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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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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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讪讪笑着,“其实是……家里根本没有碗。”
  “……”
  “有主意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都亮着光,重重打了个响指,“用杯子装吧!”
  “……”
  晚上躺进被窝里时,我还在恍惚,明明飘雨的昨晚我还在外流落,悲伤到如同世界将要毁灭。而此刻,却睡在这里——顾少卿的隔壁——享受难得的一份心安。
  晚上吃饭时,我和顾少卿各抱一个面碗,就着锅和杯子里的菜,吃得不亦乐乎。
  他说,“你煮的面比我煮的还好吃,菜也相当不错。”
  我得意洋洋地扬下巴,“那是当然。”
  “就是这杯子太不配合了。”他蹙着眉,很鲜见地抱怨,“这么深,要我怎么捞下面的火腿呢?”
  我看着他笑,当时的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如果就这样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结,或许也很不错。
  顾少卿爱吃鸡蛋,无论是白煮蛋、茶叶蛋、荷包蛋、糖心蛋还是泡蛋,都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
  而我却恰恰相反,排斥一切蛋制品,每天早上做好早饭,就一个劲地叫苦不迭,“这蛋味儿真难闻。”
  起初讷讷的顾少卿很绅士地替我着想,“要不然就别弄了,我少吃一顿没事的。”后来,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也就不再理会我的发虚,一边享受地品尝佳肴,一边仔仔细细地读他的报纸。
  我就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心里不停地祈祷他噎着,好在他慌忙无措的时候,及时地递上一杯温水,让他又一次深刻感受我的体贴入微。
  可这样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顾少卿却越来越习惯我的存在,也越来越会利用我这逆来顺受的中国式美德。
  “和风,帮我买份报纸。”
  “和风,看看家门锁了没。”
  “和风,把衣服收了去。”
  终于有一天,顾少卿急吼吼地打了个电话过来,张口就是,“和风,下来帮我扛袋米。”
  “……”
  我虎虎生风地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问候他二大爷,果然说婚前要有个磨合期看看对方品性,就顾少卿这大少爷脾气,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忍受得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当我下了楼,看到他将头枕在方向盘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时,心里憋屈着的一股气立时全散了。
  我开了车门,蹲下身子望他,“你怎么了啊?”
  他紧紧掩着肚子,脸色苍白,过了片刻方才转头看我,头发被汗湿了一片,额上还不断渗出汗珠。
  我慌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问一次,“你怎么了啊?”
  他动了动唇,声音不大稳,“突然胃疼,就麻烦你下来了。”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比自己生了病还难受,手在他脸前悬了悬,终是说服自己放下芥蒂,抚上他的额头,“也不烫啊,不是发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顾少卿轻微地摇了摇头,手撑着方向盘,支撑自己坐起来,却是背抵着后座,吃力地喘了又喘。
  “我不去。”
  “可你这样忍着多难受,我们去查一查也是好的。”
  他还是摇头,“不去。”
  真是快要被他气死,到了这种时候,向来温温顺顺的小绵羊偏偏要变身做倔强的老山羊,让我恨得牙痒痒不说,真恨不得一把拽住他的两只角,将他往医院拖。
  好说歹说了半天,顾少卿彻底冷了脸,二话不说从车上下来,开了后备箱将米袋拎下来。我也气了,抱着那袋米便往公寓走,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楼,将米放进厨房时还在迷糊,怎么一下子就力大如牛了?
