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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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4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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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

“相貌如何?”

“尚可。”

“滚你娘的,再跟老子打马虎眼,信不信让你滚进来去马桶那边蹲一晚上?”

“是个挺英俊的年轻人。”

“有没有带大帮扈从?”

“没呢,就只带了一个,远不如王公子有气势,差远了。”

“一个?对,一个就对了。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懂个屁的气势,等着,老子这就跟你去看一看。”

屋内稀稀疏疏的穿衣声响,让草稕几近绝望。

桃腮楼仿东南民居,又仿苗疆筒子楼,中设一口天井,不做任何遮掩,夏纳凉冬赏雪,独到匠心。不过楼内屋子对开,一般分内外两屋。雪衣那间就是面临街市,像王云舒这种,合二为一,相对宽敞许多,没有内外之分,屋内装饰更是极尽豪奢,大小物件都价格不菲,远不是清倌儿雪衣那边可以媲美。王云舒之所以让桃腮楼当做财神爷,缘于他有个畸形癖好,跟花魁之外一些姿色稍差的女子鱼水之欢,喜欢拖拽着她们去里边窗栏趴翘着巫山行雨,能让许多同一楼层的客人大饱眼福,美其名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每逢王公子来桃腮楼,又没有点花魁接客,那么总会有许多男子闻讯匆匆赶来,即便不能雨露均沾,也能犒劳犒劳眼睛。

显然今天对面同一楼层的家伙们都没能一饱眼福,好在王云舒私下曾说哪天等他老子当上了黄楠郡太守,一定要让两位花魁都去窗栏乖乖翘起,让所有人都乐一乐,这就叫普天同庆。

房门打开,一位跟楼内小掌班关系恶劣的花魁满脸春意,轻轻斜瞥了一眼草稕,那是只有女子之间才能心领神会的阴冷,幸灾乐祸。

草稕带着胡乱披上狐裘的王大公子走去,步履维艰。

王云舒一脚踹在草稕小腿上,“是瘸了?还是给人使唤得腿软了?赶紧的,耽误了老子大事,你就等着,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洪大娘的女儿。嘿嘿,如果谎报军情,那就更别提了,在军伍里就是一个斩立决,反正你们这些浑身没一个地方干净的娘们,早就该丢河里浸猪笼了,老子跟你们这些婊子怜香惜玉个屁!”

草稕咬了咬嘴唇,然后就是笑,也不知道笑给谁看。

王云舒带着那帮恶仆扈从浩浩荡荡前往草稕所说的陵州旧友那边,在黄楠郡就是天王老子的年轻纨绔,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那家伙千万别跟姓林的有半颗铜钱关系才好。

万一真给沾亲带故了,就算是个小喽啰,他王云舒打是万万不敢打的,说不定还只能乖乖奉为上宾。

这可不是王云舒好说话,没辙啊,在富饶的陵州,王云舒几乎所有官家子弟和将种子孙都不怕,屈指可数那一小撮,顶多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唯独就怕那么一个。

比家世,人家老爹是正二品,别说陵州,整个铁骑甲天下的北凉,也就大将军跟新任北凉都护褚大魔头可以压一头,自家老爹差了好几个台阶!比身手,一百个王云舒都揍不过人家一个,比军功?连脸皮厚如王云舒,也没好意思比这个。

王云舒只要一想到那姓李的,就越发心情晦暗。

当他看到屋外环臂而立的魁梧男子,王云舒下意识停下脚步,不敢向前。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比他都尉义兄偶尔动了真火时,更可怕的气息。那是一种如猫遇虎的强烈危机感。

王云舒跋扈蛮横不假,可不是真的蠢到不可救药。

要知道在陵州以外,那个比姓李的还要生猛的北凉独一份公子哥,有关膏粱子弟的生存之道,说过几条很是让他们人人信奉的金科玉律,比如咱们纨绔出来混,想要混得滋润长久,靠功荫混靠恶奴混靠哥们混靠钱财混,都是些救急不救命的法宝,都不如自己靠脑子混。起先王云舒对此嗤之以鼻,后来浑浑噩噩混着混着,吃了些苦头,也就愈发知道这言语里头的道理了,都是王云舒真等到靠颜面坠地后才醒悟的。很多狐朋狗友跌了跟头,狠到再没有机会悔过,比如一个从小交好的哥们,前年去了北凉以外的地方撒野,杀女人杀侠客,最后嚣张到杀官兵,结果竟是到今天连尸首都没能找到,这哥们的家世在陵州何尝比他差了?

