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不是她本来的性子……」以为妻子天生就是软弱胆怯,是意外发生之後才性情大变,如今才知晓是受到某种原因而刻意压抑,一个人拼命地忍耐,有苦却无处诉,连自己都不曾好好听她说话。
瞿仲昂用手指轻敲着座椅把手,沉默许久,终於下了定论。「看来只有找出她十二岁那年之所以突然转变的原因,才能找回过去的记忆。」
那麽又该从何着手?
这个问题一直在瞿仲昂脑中盘旋。
直到瞿仲昂推门进房,就见妻子立於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麽,想得都出神了,连他进门都没有察觉。
「有心事?」他启唇问道。
湘裙一脸惊喜地回头。「还以为相公今天又不回来了。」
「这麽多天没回来,所以很想念你,当然要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瞿仲昂勾起一边的嘴角,揽着她的肩头说。
她忍着笑意说:「相公何时学会说起甜言蜜语了?」
「那是夫人教得好。」他贪看着妻子眼底流转的黠光,还有噙在唇畔的美丽笑靥,多希望她能永远保有它。
「相公过奖了。」湘裙嗔笑地说。
瞿仲昂揽着她在几旁坐下,然後起了个头。「方才回府时见到了詹大娘,听说是她一手把你带大的。」
「我也是听大嫂说了才知道,虽然不记得了,可是对詹大娘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我想若没有经过长时间相处,是不会有的,因为就连在二哥身上都找不到……」说着,她脸上露出孺慕之惰。「如果可以,真希望她能留在这儿,别回去了。」
他毫不考虑地应允。「这当然没问题了,我想岳父岳母也会同意让詹大娘留下来陪你。」
「多谢相公。」湘裙不禁喜出望外,「对了!大嫂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正要过去,相公不妨睡一会儿,咱们晚一点再继续聊。」
「有事要跟你商量?」瞿仲昂心里很清楚绝不是好事,想必又是有求而来,倒想要听听看怎麽说。
「大嫂是这麽说的。」湘裙说着便要帮他宽衣。
瞿仲昂轻按着她的小手。「你先过去吧,我自己来。」
「是,相公。」
直到妻子步出寝房,瞿仲昂才又坐回椅上沈思,看来只有回到事件的原点才能找出真相了。
「大嫂。」来到小厅,湘裙开口唤着正等得不耐烦的李氏。
李氏表情一换,热络得很。「小姑,你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她客气地问。
「很好、很好,一躺下来就睡到刚刚才起身呢。」李氏笑呵呵地说。
湘裙先在座椅上坐定,瞅着大嫂目光热切地凝睇自己,像在等她开口似的。「大嫂说有事想跟我商量,指的是……?」
「是这样的,上次你回娘家,咱们也拜托过你,谁知你会出了意外,还把以前的事也全忘了,所以你大哥才要我来探望之外,顺便……再提一次。」李氏陪着笑脸说。
「是什麽事?」
「你大哥当建州府的知府也有三年,再怎麽样也是个四品官,他总希望能爬到更高的官位,好让你爹娘在外人面前神气神气,说有个这麽有出息的儿子。」只要把公婆抬出来,小姑总不好拒绝。
「那麽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是……?」想到婆婆曾经说过,自己这位兄长明明没有才干,却硬逼着她请求相公帮忙,才能从县丞一路当到知府,只怕还不满足,没想到还真是说对了。
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好歹也要当个二品官,有个尚书的头衔可就好听多了,本来是想最好是一品官,但又担心太为难小姑,所以二品官就好。」
听大嫂说得大言不惭,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湘裙心头更冷了,自己娘家的亲人都是一个样。
「要当个二品官很容易……」她才这麽说,李氏以为有望了,正欲开口好好感谢一番。「不过有个问题能否请教大嫂?」
「什麽问题尽管问。」李氏想到夫婿当上二品官之後,自己也可以捞个诰命夫人来当,在姐妹淘之间也更威风。
湘裙严肃地问:「大哥……他是个好官吗?」
「你、你说什麽?」李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敢问大嫂,大哥是个好官吗?」她又问一次。
