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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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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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芳笑道:“为了宋馗那个从青楼花两百两银子买来的小妾?”

张秀诚冷哼一声,“口口声声为兄弟两肋插刀,到头来还不是为女子与兄弟拔刀相向。”

韩芳愧疚道:“我也知道那女子其实早已跟洪迁勾搭私通,本该就该入他的屋子,不过方大义眼馋,硬要从中作梗,坏了这桩好事,的确不占理。你有为难,其实都怪我,洪迁早年上过几年私塾,这些年与你学了许多医卜天象,也有不小的志向,这小子才二十四五岁,一心想要一刀一枪博取个封妻荫子,好光宗耀祖,若非感激你的栽培,以他的本事,早就好转投门户,换一个与官府有交情的寨子,偷换了户籍,未尝没机会建功立业,而寨子上下都知道方大义跟我关系好,他也以韩家小孩儿自居,所以让你里外难做人,是我韩芳的错。”

张秀诚脸色稍霁,摆手道:“大当家的言重了。涪灵只是可惜这份家业啊。”

韩芳轻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尽是无可奈何的糟心事。”

韩芳站起身,和首席谋士来到窗口,微风拂面,接着明朗月色眺望山间夜景,心境清宁了几分,突然笑道:“乡里婆娘乡里样,那狐媚子不管如何面容姣好,也是一身的乡土味道。”

张秀诚会心笑道:“洪迁方大义也不过是乡里汉子,没尝过山珍海味,自然卯足了劲头去争抢个头破血流。你瞧瞧,这不就邀约来到广场上比试了。”

韩芳双手按在窗栏上,“不打紧,方大义看着粗犷,心思其实比怀春女子还要细腻几分,一肚子算计最多,他也只是借机找洪迁的麻烦,如今寨子凋零,第三把交椅空悬,他就想要把抢先放在屁股底下坐着,洪迁根骨好悟性也不差,武艺稳步晋升,方大义也只能凭仗蛮力趁早打一架,再过一年半载,就不用跟洪迁较劲了。这头黑牛小聪明太多,哪里知道洪迁根本志不在此,其实如今多结交一些香火情,以后指不定还要靠洪迁撑着那杆杏黄旗。涪灵,回头我教训一顿方大义,让他安分守己,你也与半个徒弟的洪迁说几句,咱们啊,真是又当爹又做娘的,辛苦。”

张秀诚笑道:“算好的了,比起那些给人当孙子的寨主们,咱们起码还算是给人做长辈。”

两人相视一笑。

张秀诚皱眉问道:“大当家,那名叫徐朗的姑塞州士子如何处置?”

韩芳摇头道:“不去计较,今时不同往日,不管他是负笈游学的士子,还是官府处心积虑派遣的探子,咱们都招惹不起,前者还好,以礼相待,若是后者,即便惹不起,总还能躲得起。”

张秀诚眯起一双杏子眼,杀气凛然:“无妨,官府真敢带兵剿杀我们,不留退路,只需让我带上十名精悍兄弟潜伏入城,杀这些官老爷的后院一个鸡犬不留。”

韩芳笑道:“你这雷部天君,可不像方外真人。”

张秀诚眼神黯淡,喟然道:“什么真人,本就是披着道袍的匪人,只会在纸堆里降妖除魔捉鬼。”

韩芳一脸遗憾道:“是寨子庙小,容不下涪灵兄施展满腹才华和拳脚,如果当初能够再势大几分,壮大到三百兄弟,就有了分量去要价要官,被朝廷招了安,少不得能有六七个流内实权官职,三四十个品外散官,且不说涪灵兄的经纬韬略,仅就道德宗外门弟子的身份,何至于在寨子里对付那些柴米油盐。”

张秀诚伸出双指捻须,豁达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等凡夫俗子强求不得。”

韩芳蓦地睁大眼睛,与此同时,道人脱口而出:“不妥,这魔头怎的露面了!”

韩芳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边道士。

青石铺就的校武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人,俱是山上罕见的锦衣华裳,而且寨子里的草寇即便穿上绸缎服饰,也难免有沐猴而冠的嫌疑,这十几位俊男美人则气质熨帖得很,好似天庭仙人下凡尘,让人眼红嫉妒,为首中年男子身穿一袭广袖大白袍子,赤足而来,面如冠玉,不佩刀剑,但身边有数名唇红齿白的捧剑侍童。有这等气派场面的,不用说也是六嶷山长乐峰沈门草庐的贵人驾临。当韩芳看到洪迁退出场外,不跟方大义厮杀,走向那名好似人间公侯的雍容男子,毕恭毕敬作了一揖,韩芳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果不其然,洪迁已经偷偷改换门庭,投了那座草堂,韩芳嘴角冷笑,道人张秀诚勃然大怒,怒斥一声“孽障”,身形直掠出窗,飘落广场,方大义和十几名看热闹的寨内兄弟也都如临大敌。

