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管和设计的女生质量远高于我们,又是盛装而来,一个个发愤涂墙,红润润的小嘴吧嗒吧嗒说得特欢。
一豹纹女问,“顾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顾少卿微微把脸一僵,“这个还没有。”
一个红头发说,“这个真能有,老师赶紧找一个吧。”
顾少卿浅笑不语,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个豹纹女又问,“顾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性感的,纯情的,温柔的,可爱的?我们还行吗?”
凯丝在一旁直跺脚,“不要脸!”
顾少卿这才又回答,“个人问题就不牢同学们操心了,我们还有很多课程任务要完成。顺便提一句,期中考试提高到四十分才让过,我们铸造班的同学已经知道,在此提醒模具班。”
身后的一众男生发出嗡嗡的说话声。
顾少卿捏了支粉笔在手里,“模具两个班的情况非常好,只有一位丁中一没达到要求。”
一听这话,我脸都黑了,偏偏凯丝赶忙献宝似的在我耳边嚷嚷,“瞧瞧,又成了一对患难鸳鸯,放心,补考能过的!”
我一胳膊肘给她打了回去。
“我们铸造班没达要求的是一位女生,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我就不当众点名了。”他几乎是冲我笑着点点头,刚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丁,又返过身来,“下课之后,丁中一和沈和风来我这儿一趟。”
整个班都爆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哦”,我羞得满脸通红,抱着一张脸无处可躲。
顾少卿还一脸无辜,问着前排的女生,“你们起什么哄?”
这一刻,我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四章 初夏有朗朗和风(4)
? 对一个老师表现出的最大鄙夷会是什么?
我猜,莫过于拿他当空气,不带耳朵给脸色。
于是,我将下巴磕在手肘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专心致志地拿红笔将书上每一个封闭的文字都涂得满满。
哪怕早已被顾少卿那厮推入无底深渊,仍旧要以此表明我的深度不屑,告诉所有人沈和风坚持与黑暗势力斗争到底的顽强决心。
但凯丝显然没意识到我的大无畏精神,那凌厉的小眼神忘我书上瞄了一眼之后,立刻恶狠狠地将笔夺了过去,“用自己的!”
我只差哀嚎,“别再打击如此孱弱不堪的我了好不?再说了,我用你一两回笔是看得起你,别蹬鼻子上脸不知感恩!”
凯丝啐了我一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和风,咱俩可认识两年了,你自己带过一支笔吗?”
“不说了不说了,小气鬼!”我往台上趴了下去,“我睡觉,这总行了吧。”
凯丝却没放过我,脸上添了分喜气,神经兮兮地奸笑两下,“和风,你发现没,咱们顾老师可真聪明,他连书都没带,可讲得头头是道!”
我冷冷一笑,“不带书就来上课,他也配叫老师!我一个人站讲台上也能滔滔不绝你信不信?反正信口胡诌又不犯法的。”
“不是不是,我仔细听来着,他会告诉我们哪条内容在哪一页第几行,然后一字不差地背完定义,最后详详细细地解释!”
我扁扁嘴,“是了是了,你好好听着吧,别错过了他精彩的照本宣科。”
凯丝脸色一黑,手一下子盖上我大腿,狠命掐了下去!
我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死死咬着下唇,好么,疼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她一字一顿下最后通牒,“沈和风,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和顾老师为敌,我们所有人都会与你为敌——当然了,除了那个极品氧化铜。”
凯丝是真的沦陷了,我无声凄婉地摇了摇头,怪不得先哲都说:唯小人与除我之外的女子难养也。
那顾少卿本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字,听到动静后很快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碾了碾粉笔,微笑着,“我一直觉得上课的气氛应尽可能轻松,但如果大家能和沈同学一样正襟危坐,倒也不错。”
“……”
一句话将我噎得半死,无奈中只能将头低下来,任凭身后的嘘声纷至沓来。
凯丝又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和风,冲动是魔鬼,你冷静点!”