「他、他当然是了。」李氏有些结巴。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大嫂。「大哥在当知府这三年中,可曾真心为百姓做事,是否真的亲民爱民?」
李氏不敢直视小姑的双眼。「呃……他……他当然有真心为……百姓做事……他……当然是个好官了……」
见大嫂眼神闪烁、心虚的模样,根本不需要再问,湘裙还不至於笨到看不出来。「大嫂,当官不是要看官位高低,而是要问能为百姓做些什麽,如果都做不到,那麽请回去跟大哥说一声,我实在帮不上忙。」
「你……他是你大哥,不管是不是个好官,你这个做妹妹的都应该义无反顾地帮到底。」李氏马上翻脸了。
湘裙定定地看着大嫂,没有作声。
「你……说话呀!」
「就因为他是我大哥,我才不能答应,若不能当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最後受害的是百姓,万一传到皇上耳里,後果不堪设想,只怕整个阮家都会受到连累,包括相公也一样,这也是为了大哥好。」湘裙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惜李氏完全不能理解。「小姑这麽说不过是借口,你现在嫁个好夫婿,有个当首辅的相公,就不管娘家死活,也不在乎你大哥的仕途了……」
「大嫂说的没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若大哥想要靠我的关系,好坐上更高的官位,那麽请他先证明确实能做个好官,否则就连现在这个知府的位置都保不住。」她也把话挑明了。
李氏嘴巴一开一合,不知是惊愕,还是羞恼,好半天都挤不出话来。
「大嫂远道而来探望我,我很高兴,不过这件事恕我不能照办。」湘裙坚持自己的想法。
就在这当口,厅外有一小片蓝色衣摆露了出来,
瞿仲昂真想为她拍手叫好,俊脸不禁盛满骄傲之色,原本还担心妻子应付不来,想来替她解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这是他的妻子。
教他怎能不爱她呢?
以为相公在房里歇着,在和大嫂谈过之後,湘裙便去陪儿子,母子俩还一块用过晚膳,这才返回寝房。
湘裙才踏进房门,就被一把揽进男性胸怀当中。
「相……相公……」她才要谈璇玉可以「看到」的事,就被吻住了口。
不让妻子有说话的机会,瞿仲昂急切地需索着,彷佛这将会是他们最後一次欢爱,没有其他人和事可以打断它。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像要被火焰给吞噬了,忘了想说的话,身心只有这个男人的存在。
此时的瞿仲昂心里只想着,等找出真正的原因之後,他要让妻子明白一件事,那便是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在她身边,所以不需要再压抑、再忍耐,他会是她永远的依靠。
瞿仲昂比以往更用心地爱着怀中的女人,用心地取悦她、满足她。
「湘裙……湘裙……」每进入妻子丰盈润泽的身子一次,便唤一次,渴望着将全部的心意传达给她。
湘裙圈抱住身上的男人,完全敞开自己,包容他、接纳他,也因为感受到强烈的欢愉而流下泪来。
「相公……」她颤抖着、抽搐着,无法自己。
当他们一起攀上欢爱的顶端,只能用呐喊和娇喘来表达此刻圆满的感受,也是两人从未体会过的经验。
直到过了许久,彼此相拥,再三回味着。
「……相公是怎麽了?」待湘裙有力气说话了才问。
瞿仲昂轻咳一声。「你……怎麽去了这麽久?」对男人来说,要把爱这个字说出口,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我还去了璇玉那儿……」被他转移话题,湘裙才想起方才要说的事。「一直想要跟相公说,始终找不到机会,那就是璇玉似乎跟你一样,有着特别的能力。」
此话一出,瞿仲昂马上侧身看着她,急问:「怎麽说?」
「璇玉说他可以「看到」……」於是,她便将一些看似平常,可是仔细探究,又不太寻常的小事说出来。「我原本以为他跟相公一样是在梦里看见,不过璇玉又说不是。」
他神情倾地严肃起来,虽然可以藉由上天赐予的异能得到许多别人得不到的权力,但也会招来不少异样的眼光,让童年时的自己不太好过,所以并不希望儿子有同样的经历。
「这件事我会跟璇玉谈的。」瞿仲昂郑重地允诺。
湘裙轻额下首,说出自己的看法。「璇玉虽然才六岁,不过相当懂事,应该也比同龄的孩子来得早熟,有时说话像个大人似的,真不知道是像谁了,所以相公的口气可别太严厉,要是把他当做小孩,他可是什麽都不会说的。」
