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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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花嫁-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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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不知何时就下起了牛毛小雨,虽不使人狼狈,却也无法尽数遮挡从而让人着恼。
  一个粉妆罗裙的女子就走在这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之间,步伐是异于周遭的从容。她显然是一位贵妇,头上戴着遮挡容颜的织纱斗笠,莲步轻移间环佩叮当,虽是无法一睹真容,却从那举止投足间尽露万种风情。
  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妇人,此时却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身影,轻笑出声:“早说过你一个人对付不来,公子偏是不听。”
  杜尚秋艰难的动了动脖子,一道伤口从他的左胸贯至右腹,深可露骨。
  “你还有空在这看笑话?这身体要是坏了,费的也是你的神。”
  “哎呀呀,公子莫要生气嘛。”女子丝毫不因杜尚秋话里的冰厉之气而害怕,笑着抚上了他的伤口,同时又将脸凑到他的耳边,气若幽兰道:“公子好生修养,杜家这笔帐,就让妾身代劳吧……”

  盼回首鬼道结盟(1)

  春霄做了一个梦。
  很逼真又清晰的梦。
  她梦见自己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新房内,等到新郎挑开了她的盖头,她看见新郎,一阵激动难平。
  “姐夫!”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的夫婿竟是董荣。
  董荣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小桃,大喜的日子你犯什么糊涂啊?谁是你姐夫,我可是你的郎君。”
  郎……郎君?!
  春霄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词,奇怪的问道:“可……我大姐呢?”
  “你怎么?”董荣担忧的摸了摸春霄的脸,“没喝多啊……大姐她不是几年前就远嫁东都洛阳去了吗?”
  是……是这样吗?
  春霄觉得脑子有些乱,可一看到身边的董荣,又忘记了一切的开心起来。
  原来她根本没有死,也没有到过阴曹地府,董荣更不是她的姐夫。
  喝着交杯酒,吃着长寿面……董荣就要和她结为夫妻了。
  真好!
  可是……好像还忘了什么东西……总觉得,有些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了,想不起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小桃,在想什么呢?”董荣的一声呼唤又唤回了春霄的神思,他顺势一把握住春霄的手,却让她一个激灵。
  姐夫的……哦,不对,是阿荣的手,怎么这么冷?
  春霄不禁疑惑的转头望去,却惊诧的发现拉着自己的人不是董荣,而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漆黑的长发映衬着苍白的皮肤,眼睛充血似的鲜红,就那样拉着她,看着她,一动不动。
  杜尚秋!
  这个名字忽然就窜入了春霄的大脑,让她下意识的想要挣开那只手。
  不要!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他会杀了我的!
  “我不要!”春霄大叫了一声,终于把心中的恐惧成功发泄了出来。
  而下一刻,她发现周围的环境,忽然全变了。
  四壁清平,简单朴素的房间窗明几净,屋外正响着夏蝉的呱噪,隐有微风吹入,透人心扉。另有一个小童跑跑跳跳的奔到了她的床前,一双大眼好奇的看着她。
  “你不要什么啊?”
  春霄愣愣的看着这个小童,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
  这……这不是张鹤卿的那个小弟子绝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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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鬼姐姐真的不要紧吗?”绝儿蹲在一小片花圃旁边,一边挖着蚯蚓,一边望着他前方不远处正在对天发呆的春霄,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好不容易可以和鬼魂近身接触,可是这位鬼魂姐姐自从醒过来后,就连着好几天一动也不动,不吃又不喝。该不会哪里坏掉了吧?那可就没意思了。
  张鹤卿没有回答问题,但是他朝春霄的方向看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
  春霄正抱着两膝坐在一颗海棠花树下。
  少女与海棠……这本来该是副很唯美的画面,可她那团紧全身的气息,更像是只蜗居树下的蜗牛,好似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张鹤卿就走到那棵树旁,紧挨着春霄站着,却并不说话,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看什么。
  良久良久过后,一声细若蚊蝇的声音悠悠从下面飘了上来。
  “想笑就笑吧……”
  “贫道该笑什么?”张鹤卿低头注视着春霄,现在的她跟他在杜府所感受到的气息完全不同,前者静若止水,后者则跃动鲜活。
  春霄把脑袋整个埋在臂弯里,闷声道:“笑我不自量力,不听道长的劝告,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鹤卿摇了摇头:“贫道从来不笑这种事。”
  “……”该打趣的时候一本正经,这种人委实无趣,但春霄这时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心不在焉的问道:“那道长站着做什么?”