张秀诚抽出背后松纹桃木剑,剑指洪迁,痛心道:“洪迁,寨子待你不薄,当初你擅杀官兵,走投无路,是当家的怜惜你一身本事,才收容你,为何要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洪迁浅淡一句话就让半个师傅的张秀诚哑口无言:“人往高处走。”

洪迁继续面无表情说道:“不错,是我禀告钟离仙师,有陌生男子试图接近青竹娘,青竹娘既然进入过草堂仙府,本就应当生是草堂的人,死是草堂的鬼,她作风不检点,我去与仙师说上一句,这有何错?师父,仙师已经答应我,只要你肯离开寨子,仙师法外开恩,草堂会有你一席之地,这等泼天荣华,不正是师父你梦寐以求多年的吗?徒弟好心好意为你搭了一条青云梯,何错之有?钟离仙师这趟出行,顺路而来,无意跟寨子计较,只是去取了那对狗男女性命。”

赤脚踩地的显贵男子终于开口,眯眼道:“听说忠义寨里两位当家的身手不俗,要不然跟洪迁一起给本仙做假子,不过是改了原本姓氏,赐姓钟离。不过这之前本仙还要看看到底是否入我法眼,看你韩芳棒法到底是如何的打遍边境十三镇,看你张秀诚是不是真的剑术能引雷,如果让本仙大失所望,这座寨子今夜也就踏平,抹去名号,这杆杏黄旗早就让草堂诸位高人不顺眼,替天行道,行的竟是歪门邪道,可笑至极。”

男子抬起头,面露讶异。

旗帜顶端,站着一名负剑而立的年轻男子。

他怒极而笑:“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敢当着本仙的面抖搂那几分雕虫小技,洪迁,去斩了旗杆。”

若是斩旗,就等于跟寨子结下血海深仇,洪迁知道其中轻重,但仍然咬牙前奔,一刀砍断旗杆。

不敢当着草堂魔头的面去拦下洪迁的张秀诚脸如死灰。

忠义寨,彻底完了。

旗杆轰然倒下,塌向广场中央,但那名只敢在山脚跟一名寡妇干柴烈火的游学士子,并没有失足坠地,身形始终笔直如枪矛,和旗杆一同落地时,砸地的旗杆晃荡而起,被他一脚踢出。

旗杆做剑,激射向意态逍遥的草堂魔头。

洪迁期间怒喝一声,劈下一刀,不曾想锋锐刀锋砍在,非但没有断去旗杆,一股巨大劲道反弹入刀,几乎握刀不住。气海翻腾的洪迁踉跄后退几步,眼神惊骇望去,已经看不到那文弱书生的踪迹。

姓钟离的草堂魔头嗤笑一声,踏步而出,伸出一掌按在旗杆一端,寸寸断裂。

高手风范尽显无疑,众人只瞧见势如破竹的画面,却没看到他脚步悄悄后滑了几寸,魔头数次提气,都止不住后撤迹象,眼神已然惊惧不输洪迁。

当他看到那名年轻剑客一闪而逝,终于按耐不住,沉声道:“剑来!”

剑童赶忙丢出一柄布满冰裂肌纹的朴拙古剑。

下一幕,便是那年轻人站在六嶷山赫赫有名的中年魔头身前,一只手越俎代庖替主人接住了古剑,另外一只手掐住魔头的脖子,往上提起。

魔头碎裂了一杆旗帜,这个年轻人便让手中古剑寸寸扭曲崩断。

徐凤年盯着这张狰狞通红的脸庞,冷淡问道:“你也配用剑?也配‘剑来’二字?”

第八十五章戾气

徐凤年随手丢了那柄曾经号称削玉如泥的废剑,又问了一句:“谁准你说剑来二字?”

在六嶷山上作威作福惯了的钟离魔头,双手死死抓住这年轻剑士的那只手,双腿竟然无力蹬踏,只像是在抽搐,一掐之下,他惊觉自己全身气机都跟溃散了一般,拼命蓄力仍是无果,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若是平时,有人胆敢如此猖狂无礼,还不得被他拿剑剁成肉泥喂狗,可眼下这位比他还要魔头的年轻人形势比人强,拼着脸色由红转入病态青紫,艰难喘气道:“听说离阳王朝有剑仙李淳罡曾说剑来二字,是我辈剑士楷模,便偷学拿来窃用了,公子若有丝毫不满,本仙,不不,我钟离邯郸便不再说了,这辈子都不再说这二字……”

徐凤年哦了一声,抬起手,看似轻描淡写一巴掌拍在这名草堂仙师的头颅一侧,然后一颗脑袋就拔起脱离了身躯,落地后滚西瓜似的滚出去老远,徐凤年丢掉无头尸体,轻声笑道:“剑和来二字,如此普通的字眼,你承诺一次不说,想必很难,为了不让你失信,只好帮你一把。”

