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说话,一杯酒就泼到了厉风行脸上,我大呼小叫起来,“乖乖,天上下酒了!”
厉风行彻底变了脸,腾地站起来,“柳絮,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愿意看见我是吧。厉风行你能耐了啊,要不是我亲眼看到还不能信呢,你胃口不小啊现在,连小姑娘也一并收了,你就不怕吃了不消化膈应死你啊!”柳絮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可不是柳絮吗,就这么仙女下凡似的到了我眼前。可这么猛然一抬,头痛欲裂,我抱着脑袋直想哭。
耳边吵极了,厉风行和柳絮在闹腾,狐朋狗友开始拉架,我的脑海里却始终有句话在重复,“柳絮,你是归人还是过客呢?”
“柳絮,你是归人还是过客呢?”
……
一时间酒都变作了眼泪,哗哗的从我眼眶中涌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站起来,抓着柳絮的胳膊使劲地摇。
“柳絮,柳絮,你把顾少卿还给我,你把顾少卿还给我……”
她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因为我很快倒了下去,顿时尖叫四起,灯火具灭,冥冥之中似有人大喊,“和风!”
我在心底轻轻对自己说,可惜不是顾少卿。
还有,顾少卿……我带了寿司给你吃。?
☆、第二十九章 哪瓣柠檬不带酸(9)
? 我是第二天一早才回去的。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宾馆里,头一件事便是掀开被子看看自己,幸好穿戴整齐没有一点凌乱。
厉风行留了纸条在一旁,让我自己回去,还好心地给了一百大洋打车。我哼出两口恶气,谁要他假惺惺,若不是他骗我喝那酒,我能醉成这副样子还丢了那么大的人?
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却没有顾少卿的人影。餐桌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空气里尚且留着浓重的烟味。
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立刻跑去开了柜门,被我换成自来水的酒瓶都已不见,眼皮立即跳了两跳。
一阵风似的下楼找公用电话,刚刚响了一声便通了,“喂,我是顾少卿。”
他的声音异常疲惫,我的心一揪,有些惭愧到无话可说,无故消失一整晚,连个招呼都不打,但凡是熟悉点的,都会担心的吧。
“喂,是和风吗?”
他的声音喊醒了我,我连忙说,“顾老师,是我,我……我回来了。”
原本以为他必定会责备过来,寒着眼睛,脸色发红,像是那次发火的模样。可我硬着头皮等了半天,电话那头都始终沉默着,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时,他简短地说:“我立刻回来,在家等我。”
电话挂了。
他居然不骂我……我反而更加不安。
我将满是酒味的衣服换了下来,好好洗了把澡,刚刚关了水龙头,便传来顾少卿的声音,“和风,和风……”
“我在洗澡!”
我赶紧擦了擦身子,把衣服胡乱裹上,披着湿头发就走了出来,“顾老师——”我怔在原地。
他脱了外套,衬衫皱巴巴地贴身上,因为出了汗,自领子开始晕了一大圈,脸色苍白无光,眼底泛着浅浅的青色,下巴上更是生出短短的胡碴,他一定一夜没睡。
顾少卿扔了外套,去拿了干布给我擦头发,我想自己来,被他推开了手,略显霸道却力气轻柔地帮我擦着。
“顾老师,对不起。”我喉咙里干巴巴的发涩,说得低声,“我昨晚喝醉了,就没回来。”
他动作一滞,旋即恢复,“你手机呢?”
“丢了。”应该是落在了酒吧里。
“嗯。”
直到头发干了,他收了吹风机,给我倒了杯柠檬水过来,“吃饭了吗?”
我摇头,“还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觉得可以将功补过,立刻雀跃地把包拿来,“顾老师,我给你带了寿司,可好吃了。”
他瞅了瞅那袋子,“你买的?”