  “来看看姑娘。”
  “我很好。”
  “贫道觉得一点也不像。”
  “……”不该打趣的时候倒很有冷幽默,春霄觉得这个道士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可不是奇怪吗?他居然会救自己。
  当春霄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既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回到地府。从照顾她的绝儿那听说,是张鹤卿用安魂咒法将她的魂魄固定在了郑素儿的肉身之中,才保得了平安。
  但是对于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张鹤卿的回答却很简单:“贫道不会放过一个恶灵,但也不妄杀无辜,念姑娘心无恶意,贫道可助你安定魂魄,早日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该回的地方?想到这里,春霄心内一阵苦笑。
  如今自己身处何处,还有什么区别吗?
  就比如现在她所休养的这个简朴小院,竟然是张鹤卿在玄都观中的临时住处——堂堂著名道观里住进了一只借尸还魂的魂魄,想想这也真够不可思议的。
  “我不回去。”春霄嘟囔道。
  张鹤卿皱了皱眉头,接着又听这魂魄少女说道:“我当初跟阎君订约,三月之后若寻不回尚秋,就与他同罪。与其回去等着处罚,不如趁没被投入地狱前最后看一眼阳间。”
  “……为了一个厉鬼,姑娘这又是何苦?”些微的错愕后,张鹤卿淡淡说道。
  春霄沉默不语,因为她也不知道。
  曾有无数人不停的提醒过她不可为!不可为!但她那时就是有自信,毫无缘由的自信和乐观。
  可杜尚秋那冰冷的目光,那毫不犹豫穿透自己的利刃,最终彻底的粉碎了这一切。直到那一刻,她才切肤的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体会到了活着时被家人守护,亡故后被杜尚秋守护,因而从未看清过的现实的残酷。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万念俱灰。
  但是,就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一点是——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不恨杜尚秋?!
  即使被他欺骗被他利用了之后,她的内心居然还对他怀着一份爱意。
  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羞耻!
  想到这里,春霄一直干涸着的眼睛,在苏醒后的第五天,开始逐渐湿润。对自己的失望,对未来的绝望,混合着对杜尚秋鬼迷心窍一般的心思,缓缓流淌了下来。
  张鹤卿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俯视着蜷在他身边小声哭泣的少女,她不时哽咽低泝着“为什么”,但也不知是在向谁发问,又是在质问什么。
  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为何如此动人心魄,引人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他不明白。只不过当时——当那厉鬼刺穿这个少女胸膛的时候,他却察觉自己的心不自禁的愤怒了起来。
  爱恨嗔痴本是他该杜绝的情绪,可那一刻的流露他又觉得自然而然,事后想想,真是奇妙。
  “今夜贫道欲往城西探寻一事,姑娘可愿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鹤卿忽然一句,引得春霄抬了头来。
  眼泪还滴滴答答的挂在她的小脸上,春霄茫然的看向张鹤卿,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问,他想探寻的事,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杜尚秋一事,姑娘或许已有决断,但对贫道来说还是未完之事,贫道是必须继续下去的。”张鹤卿遥望远方,慢条斯理道:“当日与杜尚秋一战,给贫道留下了诸多疑虑,所以打算去探查一二,姑娘可还有兴趣?”
  听完他一席话,春霄猛然一震。
  是了,尚秋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啊!
