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艺却似乎早便知道我会如此说一般,眼角波光暗动,道,“我会告诉你,你对我的感情绝不是喜欢,而是和我对你的一样的,一种特殊的道不明的亲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依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微微垂下眼神,不再有那个勇气注视着古艺,也没有言语。
他的声音自然响起,并无尴尬,道,“小骨头,如果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我这才向他说明此番来意,道出我想下凡去。
古艺闻言,先是浅谈而笑,道了句“我屋内的那副牛角是你给拿去的罢”,之后便便轻轻握住我的右手,有微光从我们相握的手心中散开,一丝的热量有规律地蹿进我的体内,我感到全身一个激灵,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被注入我的身体。
古艺放开我的手,看着我,面色柔和,道,“方才我将可以自由下凡上天的本领幻为灵力支流,已经灌入了你的体内,你只需集中心思,便能如你所愿地下凡上天。”
我点点头,并无什么心情地朝他笑了笑,之后随便说了些话便也离开了古艺的寝宫,莫名地有些怅然若失。
按照古艺所说,我只需要心想着下凡的念头,再睁开眼睛时,我已经身处凡间,脚踏实地,没有腾漫而起的白雾云絮。
我看着远处的村庄,又回头瞧了瞧高大的青山,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本来是准备在为小牛王送去牛角之前先去伏魔山看望看望秋水的,毕竟对于他失去自由这件事,虽然古艺才是主谋,但我多少也算是个帮凶,还是个至关重要的帮凶,去瞧瞧他也是应该。
可是眼下的情况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伏魔山和琳琅洞该往哪边走。
我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之后便闭上眼睛,凝神全心想着要上天,也就只能问问古艺,究竟去往伏魔山和琳琅洞的路该怎么走。
而当我看清眼前情景时,我却见到了一个久违的故人——清源!
此时的清源正瞪着一名女子,女子罗衣纱裙,婀娜多姿,肤若凝脂,美若天仙,他们的身后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栽种着姹紫嫣红的繁花,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仙气。
女子面对清源的瞪眼,态度坚决,用责备的语气说道,“王母后花园,岂容你这只泼猴在此撒野?”
王母的后花园?我不是回到了古艺的佛府,而是来到了王母后花园!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秋水曾经说过,雪族的巫女死后都会化为王母后花园里的一株水仙,也就是说那位敏敏姑娘就是那些水仙里的其中一株。
我想着便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开始在那片花圃中寻找水仙的影子,而这个时候,清源与那位女子终于发现了我的到来。
女子首先开口,语气里有丝戒备,道,“何人?”
清源顺着女子视线看过来,在对上我的视线之后,整个眼神瞬间投放出母爱的慈辉光芒,继而又偏过视线望向女子,指责道,“紫薇仙子,不要以为你是王母的人就可以对我家宝宝如此无礼!”
他家宝宝?
我现在都长成这个样子了,他竟然还认识我?
☆、第二十九章
还有,原来这女子便是紫薇仙子。
我又将这紫薇仙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细眉拧紧,撇了一眼清源,道,“你家宝宝?也是猴精?”
说完又望了望我。
我在原地咽下一口口水,接着朝她摆摆手,道,“我不是猴精,我是古艺佛尊府上的。”
“古艺佛尊?”紫薇仙子半信半疑,道,“你就是那根仙骨?”
我还未出声,清源发话了,颇为得意,道,“那当然,你瞧我家宝宝生得如此具有仙气味,还能有假?”
紫薇仙子又瞪了清源一眼,再次看向我,语气并不善好,道,“即便你是古艺佛尊府上的,我也不能允许你将王母后花园里的花束给随意摘了去!”
摘花?我又不是采花大盗,要你那些花干嘛?