不同身份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江湖,草稕雪衣这些妓女的江湖,声色双甲的李白狮是她们的江湖魁首。

而王云舒之流的纨绔,那家伙就无异于是纨绔江湖上的陆地神仙啊,而且都没谁能跟他比肩的。你上哪儿再去个能去京师金銮殿不跪皇帝的纨绔?上哪儿去找个能带着老剑神闯一闯武帝城的纨绔?

王云舒见不得别人过得更好,但对有些惹不起的家伙,还是懂得认输服软。

草稕对门口那位始终没有睁眼的扈从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不过是高大一些,沉默寡言一些,不过当她看到王大公子一脸凝重的时候,就有点咀嚼出味道了,敲门推门的动作,也轻盈了几分。

可草稕不管如何推门,就是推不开,以为屋内已经闩门做那床笫勾当,她正要开口出声提醒里头的公子和雪衣。

那位扈从缓缓开口道:“等着。”

草稕自身不介意那事情,甚至不介意有她一份,可她就怕身后的王大公子火冒三丈,到时候别说她这个小掌班,就是整座桃腮楼都得被殃及池鱼。

草稕身后的王大公子轻笑道:“再等等便是。”

草稕真是如同被人架在火堆上烤,度日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时,她身后王云舒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进来。”

好在屋内传来不轻不重两个字,听在草稕耳朵里,这辈子就没有比这更天籁之音的话语。

屋门被雪衣缓缓打开,耐性殆尽的王云舒阴笑着跨过门槛,看到一张破琴后头,坐着个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化成灰他王云舒也认得!

然后这位黄楠郡大纨绔用一种事后自己都佩服的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跪在地上,双手拍地,脑袋砰一声结结实实磕在地面。

王云舒一个屁也没敢放,就那么五体投地跪着。

这种独属于纨绔的境界,就算没有陆地神仙,也总该有二品小宗师的水准了吧?

屋外草稕嘴角抽搐,屋内雪衣更惨,惊吓得赶紧去贴着墙壁站着,捂住心口,再不敢看一眼。

更让草稕无法接受的是,那个被她误以为寻常士族子弟的富裕公子,那个堂而皇之受了王大公子一拜的家伙,就那么一手托着腮帮望过来,似笑非笑。

第一百一十章笼络

王云舒才在桃腮楼两位花魁身上梅开二度,身子骨已经是强弩之末,跪着跪着就有些打颤,却是只敢去竭力纹丝不动,生怕稍有动静,就被误以为心怀不轨。好在徐凤年已经笑道:“云舒,我才跟草稕姑娘说你我关系不浅,虽说上回打赌谁输谁见面就得跪迎,可你也不用跪上瘾吧。起来了,听说你在这里是头一号的豪客,就不怕以后被桃腮楼看轻了?”

草稕今天算是悲喜转换得跌宕,按照她的想法,王云舒断然不会是突然腿软才趴在那里装死狗,那就只能解释成屋内自称陵州州城人氏的公子哥,是不是王云舒的旧友不好说,肯定家世远胜黄楠郡王功曹,如果是父辈官职品秩相当的膏粱子弟,就算某次被教训得刻骨铭心,但也绝对不至于低三下四到见面就给人五体投地。草稕身为小掌班,雪衣可以躲起来发愣,她不行,她赶紧在脑中筛沙子般梳理了一遍头绪,除去先前坐在那头发灰白公子哥的大腿上研磨臀瓣儿有些不敬,其余待人接物,草稕自还算认厚道,不过她到底只是桃腮楼的风尘女子,官家子弟多当官,将门子孙多投军,有生龙凤生凤,自然就有老鼠生儿打地洞,但像她这样跟着娘亲一起做妓女的,黄楠郡肯定还有,但绝对屈指可数。

徐凤年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王云舒身上,之所以能记得这个名字,还得归功于王大公子有个不俗气的爹,黄楠郡功曹王熙桦,王姓在黄楠郡是大族,宗祠繁多,不过同一个姓氏,同姓却不同祖,出名的有四支,水经王氏,龙颐王氏,灵素王氏和紫金王氏。经略使李功德在黄楠郡属于外姓人,之所以能够发家,就在于他既是龙颐王氏的毛脚女婿,又成功将宗脉牵扯交错的几大王氏豪族,拧在一起。如果说胥吏是新病,那么门第林立就是几近膏肓的旧疾。