  然而不容多想,我转身就出了家门,将那“体弱多病”的白斩鸡扶了上来。
  顾少卿的生活作息极有规律,十一点睡,六点起,跑步回来再吃早饭,继而精力充沛地开始一整天的工作。
  他对自己绝对可用苛刻这个词,工作时便全身心投入,旁边堆着一叠资料,手还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搜索不停。常常一工作就是一整天,我端着午饭进书房,他说声谢谢,又专心致志起来。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硬是要将被褥叠得那样四四方方,房间内干净整洁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还有一点让我好奇,他虽然是十一点准时休息,可时常在凌晨两三点时醒来,独自在露台静静站一会儿,喝几杯水再回房休息。
  这样的事我遇见过几次,便特意留心,有时故意在那时起来,他看见我之后,端着杯子又进了房间。
  按理说,这样一个按时作息的人本不该有什么毛病,可看着他一脸苍白,难受到直出汗的样子,让我深深怀疑起“早睡早起身体好”这句话是否有那么点科学道理。
  因为担心顾少卿,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安生,翻来覆去,眼前不停闪过他咬牙忍痛的样子。
  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屋外依旧黑得看不清东西。我坐起身来,想出去喝杯牛奶,顺便隔着门板听听顾少卿的动静。
  趿上拖鞋,不过走了几步,门外突然有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快速跑出去,刚打开灯就吓呆了——
  顾少卿倒在地上,掩着肚子痛得蜷曲成一团!
  ?

☆、第二十七章 哪瓣柠檬不带酸(7)

?  旭日初升的时候,我的鼻腔中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酒精味。说不清是这医院氤氲渐染,还是从家中那打碎的玻璃杯中而来。
  我怎么也不相信顾少卿每晚起夜是去喝酒,直到医生拿着单子告诉我他是得了一种叫酒精肝的病。
  “不可能,他从不喝酒,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从来也看不见他醉醺醺的模样。”我辩解,尽管已经无力。
  “可检查结果就是这样,他一定有长期酗酒的毛病,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回去找找看,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藏着酒。”
  医生声音不大,眼神有意无意避着我,我知道原因,不久之前,我刚刚在这家医院大闹了一场。
  那个时候,我没有钱,而顾少卿的身上也不过几百现金。他没法说出信用卡密码,只半昏迷着靠在我怀里,一口一口吐着血。我用手等着,颤抖着接下这片温热,而血不仅染满了我的手,更直流进我心里,心脏窒息般的疼痛。
  医生不肯就诊,让我先去缴费,我说可能要缓一缓,他当时就毛了,说你没钱不要来我们这儿看病!
  顾少卿便在这时清醒了片刻,他问我在哪儿,我说人民医院,他立刻强打起力气要起身,“我不要呆在这儿,和风,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医生在一旁催促,“快走吧,快走吧,没钱来看个什么病,我们医院可不是慈善机构,他今晚上就是死了,没钱也没人肯收治。”
  顾少卿伏在我的肩头,嘴里仍旧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脑子腾地炸了开来,一瞬间,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我简直红了眼睛,拿起桌上的本子就往医生身上砸,声音大到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他妈的给我听着,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我沈和风第一个杀了你!”
  走投无路中,我给厉风行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人愿意在睡梦中被吵醒,他接到电话时,应该也是一脸不耐烦,因为光凭语气便知道他很是不爽,“姑娘,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这么早地喊醒我吧,怎么一点儿人道主义的关怀都不给?”
  我在这一头哽咽的不像话,断断续续地求他,“厉先生,只有……你……能帮我了。”
  厉风行赶来时,我正抱着顾少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下巴磕在我的肩上,呼吸急促,喘得身子抖如筛糠。一边在害怕失去他的自我恐惧中饱受挣扎,一边抽出不多的理智来对话来人。
  顾少卿被送往抢救后,我坐在过道里,抱着头嘤嘤地哭。厉风行陪在旁边,不知何时将手搭上了我的背,继而将我整个人抱进了怀中。
  我没有躲开,也没有力气躲开,救命稻草般拉住他的胳膊,头紧紧抵住他的胸口,却不知他是否听见,我一直在不停地喊,“白斩鸡,柠檬树,白斩鸡……”
  顾少卿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我决定回家一趟,换下这一身血淋淋的衣服,顺便搜寻一下他的秘密。
  厉风行绅士地带我回去,嘴上却不饶人,“我是怕出租车司机以为你杀了人,万一被送进警察局问话,你又该打电话给我了。”
  我笑不出来,也不和他犟嘴,淡淡说了句,“谢谢。”
  他说,“谢谢就不必了,你以身相许吧,怎么样?”