我不解,清源蹦到我身边,抱怨地看了看紫薇仙子,对着我道,“我本来想在王母的花园里摘些仙花去探望牛牛的,可是这紫薇仙子实在刻薄,说什么都不答!”接着又委屈地小声向我道,“奈何我又不是她的对手。”
原来如此。
此时我也顾不上清源究竟是如何认出我的,首要的任务便是去到伏魔山,看看秋水之后再去琳琅洞给小牛王安置牛角,至于清源与紫薇仙子这茬,只要不摘花便好。
我打算好便拽了拽清源的衣袖,小声说明我有小牛王的牛角,大可让小牛王恢复往昔,便不用再摘王母后花园里的这些花了。
听完我说的话,清源先是稍微思了思,之后才答应就此作罢,甩了紫薇仙子一个恶眼,又与紫薇仙子拌了几句嘴,这才带着我下到凡间。
我们落到的地方是天子脚下,繁华街市,店铺林立,我疑惑地瞧了清源一眼,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卖馄饨的店面,道,“总要先吃饱肚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馄饨的香味缕缕传来,我的肚子也真是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与清源挑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一碗馄饨。
刚坐下没多久,清源便充分发挥出他“母爱”的光辉,慈祥地望着我,道,“小骨头,你近些日子在古艺佛尊的府上,可好?古艺佛尊对你好不好?有没有辅助你成仙?”
“挺好的。”我笑了笑,又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想必你也知道些许,故而,最近,古艺并没有对我做有关于成仙方面的辅助,不然我也不会连怎么去到琳琅洞也不知道了。”
清源张了张嘴,显得有些微的惊讶,道,“古艺佛尊连如何下凡上天的本领都没有教你吗?”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道,“这可是最基本的啊,都不需要学,只需要往你体内输入一道法术便可以了。”
我轻咳一声,“这个是教了,可是我只能下凡上天,根本都无法去向我想要去的地方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下落。”
清源又张了张嘴,又是那副惊讶的模样,道,“只要你心中想着所想去到的地方便可以了啊,你什么都不想,法术便会随机将你下放到一个地方。”
听完清源的说话,微微张嘴的人变成了我。
古艺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兴许是见我这个反应,清源慈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骨头,不担心,现在有我呢,我可以带你去伏魔山看望牛牛。”
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问我道,“你说你从古艺佛尊那里拿到了牛牛的牛角,你可知这牛角要如何安到牛牛的身上?”
闻言,我的嘴就张得更大了,这时,两碗馄饨正好端上桌,店小二见我这副模样,打笑着,“姑娘看来很喜欢我家馄饨,刚上来就张了嘴。”
笑完就走,清源看店小二的背影也笑了笑,道,“这家的馄饨的确很好吃。”
而我便暗暗转了转自己的思维,既然秋水是砍下小牛王牛角的人,至于该如何将这对牛角重新安上去,问秋水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想着便撞了撞清源的胳膊肘,道,“去琳琅洞之前,我们先去一下伏魔山吧。”
而一听到伏魔山,清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一抹愠怒,道,“我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个伤害牛牛的魔!”
我讶异,道,“你知道秋水被困在伏魔山?”
清源道,“当然,三界之中,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现在的消息传得可是甚为迅速的。”
我道,“可是秋水知道该怎样将牛角安到小牛王的身上。”
清源闻言没有说话,我聚精会神地去瞧探他的内心,发现他此时有些动摇。
我趁热打铁,又道,“如果你真不去伏魔山,小牛王可就一辈子都没有牛角了。”
窥探一把清源的心思,发现他此时的心里正有些犯难,犯难的是秋水会不会将安上牛角的法子告诉我们。
我一想,也对,毕竟我是间接害秋水被困在伏魔山的人。
可是古艺说过,秋水是喜欢我的,难道要我牺牲色相?美人计?
