妈和大、伯、母。”
轰隆!炸弹丢下来,爆得四处一片废墟。
“我妈?”意外。“为什么?”
苗忆琦夸张地抚了抚额头。
“老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嗯哼。”不表态是非,只示意她继续。
“你都研二了耶!人说进大学人人必修玩乐和恋爱学分的,大伯母有多期待我就不说了,但逸雷哥你大学四年无疑是教了白卷吧。不仅如此,研一也一样。”她哈哈笑了几声,“高中的时候说你要以学业为主、心无旁鹜专注冲刺还有理由嘛,那大学四年说你想冲研究所也可以接受啦,现在呢?要冲未来的事业?那不就太遥遥无期了?”
肩一耸双手一横,“我要是大伯母,我也担心。”
无语。
苗家堂兄彻底哑口。
“所以我们来商量一下吧。”她可没忘主题是什么,“我帮你应付大伯母和我妈那边那关……”
“妳要怎么应付?”话没说完,就被好奇心旺盛的某人截断话。
“唉呀,你别管我要怎么弄,反正我保证大伯母在你毕业之前不会再折腾你……其实我是不会太介意有个同性恋的哥哥啦,我完全没有性向歧视喔!”笑嘻嘻补充完。
再次换来两颗更大只的白龙眼。“别胡说!”
苗家堂兄不得不低斥呵止苗忆琦越来越生冷不忌的玩笑。
“呿!不说就不说。”撇撇嘴,再回到主体,“呐,我帮你这个,也要你帮我一个忙。”
顿下,见她堂兄并未表示反对或不甘愿的意思,才往下说。
“今天看我妈这么要求我来试探你,想当然的,她也有可能要你来试探我。”她小心翼翼的遣词酌句,一面观察着苗家堂兄的表情——不置是否,事实上,一丝变化都没有。
“……比如说,来试探我是否认真愿意考D大?……又或者说,来试探我当初报S高的原因?”
铁面浮现一点点裂痕,看来有些狼狈。
自然,一直在一旁等待着的苗忆琦即刻捕捉到这幕,稍稍叹了口气。
她知道家里不曾终止过在怀疑她当初突然不顾一切反对坚决报考S高的缘由,其实,她也清楚自己当时的举动让人匪夷所思,但她没有一丁点想分享出原因的欲望。
“好吧,我承认,我报考S高是有一些原因。”这是她第一次松口证实他们的猜测,不意外见到她堂兄挑高眉惊讶看着她的表情,抢先一步在他开口要发问之前声明,“不过我不想说明到底是什么原因。”
刚要顺嘴而出的问话被硬吞了回去。“是什……为什么不想说?”
眉头攒成一团。
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不断逃避,那就是——伤痛!
而且,是还未结疤愈痊的伤口!
然,是何种痛楚,以至于让他的小堂妹经过这么长时间妙药的疗伤依旧不肯提及?
苗忆琦默默地眺望向远处,似是回想着什么,唇畔渐渐漾起微妙的弧度,勾勒出嘲讽般的浅笑。
“……是人总会有些不愿讲的事情嘛。”
她讲得很白,直白得苗家堂兄想装傻充愣继续追问也不行,只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我们达成共识了?”指的是互相帮忙应付彼此母亲过分关注的事。
“……嗯。”
不然呢?小堂妹已经这样开口了,而他是那样宠溺妹妹的哥哥,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很好。”这一刻的笑总算是进了眼底几分,“……逸雷哥,”声调变得和刚才的低迷不太相同,“其实M大也有美女嘛,你怎么不考虑看看咧?”
见远远一位打扮亮眼、笑容灿烂的美眉以他两人为目标迎面走过来,她不由得揶揄道。
只消一眼,苗家堂兄的眉尖耸得像座山:“嗟,我讨厌花痴!”
说罢,一脸厌恶转身大步走开,朝来人的反方向。
啧啧啧!原来在家冷归冷但细心温柔的堂哥出门之后是这般毒舌,难怪一直孤家寡人啊。
她跟着,在那个满嘴谄笑都不知道掩饰一下脸上明摆着目的的美眉追上之前遁走。
接下来苗忆琦难得有一段比较空闲的时间。除了每天和家人共进早中晚餐,每晚和倪柔通一次电话,偶然间接到过肖翔约喝咖啡、但以需要留守赶作业且周日即可见面为由拒绝的邀请之外,日子平静极了。
所以她得空、也有了多余的精力可以在作业之余休息时整理房间,整理出许久不曾碰触过的记忆——一张相片。
一张毕业照。
是她国中三年留下唯一的一张照片,其余的都被她处理掉了。至于这唯一一张被留下来的原因,只不过是一时心软,所以没有销毁掉那时的……纪念。
每每看到,只觉得奇怪。那时的她,怎么可以笑得如此开怀?眉眼弯弯、唇畔似噙花的模样,是纯然发自内心的笑靥。
到底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
其实,她已许久不曾看过这张照片。
因为……没什么可看的!
嗯!没错!
不过是一群生命中的过客,根本不用去想。
她撩起桌上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烦躁地随手把相片扔在桌角一叠参考书的面上,一眼都不想再看了。
“喂?”
忽略了来电显示,加上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苦烦,使她喊得全然没好气。
“哇咧!这么冲?心情不好啊?”
顿了一下,桑克启很无辜的声音才从话筒那边传出来。
听清楚来电人是谁,语气软了少许。“是你啊。什么事?”
“干嘛那么无奈,听到是我妳很不爽喔?”满腹哀怨。“而且,没事不可以打电话给妳喔?”
“我没说啊……”但的确是这样想的。她默认。
电话那头的桑克启哪会不知道她未尽的话是什么,很委屈地接下去:“嘴里是没说,可心里面还是这么想吧?”
