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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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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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绿亭笑道:“我习惯了与小娘子同床共枕,我要是睡过去,小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孙寅哈哈大笑。

王绿亭从未见过孙寅如此舒心大笑。

另一座小巷,徐凤年跟徐北枳并肩而行,身后跟着裴南苇。

徐北枳缓缓说道:“按照两人身边谍子传来的消息,孙寅所学,是罕见的屠龙术而非乘龙术,我爷爷先前有过这类想法,零零散散跟我说过,只是不敢付之书梓。你真舍得他去京城当一枚说不定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棋子?”

徐凤年笑道:“离阳朝廷自英华殿大学士唐屠苏起,传至老首辅刘仰厚,再至当今首辅张巨鹿,不管治理朝政的手段如何更改,不管是刘党还是张党,藏在深处的根骨意旨,其实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像那当年蓟州韩家跟内阁第一人的刘仰厚,恩怨纠缠,老首辅没能拿下韩家,衣钵传到张巨鹿手上之后,一有机会,就跟皇帝借刀杀人,株连九族了韩家。庙堂党争,最重传承,跟世族门阀是差不多的德性。如今的户部尚书王雄贵,明面上是碧眼儿的头号门生,可我师父说过,王雄贵格局不大,远逊张巨鹿,皇帝和元本溪估计乐意让王雄贵接手张党,却绝不会让他当上首辅,张巨鹿和桓温也看得清楚这一点,以张巨鹿的个性,不怕死后被秋后算账,就算满门抄斩,也不会心软,帝王心术的卸磨杀驴,用起来肆无忌惮,哪一朝哪一代没有一两头肥驴被宰?张巨鹿怕就怕他的执政策略,到时候被朝廷更弦改辙。当初师父放任晋兰亭去京城,就是知晓此人不堪大任,未尝没有阴一把张巨鹿的心思,不过如今姚白峰在国子监公然训斥晋三郎,我估计张巨鹿也有些警惕了,说不定已经着手准备换一人,来辅佐未来要掌舵张党的王雄贵。孙寅这一去,正好。当然,孙寅的用处,远不是如此简单。当务之急,眼下北凉要做的,就是让孙寅去京城去得十分辛酸坎坷,这桩天大秘事,我打算绕过梧桐院,让褚禄山亲手来全权处置。”

徐北枳笑道:“怕梧桐院经验不足,还是说怕二郡主太过劳心劳力?或者是去年打了一棍子褚禄山的游隼,新年就打赏一颗枣子吃了?”

徐北枳突然看到徐凤年神情冷漠,徐北枳何等心思灵犀,心中一惊,不再玩笑。

徐北枳心中哀叹。

好不容易处心积虑给朝廷来了手火上浇油,北凉自家也没逃过一场雪上加霜啊。

徐凤年突然自嘲笑道:“当个世子殿下和陵州将军就这么累了,你说去当家天下的皇帝,得是何等做牛做马?”

徐北枳笑道:“一个会识人用人的皇帝,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劳苦。”

徐凤年转动指间的那枚铜钱,一笑置之。

韩崂山快不行来,轻声禀报道:“殿下,得到消息,一对不知底细的主仆,由陵州寒食郡入境,扬言要会一会拎得第五貉头颅回凉州的殿下,寒食郡出动了两拨四百余官兵甲士,都没能拦下。殿下,这是那对主仆的图象。”

徐凤年一头雾水,接过两幅画有相貌的纸张,纸上写有详细言行,看完之后递给徐北枳,笑道:“这哥们牛气,大冬天的拎着一把桃花美人折扇,说是要绘尽胭脂正副两评上的二十位女子,真是怎么风流怎么来。橘子你瞧瞧,长相也是那种很能让女侠动春心的俊逸,比你还强上几分,你嫉妒不嫉妒?”

徐北枳疑惑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物?什么境界?”

徐凤年随口说道:“敢这么大摇大摆来北凉逛荡,而且矛头直指我徐凤年,没有一品境界不是找死是什么,他既然提及了第五貉,口气顶天大,那估摸着该是指玄境界了。”

韩崂山轻声询问:“殿下,徐偃兵不在陵州,我若是离开州城去拦截此人?”