“……”
刚刚下课,丁中一那惨不忍睹的家伙如打不死的小强般,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
“和风,”他一脸诚恳,“我们去找顾老师吧。”
我一拍胸口,幸好幸好,他没再提表白的事。
勉为其难地跟着这氧化铜走去讲台,他从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袖,递过来一大板黑巧克力。
我劈手躲开了,“不要,我不饿。”
“和风,”他的音调出奇的尖,“巧克力就像我对你的心,只为你醇美香甜。我是真的爱你。”
“……”
我浑身一抖,眼前发黑,膝盖一软,正跘上讲台前的台阶,差点就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顾少卿的身手出奇矫健,几步一跨,黑影闪过,就将我稳稳扶住了。
“小心点,别摔着。”他的声音还有些喘。
我心中大恸,二话不说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往后直退了好几步。
竟然和这人面兽心阴险狡诈之徒,有了肌肤之亲!
我僵着脸,只差跺脚,心里那叫一个恨。
丁中一立刻蹦过来嘘寒问暖,特低声下气地冲顾少卿说:“谢谢顾老师,谢谢顾老师,多亏了你了。”
顾少卿那厮摆手说:“没事。”还言笑晏晏地开起了玩笑,“想不到沈同学还挺重的,这样也好,不会弱不禁风总生病。”
两人的语气十足是像那旧社会里买卖丫鬟,人贩子推销出自己的姑娘,点头哈腰装孙子,“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多亏你收了我女儿,感觉好的话下次再来!”
财大气粗的土豪拨了拨手上的金戒指,笑得一脸奸邪,“没事儿,我多的就是钱!这姑娘还挺重的,也好,能干苦活不生病。”
心里两人正一来二去演着呢,就见顾少卿的嘴唇一开一合,耳边便又响起了他十足讨厌的声音。
“喊你们两个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说说这次的考试。”他斜斜倚着身后的椅子,语气亲切,“我相信我说得很清楚,不达四十分就不能算过。”
我小声一切,不过就不过,真不让我考试,我就去教育局匿名举报你!
丁中一叹了口气,“顾老师,这次绝对是个意外,我保证一定在剩下的半学期里好好努力。和风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常去辅导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就让我们参加期末考试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么惨绝人寰的事他也想得出来?
“顾老师,”我屈尊降贵,再喊他一声老师又不会死,“不参加就不参加吧,别坏了你们的规矩,我直接参加补考,一定能过的。”为了躲过这氧化铜,只有这个办法了。
丁中一推了推我,挤眉弄眼道:“和风,别呀,补考多麻烦,挂了还得重修,四点五个学分呢,一学分一百,多浪费钱!”
一句话直戳到了我的痛处,我狠狠瞪他一眼,硬着头皮道:“我乐意!”
“咳咳……”顾少卿清了清嗓子,表明他尚且存在,“大多数时候,我并不是一个严厉的老师,但你们总该让我把话讲完,否则我发起火来自己都害怕的。”
丁中一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我一扬下巴,特有底气地来了一句,“有话就说。”
这可好,丁中一整张脸都僵了,顾少卿尚且镇定。
“依你们现在的水平,想过期末考试几乎不可能,班上的其他人虽然也是半斤八两,但平时成绩总会往上拉一拉。但我个人是不赞成一场考试定胜负的,因而你们实在想参加期末考,也不是不可以——”
丁中一没骨气地谄媚,“顾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顾少卿眼中的光似乎闪了闪,视线一转,淡淡地朝我望,“嗯,最近时常听到有人这么夸我。”
有人……那个人,是我?
“不过,我有一个小要求。”他站直了身子,拽了拽外套下摆,“让你们考期末就必须一次过,以后每周三晚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们辅导。”
虽然我一向聪明过人,但上次的铩羽而归在心头留下的阴影犹在,他说要一次过,我不禁有些畏惧。
因而当顾少卿问了句“你们觉得怎么样”时,我立刻举了举手。
“顾老师,我还是直接参加补考吧,多一整个暑假给我复习,我心里会更有底。”
丁中一刚要说话,被我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顾少卿蹙了蹙眉,有些为难的样子,“这样啊……”他想了片刻,颇有些不情愿地抿了抿唇,“这样吧,每周给你多补两次课,一三五晚七点开始。”
“……”这,这算怎么回事?
