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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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之间-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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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二

  拜别老僧,我出来找南迦。他庭院在扫地,身板依旧挺得笔直,神情很专注。
  “阿米豆腐!”我合掌向南迦行礼,南迦停了扫把合什还礼,他额头有汗沁出。这样炎热的天,散步都会出身大汗,何况舞着那么大的扫把。我转头看看周围,道,“咿,扫地啊……这里不是很干净么?”
  “不扫何以干净?”南迦道。
  “是哦……”我找了些废话,想着怎样能不动声色的把白衣女妖这个话题引进来,“你,呃,每天都要扫地?”
  “晨扫一次,午扫一次,暮扫一次。”南迦悠然答,似乎对扫地这种事很享受一般,手中依旧不停,‘唰唰’声中走远几步。
  我突然起了促狭心,跟在他身后笑道,“佛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那么,大净是否会无净呢?”
  “阿弥陀佛,”南迦停下扫把,单掌合什一下,然后转身对着我,道,“看来女施主对我佛颇有参悟,善哉善哉!”
  惭愧惭愧,参悟的没有,装模作样的有~
  “依女施主之前所言,‘大’之一道,在于修,在于缘,”南迦继续道,“修为不足缘分不到,便是小僧这样晨午暮一日三次扫堂,离‘大净’之况,亦相差甚远。”
  闻言我点点头,不客气的指出,“看出来了,你修为是不太够……”
  南迦不生气,温和而笑,然后低头继续扫地。
  他竟然不追问,‘不知女施主何出此言?’,或生气,“不知女施主为何出此言!”,这让我有些挫败感。跟在他身后又走两步,我不依不饶的啰嗦起来,“大师唤我‘女施主’,不似大师的师父那般唤我‘施主’,想来是大师心里仍有男女之防,而缺佛与众生所别之悟。”
  我这话真是说到南迦痛处了,估计,他停了扫帚,出了阵神,然后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一下,闭眼定住。风走过身边,带起衣襟,他的身体却保持纹丝不动状态。不知多久以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善哉善哉’一下,睁开眼来。
  “我,随便说说的,”我开口道歉,想不到随便一句话,让南迦产生这么大反应,“大师,请不要往心里去。”
  南迦又笑了笑,看来没生气,他淡然道,“若不往心里去,又该往何处去?万物皆由心生,我在心中,心在佛中。”说完继续扫起地来。
  啊?这话是个嘛意思来?我发现跟和尚说话真累……眼珠子转转,我想到个说辞,“那么,穿白衣的女子也在大师心中?”
  话音未落,南迦好长一声道,“阿~弥~陀~佛~”,停了扫帚转身看着我,神情很是严肃。
  那一刻,我想,他会不会举起扫把朝我扑来,一直把我打出庙门外?
  要是他这样做了,我一定不跟他争,我走就是,不就是个妖嘛,在这样佛光强盛的地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再说那女妖每个星期都会来,大不了下个星期这个时候我再来候着,或收或放,看情势再说……
  但南迦比我想象的友善多了,他皱着眉,单掌施礼——我都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向我施合什礼了,出家人讲究真多——,继而道,“女施主果然神通,连南迦俗世之累也通晓,善哉善哉!”
  “是……我刚才在庙门外刚好撞见……”这我倒不敢居功,坦白说,“我听见大师的师父对那女子说了句话,心中有些感触而已……”
  南迦默然。
  我继续,“你师父说,有缘无分对岸不见……”
  南迦继续默然。
  我继续继续,“但那女子态度非常坚决,回你师父说,缘分可以修的来。”
  南迦终于面露苦笑,“痴儿,痴儿!缘起缘灭,皆在佛中!命中注定无缘,便是修破了天也不过是枉费心机而已……”
  “她是……?”我伺机发问。
  南迦叹气,道,“是小僧俗家妻室。”
  咿呀……我叹而无语……
  这些妖怪都怎么了?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甘下万丈地狱一只一只前赴后继……
  难怪佛劝众生,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僭越了……”我此刻是真心有歉意,一不留神又拱手作揖。
  南迦驻扫把而远目,道,“修行在心,她亦在心,心佛合一,万物皆佛,岂独她哉?”