“哈,你真聪明。”一点没有被逮正着的心虚,大咧咧坦诚。
“……我倒宁愿自己没那么聪明。”呜呜,至少不用听出来自己被反讽了。
“好吧。有什么事?”苗忆琦再问。
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听桑克启废话——偏他废话一向比别的人多几倍,说个话老是拐弯抹角半天不能切入正题,他说得不累她听得倒是很累,再加上现在她的情绪状态,她很怕自己会一个不耐烦就冲动给他骂下去咧!
“没什么事啊,就打电话过来骚扰一下……”装可爱的人在隐约嗅到电话另一端低迷诡异的气氛时,连忙收敛过剩的废言,紧张招供,“顺便想问妳件事啦。”
“嗯。”
因为兴趣缺缺,所以响应的声音显得格外细微,几不可闻。
“妳……困了?”听到她回答的语气似乎倦累无力,关心道。
“没有,你讲。”
“好吧。”虽然不太相信,但人家都那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可不只好自顾自说自己的了!“嗯……咳咳,”犹豫了片刻,清清嗓才继续往下讲,却没察觉到他的声调有多么不自然,“是这样,咳,其实呢,我不是很想……嗯,明天去‘水上世界’的说。”
“嗯。”然后?
“……就是这个。”奇怪,没记错的话,一开始她不是也想推拒星期天的聚会吗?怎么会没反应?
“喔。”了解了,但是不明所以,“所以?”
她绝对没听错,桑克启在那头低低咒了一声,宛若“真是给我出难题”之类的字眼。
“就……就问妳看妳要不要也不去好了?”他结结巴巴。
怔怔然须臾,苗忆琦回想起她之所以会答应花后邀约的原因,因为花后那天问她说……
“妳是不是怕我跟他接触久了,他会发现我的好?”
“怕?我为什么要怕这个?”
“那妳为什么不敢去?”
“我哪有不敢?”
“那就去啊。不然就证明妳害怕了,妳害怕他最后会属于我!”
“我……我去!”
……
对极了,正是如此。
所以她不能不去,因为她不怕。
她为什么要怕?再说,她也不能让花后未来有机会带着似是了然的眼神来嘲笑她的怯懦。她一点也不想给她这种机会!
“忆琦?妳还在吗?”
她陷入自身思绪中不可自拔,久久没有回话,桑克启忍不住开口问。
“唔……在。”
“妳不是本来也不想去的,那不然——”
话没说完,被苗忆琦不耐打断:“你要是不乐意去了自己打电话跟花后说,谁说我不去的?”
气势汹汹的声音,不必刻意渲染,但足以使听到的人了解言语背后她急欲掩藏的真相——是欲盖弥彰?抑或者……是恼羞成怒?
分不清,她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语速缓缓,桑克启似乎犹豫着还想再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要去。而且,如果你不想去,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她反问。
要是那天他或者其它任何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花后的提议都不可能成行,但他们什么也不说,任由花后定下行程,现在又想反悔?最可笑的是桑克启的意思仿佛是要以她为借口去说服花后?那岂不是会被花后以为是她太胆小要逃避了!
不可能!说什么她也不答应把这个把柄交到花后手里。
那一边,桑克启自然是不知道苗忆琦和花后之间又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很是奇怪。从那一天的偶遇开始,就不难看出她两人中苗忆琦一直处于下风,照理说这两个人应该不太会有利害冲突。
除非是花后知道了什么可以牵制住苗忆琦的秘密使她无法反对,或说发现什么方法可以迫她顺着花后给的路走。
可是他想不通,也好奇花后到底掌握了什么事。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周日“水上世界”一行的同伴,除了倪柔、也许还有肖翔之外,其余的人——包括他——都不在苗忆琦愿意一同出游的范围之内。
“所以妳不答应?”
她朝天花板翻翻白眼,“废话!”
“好吧。”他唉了一声,“看来明天是一定要去啰。”话尾,调却轻扬。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桑克启的语调听起来丝毫没有遗憾,反而有点兴高采烈的感觉?
“大概吧。”
“明白了,那明天见。”
“掰。”
一个字代表结束通话。
随即隐约传出桑克启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她并未刻意聆听,但电话被彻底挂断前,仍有字句随空中气流飘进她耳朵:“我尽力了喔,但她不答应。嗳,谁叫你当时不阻止……”
断线。
她错愕。
那家伙说……
——你?
当时不阻止……我?
——谁?
脑海中有一个明确的名字,清楚地告诉她那个“你”是谁。
可是……
她不懂。
他怎会知道她不想去“水上世界”的意愿?
他又为何会让桑克启特地致电于她只为这件事?
到底,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
风和日丽。
难得C市回到了不寒不冻、一贯的暖冬气候。不再需要拉高防寒领层层裹衣的室外,正适合出门游玩。
时值周日又恰逢除夕,因此路上不乏来往穿梭的人影,尤其是办置年货的市场,更是接踵擦肩,热闹得很。每一副面容上,尽皆因为感受到温奥洋洋的和煦日光和新年的喜闹气氛而笑开颜。
不过,这也因看外出的人本身心情如何而异。
比如说苗忆琦,那就是满腹心酸一肚子的不乐意,再怎么美好的天气也没办法让她高兴起来。
从挣开眼那一刻起便苦丧着一张脸。
偏偏无论迟到、早到、或放人鸽子都不是她的风格,所以还是很刻苦克难地早早起来,搭捷运转公交车外加一段“十一路”,力求在约定时间抵达“水上世界”的正门口。
她以为,她也许不是最早到的一个,但比起可能迟到的人来说一定是准时的。结果出乎意料之外,她的确是最准时的一个,却竟然是最晚抵达的人。
“我还以为,至少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