徐凤年冷笑道:“不用你去,就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来州城,来了,再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活着离开。”

第一百二十六章水落石出的密信

跟徐北枳裴南苇一同坐入停在巷外的马车,徐凤年摘下貂帽拿捏在手上,愉快笑道:“树大招风,你远风波,扛不住那风雨自来。不过还真没想到,以前他们来北凉惹是生非,都是冲着徐骁来的,如今竟然有人愿意挑我来当垫脚石,看来几趟江湖没白走啊。这位摇扇子画美人的风流子,道行高低不好说,眼光真心不差。”

裴南苇偷瞥了一眼这位可劲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世子殿下,结果一下子捕捉到,徐凤年把貂帽还给她,打趣道:“胭脂正副两评,北凉如今有四人,你这个已经殉情老靖安王的裴王妃是其中一个,要是被他画上桃花扇面,公之于众,惹得朝野震动,本世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哥们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如果徐偃兵韩崂山任何一人可以脱身,就没他什么事情了,直接揍成猪头丢出北凉”

徐北枳轻声道:“可以趁机让陵州军政两座官场都动起来。”

徐凤年自是一点就破,略作思量后点头道:“有道理,咱们跟那对主仆来一场猫鼠捕杀,陵州掌权校尉都尉都参与其中,加上官府兵房行房,还有游隼鹰士负责盯梢监视,共同编织出一张大网。这家伙不是想着出名吗,我就遂了他心愿,白白送给他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给他机会,就看他有无本事接下烫手山芋了。有没有指玄境,一试便知。而且陵州武官的治军水准,他们手里头的刀锋是锐是钝,差不多也可以被这块送上门的磨刀石给大致磨出来。橘子,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他太快了。”

一直当哑巴的裴南苇终于首次出声,柔声笑道:“殿下真是生得一副好心肠,对治下百姓如此,对擅权武官是如此,连无亲无故的外地人也不例外。”

徐北枳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这个被徐柿子专门用来恶心年轻靖安王赵珣的花瓶女子,他没有半点好感。

徐凤年没有理睬言语挖苦的裴南苇,仍是不让徐北枳偷懒,说道:“你担任陵州刺史之后,文官这边别驾宋岩已经驯服,有金缕织造王绿亭在内的黄楠三个家族攀附于你,武将有韩崂山担任陵州副将,汪植跟你更是老相识,还有焦武夷出任陵州第三把手校尉,嗯,再加上一个跟你一样从北莽投奔北凉的年轻人,他会跟焦武夷一起给你的刺史府邸当左右门神,差不多算是搭好了架子。董越骑黄兵曹这帮从边境上退下来的功勋武人,暂时肯定会收敛几分气焰,也不奢望他们幡然醒悟就要对我做出死忠投靠的壮举,毕竟他们一手造成的陵州积弊,已经容不得他们意气用事,再说了,他们那帮没挨过刀子吃过苦头的子孙后代,夹起尾巴做人,做不了几天,迟早会旧态复萌,做长辈的,有几个能狠下心往死里跟后辈讲道理。所以这帮秉性难移的纨绔子弟,指不定相比从前的井水不犯河水,更加怨恨我这个把他们架到火堆上的可恶世子殿下。届时走了我这个陵州将军,就得由你来背黑锅。”

徐北枳平静说道:“就凭他们?”

徐凤年小声笑道:“反正陵州几百顶官帽子都交给你了,陵州事务我以后半点不管,只是我不拦着你杀人,当然,估计要拦也拦不住,但是你能少杀点还是少杀。”

裴南苇想起了先前此人说要慢杀孙寅的酷烈阴毒,一点不怀疑新任陵州刺史会杀人不眨眼,而且肯定是杀人不见血不沾手的那种,这样的读书人,在青州在襄樊城,很少见,似乎直到她离开后,才出现一个。

到了杏子街,即使有貂帽遮耳的裴南苇都察觉到了外头的异样,不是太过喧闹,杏子街除了深更半夜,正月里就没有不吵的时候,此时车帘外有着反常的安静。她掀起帘子一角,看到陵州将军府邸外车水马龙,文官武将都一个个穿着鲜亮公服甲胄,兴师动众得一塌糊涂,眼观鼻鼻关心,连相熟之间的窃窃私语都极少,仿佛是害怕被世子殿下误以为朋党货色。徐凤年走下马车,那班北凉徐家的四十余臣子,竟是自动文武分列左右,隐约是一个小朝廷的森严气象,徐凤年看见了陵州治中周建树大人,一个没什么名士风骨的文人,在文泉街,他的官职最高,可唯独他跪到最后。没有看到钟洪武一系的越骑校尉董鸿丘和兵曹从事黄钟,却看到了没有明确派系靠山的洪原,此人右手已经握不稳轻巧物件,故而那柄北凉刀常年悬在左腰。还有一些生疏面孔,不过看官服武袍,品秩都不低。上一次周建树等人进府,都得到了去殿下书房耳提面命的殊荣待遇,这一次殿下只是说要设宴犒劳陵州诸位,没那份运气了,无形中自觉比别的官员高人一等的周建树,跟着跨过门槛,差点偷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府邸大堂,从未如此灯火辉煌,光是稚童手臂粗壮的红烛就点燃了二十来根,宴席上不过是些粗茶淡饭绿蚁酒,年纪轻轻的陵州将军高坐主位,独自坐北望南。名义上仍是龙晴郡官员的徐北枳,跟今天进入州城的宋岩都坐在左边最靠前的位置,世子殿下的言辞不咸不淡,没什么故作高论,不过酒宴尾声,众人听到殿下喊出宋岩的名字,就知道好戏上场了,顿时正襟危坐,望向那个缓缓起身的黄楠郡太守,大家的眼神都很复杂,这个宋太守,不愧是经略使大人的得意门生,看风向比谁都准,乘龙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不其然,世子殿下跟在座各位陵州父母官宣告了宋岩即将担任陵州别驾,一时间道贺言语不断,好似比祝贺之人自己当上别驾还要兴高采烈。宋岩叠手还礼一圈,眯眼笑着坐下,哪怕一些个人往年不对付的陵州官员,也没有遗漏,看来宋别驾暂时还没有要恃宠而骄的迹象。