  我忍不住伸拳做掌,合什接道,“善哉,善哉!大师有此顿悟,已然离佛不远矣……”
  南迦微笑,望我一眼,问,“女施主甚有慧根,可是在家修行的女居士?”
  “不是,虽然也修行,不过修的是另一种。”数次言语相逼换来对方和善相待,我不会那么不知趣再出言冒犯,于是客客气气的回答南迦的问话,“道虽不同,理却相通。今天跟大师几句交谈,我收获不少,多谢多谢!”
  南迦的佛性和慧根比他师父强了许多,像他这样修行,只要一世便可与佛对话,到时成为莲座下弟子不是难事。啧,有前途……
  我忽然想帮他一下,去警告那只妖,不要再来骚扰,但旋即便把这个念头压下。也许这是佛为南迦设的劫,他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渡过。过了,便升华了。
  不过我这颗八卦的心非常想知道他和妖还是夫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奈何南迦没有头发,我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向他索要指甲。缺乏媒介,咱李家的回溯法施不出来,看来只好作罢。
  我向南迦道别,得赶紧把鸭子的事情解决了。已经临近午饭时间,我要赶回酒店去吃免费大餐。
  南迦送我到门口,帮我拉开寺门。我向他道谢,再玩笑道,“要是山上的和尚像他这样好风度就好。”
  “女施主还要上山么?”南迦转问,“是否是女施主所求之事师父没有应允?”
  我摇摇头,接着道,“是我的错。这事吧,本来就不太好处理。”
  “数年前,有位修行密宗的师兄曾来小寺借宿,”南迦略带惋惜道,“他若是在,或许能为女施主解难。”
  密宗的和尚都修法、修结印和咒语,我略有耳闻,他们经常以伏魔捉妖来提升自己修行。和我们也算半个同道中人,要是有这样的和尚帮我打点,符鸭的安全性可以得到大大保障。我不由动心追问,“那他现在呢?”
  南迦面有惑色,道,“两日后的一夜师兄外出,无归,一直到现在。”
  “是不是赖住宿钱,跑路了?”这是第一个蹦进我脑海的念头,可能我太善于以己度人了。
  “女施主有所不知,小寺接待游方僧人并不收取任何费用。”南迦摇头。噢,我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一时忘了……“何况,”南迦再道,“那位师兄的随身物品并未带走。”
  我忽而心念一动,问,“这个数年前,到底是几年前?”
  南迦想了想,答,“三年前。”
  一哟~我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个H市特产,难道那个密宗和尚半夜去了老胡同的老宅?然后被困了?
  然后……
  然后就被我收了……
  对头,对头,我记得五鬼中的确有光头和尚!
  看来,符鸭这事还是得着落在南迦身上!老天已有安排,注定要他来借此机会修行,他若是能在有生之年将这五鬼全部度化,这可是无量功德一件!
  他现在不过三十出头,六十年后也才九十而已,百岁高僧到处都是,此路非常可行。我似乎看见了佛祖坐在莲花宝座上正微笑道,“南迦,孩子,快来吧……”
  回神后见南迦面有异色,大概见我无端露牙奸笑而受惊之故。我啪叽一下,再度蹦进寺门内。南迦退了一大步,讶然唤了我一声,“女施主?”
  “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去你那位密宗师兄住过的地方看一看?”我恳求。
作者有话要说:  

  ☆、之三

  南迦面带疑惑,但依然好脾气的点了点头,然后放了扫把在前引路。我跟得紧紧,一直来到一处禅房外头。门外扣着锁,南迦回头略带歉意的说,“女施主请稍后,我去取钥匙来。”
  “好好好!”我连声应。
  南迦转身离开,我无聊四处望,看见左近意见禅房门是虚掩的。侧耳听听,没有动静,里面无人。我窜到门口,伸手将门推开一条缝。只见青砖地面扫得一尘不染,一张木床靠墙摆着,上头铺着一毡草席,床头放着只竹篾编的枕头,灰布薄被折成豆腐块端正搁在床尾。一张小桌挨着床头而设,桌前一个木凳,墙角还有书架一个,上下好几格,几乎全塞满了书。除了这些之外,再无旁物。
  我猜这是南迦的房间,啧啧,果然是清修……
  远远传来脚步声,我掩上房门回到原处,刚好见南迦手里握着只挂了好几枚钥匙的铁圈走了过来,金属质地的钥匙撞在一起,发出脆响如铃。
  我让了一步,南迦检视着手中的钥匙圈,挑了一枚出来,边开着锁边说,“自从那位师兄离开后,我就将门锁了起来,里头的物什也不曾动过。不知女施主想看什么?”