抉择一番,我还是决定去一趟伏魔山,便向清源道,“去看看秋水吧,或许他心情一好就告诉我们该如何安牛角了。”
清源又暗暗想了想,经不住我一再的鼓动,最后终于决定先去一趟伏魔山。
我们埋头吃完香喷喷的混沌,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子,之后便去到了伏魔山。
心中默念去往伏魔山的想法,再睁开眼睛时,我与清源果然身处一个山谷,谷中四处萦绕绿色透白的妖气,小溪流动,泉水叮咚,倒是有一番意境。
光看这一副诗情画意的山水之境,倒是看不出这里是困锁妖魔鬼怪的地方。
我正想着,一旁的清源说话了,道,“这是温柔陷阱。”
啥?
我疑惑,“什么温柔陷阱?”
清源为我解释,“其实妖魔鬼怪虽然看似凶残,但最经不住的便是温柔。这里山清水秀,看似美好,其实一山一水之间都蕴含着困阻妖魔的法术灵力。”
我实在不解,清源的上一句和下一句到底是用什么逻辑衔接而上的,可我却还是得到一个不错的信息——魔抵不住温柔,那我大可使用“温柔”的武器,引导秋水说出安上牛角的方法。
想着便去看清源,道,“你知道秋水被困在什么位置吗?”
他点了点头,手指向东边的一处谷口,道,“秋水是魔界至尊,当然是被关在最美的地方,那里树多水丰,其中所暗藏的困锁妖魔的法术便相应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我闻言不禁为秋水唏嘘一番,他最敬慕的哥哥古艺却是从头至尾、设计将他困住的人,还将他与流桑耍得团团转,可怜的流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古艺的计谋,将生命结束在莫名其妙里。
我感概一番后便与清源往东边走去,一路的山清水绿,树木环绕,在山谷的尽头,我们终于瞧见了秋水。
阳光普照,落英缤纷,有一墙山壁,壁面缠绕蔓藤,间或繁花似锦,藤蔓繁华里穿插五条结实的铁链,锁着秋水的四肢依旧腰身。
秋水微微低着头,风吹过花束落在他的肩头,有光芒自天边而来,将他笼罩其中,他还是穿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所穿的那件黑色长袍,胸口微敞,露出一些雪白的肌肤,姿态风流。
如果不是那醒目的五条铁链,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困锁住的魔,而像是风度翩翩,微微小憩的公子王侯。
我朝秋水走去,而清源却停留在了原地,离秋水七丈远处,并不愿与秋水面对面。
而秋水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我的时候,双眼睁大,微显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看着我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我看着他的瞳孔里蔓延妖气,并不似古艺那般的清澈脱俗,不禁感慨,这兄弟俩都生了一副骗人的皮囊。
静观秋水会觉得他全身萦绕妖气,而了解之后方才知道,其实他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孩童,连偶尔的心机也像是小孩的恶作剧与不懂事。可是瞧看古艺,清澈出尘,如雪如羽,风华绝代,相处之后便会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妖冶生花,鬼魅而强大。
秋水是安全的清风,古艺是危险的水面,一种看不穿与未知而产生的危险。
清风虽然没有形状,你却可以清楚知道他的强柔。而水面虽有形存在,你却永远不会知道,平静的水面底下,究竟是依旧的平静,还是暗流湍急。
我正在心中比较秋水与古艺两人,秋水又开口了,道,“我知道你不是有心将我困在伏魔山的。”
我一愣,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古艺告诉你的?”
他暗了暗眼光,郁郁道,“他从来不愿与我多说什么。”接着又看着我轻笑,道,“我猜的,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我下意识开口,“古艺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听我那样问,秋水怔了怔,道,“在你眼中,古艺是怎样的人?”
我反问,“你呢?在你眼中,古艺是怎样的人?”
秋水轻叹一气,又白我一眼,道,“你在跟我玩绕口令?”
我哈笑几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没说话,沉默地笑了笑,之后笑容也慢慢消失,显得甚为不自然,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尴尬肆意。
这种莫名的尴尬不应该出现在一根骨头和一个想要将这根骨头熬成汤的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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