“他买的,我觉得好吃就给你带回来了。”
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往房里走,“我不喜欢寿司。”
“可是真的很好吃,和街上买的完全不一样,你——”门“砰”地关上,我被拦在了门外。
他真的生气了。我在门外狠狠捶了捶自己的头。
没过多久,顾少卿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我正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那柠檬树,一听见门响,立刻迎上去,堵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说:“顾老师,我想和你解释解释。”
他正整理袖口,躲在镜片后的眼睛没有看我,“先去吃饭吧。”
“……”
和一个完全不肯和你说话的人吃饭,气氛会古怪到让人食欲不振。我明明很饿,而一桌子的菜也确实丰盛,可一双筷子拿手里,完全不知道往何处下箸。
顾少卿也吃得不多,中途点了一瓶酒,刚要为自己倒一杯,我起身箭一般冲过去,拼命夺了过来。
我将侍应生喊过来,“这酒我们不要了,拿走。”
侍应生犯了难,看看顾少卿又看看我,“小姐,这是好酒,不伤身。”
“再好也是酒,你退不退?”
他一脸的不知所措,直到顾少卿点点头,说了句“拿下去吧”,他方才接过酒,屁颠颠地走了。
又是一阵寂静,过了不多会儿,他问,“吃饱了吗?”
我点点头,“吃饱了。”
“那走吧。”
晚上亦是如此。
顾少卿正在洗澡,我拥着抱枕坐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摆弄着他刚给买的手机。我知道我不对,不应该一夜未归让他担心,可我也有苦衷,要不是喝到不省人事,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家来。
何况我还记得给他带寿司,他不仅不感谢,居然一句不喜欢吃就将我打发了。
水声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顾少卿穿着睡衣走出来,见到我,淡淡睨了一眼,语气凉薄,“我累了,先睡。”
还没等我回答,门又“砰”地关上了。
电视里沙沙沙不知道放些什么,我的心慢而又慢地松散开来,起来关了电视,冬眠的动物般,蜷缩进自己的被子。
可直到数了一千只绵羊,依旧清醒得能立刻爬起来解力学题。手机却在一旁亮了亮,我懒懒接过来,一看名字就激动了:柠檬树!
柠檬树:对不起,今天不想说话。
他真给我面子,没有直截了当说,喂,傻姑娘,今天不想和你说话。
我:顾老师,能听一听我的解释吗?我昨天喝了几杯鸡尾酒,光觉得甜甜的很好喝,谁知道那东西酒劲很大,我就醉得一塌糊涂,这才被他带去了宾馆。
顾少卿那一边半天没有回应,我又发了条同样的消息过去,他这才回复。
柠檬树: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和你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不戴眼镜,长得还算可以。
我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提到厉风行干嘛?
柠檬树:外表都是其次,性格人品才是第一位的。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还不成熟,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恋爱虽然是一件甜蜜的事,但也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受骗,更不能受伤。
越说越离谱,什么恋爱不恋爱的,我有说我找男朋友了吗?
正想着如何解释呢,他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柠檬树:他有做什么措施,或是……由你吃了药吗?
我一怔,旋即哭笑不得,脸早红透了,烧得整个人都发烫,我一脚蹬了被子,坐起身来,这顾少卿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他将我送进宾馆就走了,我们只是普通到比路人稍好一点的朋友,谁要和他……和他那什么!我是醉了,可我不傻!
短信发过去不久,顾少卿那傻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以为他要和我说对不起,可等了半天也只是沉默不语,我不耐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他却在那一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我不满地埋怨,“谁叫你胡思乱想啦,我是那种不知自爱的人吗?”
他笑个不停,到最后索性放开了嗓子,我被弄得莫名其妙,却也受了感染,嘀嘀咕咕之后嘻嘻哈哈笑出来。
直笑到肚子都痛,眼泪流了一串又一串,他那边才停下来,说,“你以后不许不打招呼就彻夜不归。”
这么快就拿出老师的款来教训我?我偏偏要钻空子,“那和你打过招呼就可以不回来了吗?”
“你敢,”他语气很轻,却偏偏有不容置喙的力量,“你一个女孩子,时不时夜不归宿的像什么话?”
我盘腿坐起来,摇头晃脑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老古板,你给我闭嘴。”
“你又讨厌我说话的方式了?”