  “实不相瞒,我可能见过你那位师兄。”我打算实言相告,要想劝得南迦乖乖接受我的鸭子,不诚恳是不行的。
  “哦?”南迦回问,“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呃,昨天……”我迟疑了一下,随即改口,“不,不!是前天晚上,在一间无人居住的老宅子里。”
  “噫!”南迦叹曰,“原来师兄尚在此地,只不知为何一别三年不返!”说着,开了锁,推开门,露出小小一间堂室,布局和我刚才偷窥的那间差不多,站在门口便能将内景一览无余。另有一个小小黄布包袱搁在枕头旁边,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东西。这可能就是南迦说的那密宗和尚留下的行李了。
  我抬脚进门,站在屋中回头道,“大师,请进。”南迦愣了极短一下,便跟着进了禅房。“大师,请把门关上。”我再道。南迦依言关门。
  “这个包袱是不是你师兄留下的?”我指着枕侧问。
  南迦点了点头,在看见我准备去打开包袱的时候劝阻说,“女施主,这包袱是师兄私物,未得他的允许,还请不要翻动。”
  我收回手,转而将包中酒瓶取了出来,端放在木桌上。南迦神色迅速凝重起来,轻而疑惑的问,“这?”
  “这鸭子乃我所制,”我答,“它困住了五个恶灵,其中之一有可能是你的师兄。”
  闻言南迦惊讶了几秒,也不知相信还是不信,接着合什宣佛,“阿弥陀佛~善哉善战~”
  我简单几句解释了符鸭来历,然后动手翻起那黄布包裹来,南迦边听边看着我动作,眉微皱着没有再行阻拦。
  包袱中只有一套僧袍等杂物,还有一只陶瓷饭钵,黑釉面,摩得蹭亮。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我有些失望。想一想,我伸手到被子底下,果然摸见一个冰凉事物——我有把东西藏被子或枕头底下的习惯,想不到这个和尚也有——掏出来一看,是个式样很老的手机。我按了下键,当然没有电了。
  顺手把手机放进兜中,决定等下想办法去找个充电器给它充点电,看看里面有什么。
  “女施主,”忽听南迦一声呼唤,待我看着他时,他便继续道,“虽说那是身外之物,但……”
  啊……
  我明白,他其实还是不太相信我,不太相信他的师兄已经死了变成了厉鬼。没亲眼见过,没亲身经历过,要全然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是很难,这可以理解。
  “我将你的师兄唤出来,征求过他的同意再把手机带走,”我想了个方法,“这样你总没意见了吧?”
  南迦没意见,并向我表示了歉意。我盘膝坐于地下,然后从包中取出线轴,抽出红线线头,在身前地面上结出巴掌大一个的六芒星阵。念完咒语后,将酒瓶自桌面取下,扯下镇压符,符鸭立时蠢蠢欲动。我伸指引着它往瓶口钻,怎奈口太细,鸭子扇着翅膀被卡在酒瓶半腰便再也动弹不得。
  我抓了抓耳朵,抬头对站在身边南迦道,“麻烦,让一让。”看黑布鞋往一侧走了两步,我便执起酒瓶细长瓶嘴将酒瓶砸向地面,只听‘砰’一声脆响,玻璃渣四溅开来。符鸭在地上翻了个身,旋即摇摇摆摆的飞了起来。但被庙中佛光制约,飞得很低很慢,所以我像捉蝴蝶般轻松便捏住了它的一个翅膀。它另只翅膀扑扇着,似是想挣脱我的手指。
  我暗气,结了个单手印逼向符鸭,斥责道,“咱们修道的人,以身犯险本是常态,自当时刻做好为降妖除魔而失去生命的觉悟!你们被困老胡同宅无辜殒命,的确比较可怜可叹,但可气可耻的是你们竟然结伙作恶,掠夺同道精魄灵力以助自己修行!此等旁门左道邪恶不仁不容于天地不说,继续下去,你们难逃走火入魔厄运,最终被三界所弃,再也无处容身!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不知悔改妄图负隅顽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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