放下酒杯后的徐凤年手肘抵在紫檀椅子扶手上,相比下方诸位的刻板坐姿,身体微斜,就显得有些轻佻随性。若是以往,底下那些个猴精猴精的官老爷,也就要嘴上殷勤恭维,反正就是浪费些不要银钱的口水,但是心里就会不以为然。不过今天闹剧过后,再没有谁在私底下谩骂周建树这家伙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反而由衷佩服治中大人当初的远见。当官的之所以越来越圆滑,都是被恩师谆谆教诲过,被政敌坑惨过,被同僚飞黄腾达刺激过,给一点一点辛苦打熬出来的处世智慧。徐凤年不等他们平复心情,就又给陵州官场砸下一颗沉闷春雷,“宋大人荣升陵州别驾是一桩喜事,还有徐北枳将出任陵州刺史,此事本世子已经与经略使大人商量过,李大人并无异议。”

周建树第一个猛然站起身,使劲拍了拍公服双袖,似乎是下跪上瘾了,跪倒在地,脑袋朝向附近的徐北枳,沉声道:“下官参见刺史大人!”

治中大人如此舍得老脸不要地给人带了个好头,那些在陵州跺脚震城的文武要员也就顺势纷纷拜见徐北枳,一些犹自不服气的,告诉自己就当给世子殿下跪下了,绝不是跪拜那个北蛮子身份的外乡年轻人。

一场酒宴尽欢而散,群官起身告退,徐凤年和新任刺史大人都没有动弹,陵州别驾宋岩就不得不负责起这份送客职责。等他绕过那堵恢弘影壁,走回官邸大堂,就看到世子殿下跟刺史大人结伴迎面走来,宋岩快步迎上,徐凤年轻声笑道:“宋别驾恐怕要暂时在这里暂居半旬,你的官邸还需要些时日和人手,去置办物件和打扫干净,换成别人,随便对付一下就行,可宋别驾是本世子请来州城的贵客,半点疏忽不得,还望宋大人担当些。”

宋岩诚惶诚恐道:“殿下多虑了,非是下官自夸,而确是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殿下真的不用在宅子一事上费心,下官又不是那两袖清风的清官,这些年自己也积攒下一份厚实家底,陵州城内即便寸土寸金,也买得起称心的住处,刚好趁机将贪墨银两一口气全花出去,以后本官若是敢在陵州别驾的任上搜刮民脂民膏,烦请殿下派人抄家便是,就当给陵州赋税做了些功劳。”

徐凤年笑道:“跟别人不能这么说,跟你宋岩大可以坦诚相见,别的官员贪污受贿,只要被我逮住,不说一定摘掉官帽子加以刑罚,总归是要他们吃了多少就吐出来多少,不过你宋岩可以法外开恩,只要有功于陵州,收取银子装入私囊,不算什么。本世子不是那种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苛刻之人,这句话今天就撂在这里,以后徐北枳胆敢拿此要挟你,你尽可以找我诉苦。本世子一定给你撑腰。还有,之所以多此一举给你置办宅邸,不是想着收买你的人心,本世子还没那么空闲,你也没那么简单就被我收买,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黄楠郡青荣观和莲塘两件祸事,你事后也知晓大概的缘由了,跟我这个陵州将军走得近了,高官厚禄会有,但也隐患不少,所以你记得跟宋小姐提醒一声,以后出城可以,但最好不要太过刻意隐秘,我怕陵州城里的游隼鹰士,万一有所疏漏,就挡不下一些祸事了。当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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