  “……”
  厉风行将我送到公寓楼下时,还有那么一些不解,“你家怎么搬这儿来了?”
  我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当着外人说我和顾少卿同居吧,可若是不这么说,我又该如何做解释呢?
  幸好厉风行自己将话接了过去,“算了,瞧你那一脸便秘样还是闭着嘴吧。”
  我苦着脸,努努嘴,“我都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说好听点?”
  他慎重又慎重地摇了摇头,“不能。”
  我一头黑线,打开车门往下走,他跟着钻出来,靠着车门冲我喊,“和风——”
  他头一次喊我和风。怪怪的,像是有什么特权被剥夺,心底隐隐而生一种排斥。
  ——这一个月,只有顾少卿这样喊我。
  他冲我笑得灿烂,眉间却微微蹙着,“你很喜欢那个男人?”
  我一怔,想要否定,张开却是,“你怎么知道?”
  他一脸得意,眉峰稍稍扬起,“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不用说话,我就能猜到你心思。”
  “拿盐当饭吃,”我眼睛一翻,扁扁嘴,“厉先生,想不到你这么重口味。”
  他也是一脸便秘地望着我,“……”
  我换好衣服便在家中展开地毯式搜索,刚打开靠露台的一处柜子,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瓶瓶烈酒。
  是我疏忽了,平时只当他见我起夜不好意思,这才急匆匆端着水杯回房。我也迷迷糊糊,走起路来尚是踉踉跄跄,睡眼惺忪中哪能察觉出一丝异样。
  我将酒瓶全拿出来,开了瓶塞,将里面或浅金或透明的液体全部倒进水池,又一气灌满自来水,重新放回了远处。
  生气,而且恼火,并不是因为他一直的刻意隐瞒,而仅仅是愤怒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拎着一盒白粥重回医院时,顾少卿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会儿。脸色极差,苍白如身下的被褥,也不过是半夜的辰光,居然瘦了一大圈,完全不像是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了。
  我将粥“乓”地搁在一边,他清明的眸光明显一颤,眼睛转向我这边,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和风,辛苦你了……本来应该是我照顾你的。”
  声音异常虚弱,尽管他一定试图让自己说得更有底气一些。我心中充满的那股气,被他话中涌起的旋风一点点带走。
  我开了盖子,想给他喂一些粥,他似是想要拒绝,看到我寒下的一张脸时,又毫无脾气地乖乖从命了。
  我冷冷哼几声,像吓唬孩子一样教训他,“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做蛋吃了,你就天天跟着我喝粥吧!”
  他“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我就跟着你喝粥好了。”过了片刻,又淡淡笑着,“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这么心硬。”
  我不高兴起来,“你是吃准了我对你没脾气是吧?”
  他小心翼翼点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然后笑得更灿烂了,“和风,你以后嫁了人,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太太。”
  我舀了一大口粥塞他嘴里,看他还有没有空揶揄我。然而话到底是要接下去,迟虑了片刻,便懒懒笑着反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太太,温柔的,贤惠的,体贴入微的?”
  他将头往后偏了偏,视线掠过,转而去望正对面的的墙面,还傻傻地埋怨了一声,“这儿的墙白得刺眼。”
  我却仿佛从他的转换话题中得到了答案,冷冷嗤笑两声,道:“反正别像我这样的,就好。”
  他长长的睫毛倏忽抖了两抖,眼底深邃,深潭浩渺,看向我时,居然让我心悸不已。
  “也不是,”他说得极低极低,“像你这样的挺好。”
  “……”我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你能为先生天天都做个蛋,那就更好了。”
  “……”
  待喂食完毕,器皿洗净,我一歪身子,坐在了他的窄床旁边。
  顾少卿正打着点滴,仔仔细细阅读报纸,我一把夺了过去,将狰狞奸笑的一张脸摆在他面前。
  “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他点头,我便继续说,“能不能把刚刚后面那句话收回肚子里去?”
  时间间隔的有些长,他慢慢回想了一下,有些印象了,“可以。”
  我雀跃,“那你把前面一句话再说一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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