  听绝儿描述,当日自己倒下以后,张鹤卿与杜尚秋又是一场恶战,杜尚秋被罗睺劈中,身负重伤,却还是侥幸逃走,不知所踪。如今张鹤卿还想继续追查下去,那么……
  思及此处,春霄不禁有些颤嗦起来。不敢奢望,又带有一丝希翼的问道:“那……那尚秋的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贫道只是在做贫道该做的事……”张鹤卿看了春霄一眼,“至于姑娘作何打算,还得姑娘自己拿主意。”
  说罢,他轻挥衣袖,缓步走回房中。
  那日一番对峙下来,杜尚秋虽怀有厉鬼之恶,却又留有神智,兼带还有计都的问题……这其中种种的不同寻常之处,一直困扰着他。可今日看着春霄萎靡不振伤心哭泣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竟想要透漏一二,似乎是想要希望能延续她快要灭绝的执着。
  原本,他是该让她速速回归地府才是,可如此背道而驰的行为,又是为何?
  张鹤卿不禁微微叹气。

  盼回首鬼道结盟(2)

  蝉咛阵阵,蛙声徐徐,春霄最终还是跟着张鹤卿和绝儿一道出城夜探。
  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除了心怀一丝希望继续到底以外,还能做些什么?这么一想,春霄倒莫名的感到了一丝轻松——没有了选择,也就没有了顾虑。
  可是没顾虑归没顾虑,却并不代表她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就比如现在站在张鹤卿要夜探的这块土地上。
  “道……道长……你到这里来是要干吗?”立在自己和杜尚秋的墓前,春霄万分疑惑。
  张鹤卿却不动声色,只是悠悠吐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掘坟”。
  舒爽的夜色里有一瞬间的沉默,而后爆发出了女子歇斯底里的惊呼声。
  “道长啊!道长!你怎么可以这样?!”春霄手忙脚乱的挡在自己的坟墓前,上下审视着张鹤卿:“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挖人坟墓的人可是要损阴德生儿子没屁……”
  话没说完,她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虽说正一派是不禁嫁娶的,但也有道士为了清修而选择终生不娶——这个张鹤卿看样子就很倾向与后一种。
  既然不结婚,哪还有没**的儿子?
  “虽知不妥,但贫道也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张鹤卿倒是没有再纠缠与那个生儿子与否的私人问题,只是淡淡解释道:“何况,死者入土了却也没安,那就更得详查一番了,姑娘不是也亲眼见过杜公子的肉身了吗?”
  经张鹤卿提点,春霄才猛然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不禁若有所思,“……道长的意思是?”
  “世上几乎不可能找到跟本人一模一样的肉身,所以贫道想看看底下的棺椁之中,是否还有杜公子的尸身。”张鹤卿望着目前的两座石碑,字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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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与郭家都是高门大家,这种人家的坟可不是四四方方挖个坑就简单了事的,虽说经过了安史之乱的洗礼,贵族的墓已经简化了不少,但要挖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按规制,杜尚秋与春霄的这座合葬墓在地下应是一个长方形,由厚重的砖石封死,其上由一个短狭的竖直墓道通向地面。寻常人等怎么着也得几天几夜才能挖通,更何况张鹤卿和绝儿都身无长物。
  “那道长究竟想如何探墓?”不得不接受自己或许要被开棺的春霄,好奇的问道。除了这层疑惑,她也还有另一个担忧,“再说,这一带世家墓区都有人看守,道长这样公然挖坟,不怕被人发现了上报杜府吗?”
  张鹤卿本来正在用手摸索土地,听到这话不由的一顿。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一旁的春霄,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吧,杜府已与两天前被抄没,杜家也被全家流放岭南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关心这座墓。”
  “什么?!”继掘墓后,春霄听到了今夜第二个震撼了她的消息。
  抄家?流放?
  短短的几天内怎会如此翻天覆地?!
  “为……为什么?是因为什么事?”春霄犹是不信。杜家权大势大,就算要倒台,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如此的……毫无征兆。
  “朝堂之事,贫道并不清楚。只是听说杜将军不知怎么触怒了今上,便被一道圣旨罢官抄家了。” 张鹤卿的口气中听不出来喜或怒,明明是才待过的地方,却似乎不牵扯到鬼怪的话,就丝毫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春霄却还径自愣在那里,慢慢消化着这过于突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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