王云舒心思活络,否则也没办法在黄楠郡左右逢源黑白通吃,当下就心中了然,世子殿下是不想泄露身份,赶忙起身,仍是郑重其事地拍袖振衣,徐凤年站起身,对草稕做了个饮酒的抬臂手势,屋内有酒,只不过用来伺候王大公子就有些上不了台面,草稕就想着去酒窖拎几坛子封藏多年的醇酿,不过徐凤年说绿蚁就行,草稕愕然,也不敢质疑,不过仍是下意识瞥向王云舒,这让王大公子气恼得七窍生烟,腹诽这小掌班难不成瞎了眼,这不是坑害他吗,当下就丢了个凌厉眼神过去,让她别多事,草稕也知道不小心画蛇添足,赶忙低敛眉目匆匆离去,徐凤年对王云舒摆手说了个坐字,王云舒谄媚摇头,忙不迭说站着舒坦,徐凤年还是拎了条椅子给王云舒,自己则站在窗口。王云舒干笑着坐下,如坐针毡,把所有认识的菩萨仙佛都念叨了一遍,只求这位脾气极差的世子殿下别是先礼后兵,在龙晴郡连钟洪武都给收拾得不轻,他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虾兵蟹将,世子殿下还不是想清蒸就清蒸想红烧就红烧?徐凤年手肘靠在窗栏上,问道:“王伯父身体可好?”

王云舒咽了一口唾沫,点头道:“还好还好。”

对王云舒一直和和气气的徐凤年想了想,笑道:“王伯父是北凉少有的书香门第出身,在黄楠郡学问之高,不低于太守宋岩,据说曾经有武当真人观其面相,给过谶语,怎么说来着?”

王云舒尴尬道:“那不知名老道说我爹年少溺于任侠骑射,再溺于经学辞章,三溺于黄老神仙,四溺于西方佛土,最后归于圣贤。我估摸着道士是不是来自武当还两说,让殿……让徐公子笑话了。”

徐凤年摇头道:“我在武当山的时候,的的确确听过这么一说,那位老真人,是当之无愧的道门神仙,老掌教王重楼。”

王云舒瞠目结舌,说实话连王家对这谶语都不怎么当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锦上添花,不过他爹年轻时候确实曾匹马挂剑负笈游学,任侠意气,不过如今王功曹醉心于道教的黄老清净,王云舒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提剑练武,甚至连骑马的次数都不多,对于年轻时候的游学经历,王功曹也从未在这个独子面前提起,王云舒对于这些自己父亲都不愿多说的传闻,也只以为是溜须拍马好事之徒的奉承言语。

如果真是那位一指截断沧澜江的老神仙,那可了不得。王云舒顿时对在陵州官场上四面树敌的父亲高看了几眼,别的不说,就是跟经略使不对眼这一点,原本就让王云舒觉得自己这辈子前途渺茫。王云舒察言观色的本领比起草稕还来得炉火纯青,世子殿下说到武当老掌教的时候,眼神与脸色都十分柔和,并且不是那种让旁人骨子里发冷的阴柔。王云舒当然不会知道武当山和清凉山这两座山之间,几乎可以称之为仙人一剑都斩不断的深厚渊源。

人人可亲的绿蚁酒在北凉随手可得,草稕很快就提来四壶,徐凤年跟王云舒自然分去两壶,草稕自己要了一壶,雪衣不善饮酒,最后一壶就给了那名假扮青衣书童的貂帽女子,递酒时,草稕猛然一呆,世间还有这般姿色的俏人儿?莫不是都能跟襄樊城李双甲一较高下了?徐偃兵已经掩上门,又当上一尊喜怒不形于色的门神。徐凤年双指拎小巧酒壶,轻轻摇晃,促狭问道:“如今还记不记恨李翰林了?”

王云舒才喝了口酒压压惊,他以往是从不会碰绿蚁酒的,不过跟世子殿下同饮,别说是勉强入口的绿蚁,就是酒渣也能生出一醉方休的豪情,冷不丁听到这句恰好捏住他王云舒七寸的话,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赶紧把那口烈酒咽下腹中,酒下了肚子,可一颗心又被吊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苦笑道:“哪里敢,李公子已经在边境上扬名立万,云舒别说记仇,就是回头李公子来黄楠郡祭祖访亲,我给他牵马都成。不过李公子离开黄楠郡前,说以后只要见着我一次就要打得我爹都不认得,王云舒就算有心赔罪,也实在不敢去李公子面前吃一顿打。”

草稕自认为抓住玄机了,这位陵州州城来的年轻男子,肯定是跟经略使大人的公子李翰林有交情,说不定就是经略使大人的亲戚晚辈,这才让王云舒吓得丢了魂魄。徐凤年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王云舒的,看似漫不经心随口问道:“听说你有个义兄,在黄楠郡做都尉,掌一营兵马,麾下三四百甲士,清一色的轻骑,战马都是乙等中上,放到幽凉边境上都半点不差了,远比郡里校尉的士卒还来得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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