“行,就这么决定了。”
“……”他,他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
顾少卿虽然蛮不讲理又阴险狡诈,但我很快便将那件事抛去了脑后。
一来是因为我确实宽容大度,二来嘛……今天,其实是个好日子。
我在基础实验楼下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五点十分下课后就早早赶来,特地溜了没陪凯丝吃晚饭。
天空蓝的纯粹,一丝丝的纤云卷起羽翼,辽阔连至广远的地平线,一路顺着幼小的柠檬树而来。我忽然就很想看看它们新长叶子的时候,生机的红色是否有顾少卿描绘的那般美丽。
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彻底隐匿起那份透明的蓝,A座二楼的那间实验室还依旧灯火通明。
而我的手机——一直被我紧紧握在手心——却一直黑着屏幕。我还这么等着,看似没有尽头。
校园中的铃声又一次响起后,没过多久,四周都沸腾起来。被要求自习的大一学弟学妹们,很快在我身边鱼贯而行。
一不小心,我竟然等了三个小时。
抬头望着沉厚的天幕,不知名的几颗星星稀落点缀,一切又渐渐安静下来。
五月的天气,夜间有些凉,我没带外套,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刚准备走,面前突然一个黑影匆匆穿过,他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直接勾上了我的衣边,只听嘶啦一声!
他很快停了下来,返身过来问我,“不好意思,我走得太急了。”
我一听声音就怒了,“顾老师!”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顾少卿就着昏黄的路灯仔细看了看,笑了,“怎么是你啊,沈同学,看看衣服破了没。”
我在心里将他狠狠一通骂,低头看了看,只是边缘处开了一个小口子,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我还是没好气,“您手里拿得什么?”
他已经将东西装进了口袋,“没什么。都这么晚了,你呆在外面做什么?”
“我有课。”
“是么,我可记得你课表,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骗老师?”他笑容更深一分,“放心,不是批评你,早点回去吧,天黑了可能不安全。至于这衣服,下次赔给你一件,怎么样?”
我不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又冲我笑了笑,便要离开。
这一处的路灯总是间歇性抽疯,他只走了没几步,灯光转为微弱,跳了跳后便灭了。
尚未适应的眼睛只觉察到黑暗,一片寂静中,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步,两步,停了下来。
“灯怎么灭了。”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同接近,“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女生都怕黑。”
我没领情,“不用,我不怕。”
他那边一下子没动静,片刻后方才说话,隐约夹着笑意,“看不出来你还挺倔的。”
“您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我心里直堵得慌,不再说话,起脚就走。
他是老师没错,我被他抓到作弊也是事实,我挂过科学习差,还时常出门不带脑子。但我并不想讨好他,至少,今晚不想。
可没想到他比我还倔,哪怕碰了一鼻子灰,还是一路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等我进了女生宿舍,小心翼翼侧头一看,他还站在台阶下看着。
心里仿佛有什么动了动,我停在远处想了片刻,便控制不住地走了出去。
“怎么又出来了?”
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轮廓,不见了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我的态度稍微好了些。
“我真的不怕黑,学校里也很安全。不过还是谢谢您,您是个好老师,至少懂得关心学生——”我一咬牙,“比太多人好多了。”
话是实话,只是我说得不情不愿。他一开始没吱声,眼镜反射着灯光,蒙上一层慵懒。
“能别总是用您吗,搞得我像一个老头子。”他头一次显得些微局促,握了握拳,又松了插入裤袋,“上去睡觉吧,明早还有课。”
我算是默认,只是脚下生根走不了,他刚抬了脚,我就将他喊住了。
许是晚风吹多,脑子被冻得麻木,一张口便说了让我后悔终身的一句话。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