“嗯,可讨厌了。”
“那我闭嘴。”
“……”小心眼,我就这么一说,他还当真了,“哎,你真不喜欢寿司吗,我还说明天早上做鸡蛋卷和寿司给你吃呢。”
“……”
“我有用手机搜攻略哦,有自信能做得很好吃呢,你真不喜欢哦,那我什么都不做咯?”
“……”
咦,这人干嘛不回答,难道睡着了?我提高声音,“喂!不讲话我就挂了!”
他这才清咳几声,却是支支吾吾半天,“你要我闭嘴的。”
“……”得,还是我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我道歉我忏悔,我不该伤害祖国辛勤培养的小苗苗,更何况,这苗苗还挂着个天才的小狗牌。
这一晚,顾少卿的话特别多,我在这一头听着,一会儿喜一会儿悲。
昨天下午,他等不到我回来,匆匆下楼给自己买了包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实在受不了就想喝酒,可倒了一杯却发现——“被一个傻姑娘狸猫换太子了。”
天刚黑下来,他就开着车满大街地找,打电话也不接,走时又没说去哪儿。将偌大的霈陵转了一大圈,走投无路中去了警察局,却是被告知72小时后才能报失踪帮忙寻找,他一时冲动和他们理论,差点大打出手,一心急着找到我才忍气作罢。
说着说着便越来越无章法,到最后,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后,沉沉睡了过去。
我始终没有提起他那句“我今天不想说话”来作揶揄,因为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问他“你在乎我吗”——要装作无意提及,似是玩笑幽默,而不让他疑心我是有多在乎他的想法。
到底还是没说得出口,知道他会说在乎,却怕他强调只是因为把我当做学生、妹妹,甚至是受人所托。
我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以上每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足以让我心酸。
有人说,爱情是能让人坚强的力量。
并不全面,有一种爱情,很小很脆弱,牵一发即动全身——我试过,所以我懂得。
而此刻,我听着他沉沉的呼吸,一吐一纳间波澜不惊,终是让这颗忐忐忑忑的心归于安宁。
隔着一道不厚的墙,通过一道电波蜿蜒传来,是他的声音,而我的鼻尖微凉,分明闻得见这厚重气压里属于他的气息,酸酸甜甜的,清清爽爽的——
就像那株精心种着的柠檬树。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过蒙蒙亮,门便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将旁边的闹钟看了又看,这才将那重影的指针对准了一个数字:6。
天哪,才六点!
“和风,起来和我去跑步!”顾少卿清朗的声音,此刻如同鬼魅,在外头飘啊飘啊,钻过门缝,直溜进我耳朵里。
我心内呜呜直哭,四脚朝天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穿着簇新的绿恐龙睡衣,摇摆着小尾巴就开了门。
“昨天晚上居然下了雨,今天早上挺凉快的,走吧,一起去跑跑步。”他穿着浅绿色运动服,脖颈上搭一块白色毛巾,一手抓着顶鸭舌帽。
一听跑步我就哆嗦,就我这五短身材虎背熊腰的,一跑起步来岂不是要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直接影响到社会安定世界和平?
“顾老师,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最讨厌跑步了。”顾少卿哪里懂得,我这可是为了造福全人类所做的伟大牺牲。
他蹙了蹙眉,“懒丫头,再讨厌也要锻炼身体,你特别爱生病,就是因为抵抗力太弱了。”倏忽想到了什么,食指点着我的鼻尖,“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最爱锻炼身体的吗,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还是穿着裙子高跟鞋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
我一怔,这人记性太好就是坏事儿,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出往事揭我的短。我扁扁嘴,“那你还说早上锻炼对身体不好呢,空气多差呀,吸入肺里多伤身。你也不许去,大病未愈,万一有去无回,我哭都找不着坟头。”
他被噎得半天说不上话,最后将帽子往我头上一戴,“嘴真厉害。”继而转身就走了。
我却单手握拳,在胸前使劲挥了挥,只差激情嚎叫一曲,来为此番胜利呐喊。
我迈着小碎步,踩着节奏,再度回归了我的床。不是因为我懒起不来,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