那个方才给钟离邯郸递剑的侍童,见到主子暴毙,顾不得什么,也不去深思为何主子怎就一招身死,只当是被小人算计,大意所致,他一把抢过另外一名捧剑仆役的名剑,铿锵拔剑后,红了眼睛怒斥道:“你这丧心病狂的乡野杂种,知道钟离仙师是我沈门草庐的下一代庐主吗?定要让你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剑童盛怒之下的一剑劈来,在武道修为不弱的韩芳张秀诚等人看来已然不容小觑。徐凤年左手五指钩爪,那颗滴抹了一路血迹的头颅凭空飞回,恰巧被剑童一剑劈成两瓣,但溅射血液都被一层海市蜃楼尽数弹开,倒是出剑的跋扈剑童满脸血污,他这一剑砍瓜切菜劈开了主人的脑袋,悬停那名背剑书生头顶三四寸处,不论他如何加重力道,都劈砍不下去。徐凤年缓慢抬臂,屈指一弹,剑身荡开,挣脱剑童手心,反拍在他白皙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与剑身同等宽度的长条红印,剑格镶嵌有一枚珍稀猫眼石的古剑脱手以后,又古怪扯回徐凤年手中,一寸一寸砰然龟裂,对着被打懵了的剑童笑道:“我连沈门草庐都不曾听说,又怎知脚下这脑袋开花的废物是谁?你主子才上了黄泉路,既然你忠心耿耿,作伴去?否则以你剑劈华山的绝代剑士风姿,相信回到草堂也是殉葬的命运。”

剑童这才醒悟双方天壤之别,才说出口一个不字,就被一脚踹得身躯如挽弓,倒飞出去五六丈外,吐血而亡。

徐凤年这才问道:“你想说什么?”

一座广场两批立场不同的人物,都是悚然动容。

洪迁悄悄挪步,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斩旗之后,就已经与忠义寨恩断义绝,绝无半点回旋余地,好不容易卑躬屈膝找来的大靠山横死当场,不说这名手腕血腥的挂剑士子如何计较,便是师父张秀诚和大当家韩芳两人就够他吃一大壶,才溜到广场边缘,徐凤年就转身盯住这名不遗余力去攀爬地位的草寇,微笑道:“洪当家的,别急着走,这杆杏黄旗被你斩断,只是你和寨子的恩怨,与我无关,不过听青竹娘说起,当年她男人庄子被破,也是你隐姓埋名,先做了几个月的庄子清客,然后里应外合,事后你一枪捅死了那名读书人,好些往日里经常和你说笑的清秀丫鬟,也都在那一晚被你提起裤腰带后给杀了一干二净,既然钟离邯郸死了,来来来,你若侥幸赢了我,青竹娘就是你帐幕玩物了。”

洪迁满脸苦涩悔恨道:“徐公子说笑了,洪某岂敢对你不敬。”

道士张秀诚突然高声道:“恳请徐公子将此人留给在下!事后要杀要剐,张秀诚绝不还手,悉听尊便!”

徐凤年反问道:“你当日在山脚酒肆,不是一剑想要割去我的头颅吗?”

张秀诚平静道:“只要徐公子肯放过忠义寨,张秀诚杀死洪迁,自当以死谢罪!”

徐凤年笑了笑,摊手示意张秀诚放开手脚搏杀,清理门户。

徐凤年望了一眼软绵绵缩成一团的杏黄底朱红字旗帜,自言自语道:“官逼民反不得不反,没有错,可之后,吃上了酒肉,从手无寸铁变作了手拿兵器,到头来杀得最多的还是与你们一样的百姓,到底是谁在替谁行道?”

徐凤年看着那帮瑟瑟发抖的草堂仆役,狐假虎威,既然连那头山大王都死了,还能威风什么?徐凤年扭头对韩芳说道:“韩大当家的,借七八匹马,与我一同前往沈门草庐见识见识人间仙境,如何?”

韩芳抱拳朗声道:“韩某人不敢不从!”

几名忠义寨草寇战战兢兢从马厩牵来十几匹骏马,生怕这位比魔头还魔头的俊哥儿嫌马匹少了不够眼力劲,就把他们给一并宰了,这可真就是冤死了。洪迁已经被张秀诚纠缠下来,还有几名精壮汉子站定,形成一个包围圈,对上成名已久的道德宗不记名弟子张秀诚,洪迁本就没有胜算,而且他的武艺大多出自张秀诚传授,短处彰显,处处被针对,捉襟见肘,虎视眈眈的方大义见着机会,一板斧挥下,就在洪迁后背划开一道大口子,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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