这也是她在和儿子相处过一段时日之後的感想。
「我明白了。」这些事之前都不曾发觉,瞿仲昂不禁感慨,其实对儿子根本不够用心,全部是他的自以为是。
她很高兴相公听进自己的意见。
如此一来,夫妻才能真正的沟通。
「我也有一件事要说,那就是打算过几天陪你回一趟娘家。」只有回到那里,才能得到答案。「除了省亲之外,也有助於找回记忆。」
原本瞿仲昂是打算把岳父和岳母接来便可,不过在听了詹大娘的话之後,决定亲自走这一趟。
「可是这样来回也要一个月……」
瞿仲昂听出她的顾虑。「我明天便会奏请皇上恩准,让我请一个月的假。」
「皇上会答应吗?」
「我当然会说服皇上了。」他说得很轻松。
「是,我都忘了相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无论是什麽要求都会答应。」湘裙打趣地笑说。
「那麽为夫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吗?」他戏谑地问。
湘裙嗔笑着说:「那就要看是什麽要求了?」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瞿仲昂朝她俯近,贴上妻子的唇低喃。
她扬起嘴角,慢慢地闭上眼皮回应。
【第八章】
就如瞿仲昂所言,他成功地「说服」了皇上,而皇上也感念首辅这些年为朝廷为百姓尽心尽力,恩准其休一个月的假。
於是,就在三天之後,瞿仲昂在向双亲辞行之後,便偕同湘裙,与大嫂李氏,以及詹大娘,在几名随行的护卫、奴仆陪同下,准备前往建州府。
「娘一定要去吗?」璇玉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不放。
湘裙蹲下身子,想到要和儿子分开这麽久,真的万般不舍,不禁湿了眼眶。「娘很快就回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娘别哭……」他用袖口帮母亲拭泪。
「这次有爹在,会保护你娘的。」瞿仲昂跟管事交代完一些事,也来到妻儿的身边。
璇玉仰头看了看爹,板起精致小巧的脸蛋。「爹这次若再让娘被欺负了,以後就不再叫你爹。」
「这是在威胁爹?」瞿仲昂可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纵容。
他哼了一声,也不认输地回瞪。
父子俩比看谁的眼睛大。
而湘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对峙的情形,不禁破涕为笑。
「大少爷、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管事上前说道。
瞿仲昂睇着年幼的儿子,想到这几天还是没机会跟他谈到「看到」的事,等这一趟从建州府回来,他们父子俩要好好聊一聊。
「走吧。」他说。
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儿子一眼,湘裙才揪着心坐上马车。
就这样,终於启程了。
过了十日左右。
位在建州府的阮家早了几天收到女婿派人送来的信,可是欢天喜地地等待贵客上门。
当一行人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湘裙的心情不禁忐忑起来,想到就要和爹娘见面了,万一还是认不得他们,心里总是内疚。
「一切顺算自然,不要太勉强。」瞿仲昂握住妻子的手说。「无论是好是坏,你还有我这个相公。」
湘裙嫣然一笑。「是,相公。」
只要有相公的支持,不管未来的路再难走,也都可以挺过去,因为有人会在自己身旁,不再是一个人了。
於是,湘裙重新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乱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辆马车来到阮家大门口,在外头引颈张望多时的奴才见到贵客到了,连忙跑回屋内禀明主子。
待马车停妥,瞿仲昂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妻子扶下来。「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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