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锣鼓声声,却听着顺河街与文明街的接头处也响起了鼓声,原来,这是县里商社组织的民间腰鼓队,好几百人组成,他们女的戴花,红衣锦裙,男的头扎荒(方)巾,一身短打,鼓声响动,彩带飞舞,灰常好看。额被这场景吸引,不自觉地就跟着他们一块游走,在街的各个路段,不时就有一堆堆黑雅雅的人群,原来那上临时的戏台,有唱戏的,有唱大鼓的,有弹轻音的,有打快板的,舞龙舞狮的,这时候,额才感觉到,人生两只眼是不够用的,额看了这个想看那个,听了这个想听那个,眼往这边看,脚又想往那边走。叽。
那天,额来到县城跑了几圈。额们的县城然小,但也是很不错的。城中占地四平方公里,是清朝时候为防农民造反建的县,当初建县的时候,修的有城墙,有城楼,还有护城河。城内有四街十八巷,街两旁是商户们自建的商铺,有瓦屋的,有茴草屋的,但门面都是木质的,连环扣的门,一打开,就是商业铺面,货物多种多样。街面的是用卧龙山的石条铺成的,那石条有一米长,半米宽半米厚,经过人们长年的踩踏和车辆的碾压,留下光光润面和不规则的辙痕。城中还建有孔庙,那是最早的学堂,更有龙王庙、观觉寺、清真寺、太清宫,虽说规模不是很大,但却是游人的好去处。学校也有,小学、中学各一所,都是民国后建的,也有几处官家私宅,有清朝官员牛正年的牛府,马元帅的马府,张家富商的张府,均占地头十亩,设有私家花园、楼台亭阁。
该看的都看了,心里激动过了,锣鼓声也渐渐稀疏,额的腿才感觉到有点酸,肚子也有点饿了。
下饭馆,额脑海里便蹦出一个灰常奢侈的念头。那年月,人们除了遇到事儿,或者需要请客,才会去花这个破费,一般的情况下,谁舍得花钱去下饭馆呢?除非是太高兴了的是,那天额就是太高兴了。叽!
额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得月楼,这是县里的名饭店之一,饭菜据说又实惠又不贵。额一进门,就听一位年轻的伙计喊道:“掌柜的驾到,上毛巾为掌柜的洗尘!”这店依然是解放前老店的经营模式,热情过度,让额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享受,很有点手足无措。接下来,那位伙计引领额坐下,便笑容满面地立在额的面前,额用另一位伙计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一把脸,那位伙计便急忙接过额用过的毛巾,口气柔柔地问:“掌柜的要吃点么?”额说:“额是个小散客,不需要么多的套路服务的是,弄二两高炉大曲,一碟熏牛肉,炒个豆芽,一碗饺子就行了。”那位伙计说:“散客也是俺的大爷,店大不欺客,来的都是给俺得月楼长脸的,俺可不能做那给脸不要的事,你说是不?掌柜的?”嘿嘿嘿,额笑了,这伙计真是能逗的啊,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你还有不开心的事吗?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菜做得果然很有特色,牛肉通红,切成薄薄的片,码成圆圆的瓜皮状,闻着清香,入口喷香,嚼着满口香,下肚之后口有余香。豆牙脆嫩,味素雅淡,洗胃润肠,饺子香浓软劲,嘴嚼生津,余味无穷。酒是有名的高炉大曲,五粮双轮发酵,入口绵绵,醇香带甜,下肚血脉涌动,牵动心中豪情诗意,软化百转愁肠。好酒好菜好饭,肚子又饿了,这岂不是让额极美享受了一番的是?酒足饭饱,额结了帐,打着饱隔往外走,却一头撞了上一位女人,差点把那女子给撞倒,叽。
额喝了一点酒,娘子腔就控制不住了,但却没有忘记礼节,额用额的娘子腔对那位被撞的女子说了声“对不住的是,额走路不长眼的是。”
那女子听了额的道谦后,惊讶地将她的一头乌发一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现在额的面前,额一惊,她也一惊额们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咦?怎么是你?”
“你不就是那个给我写诗的那位诗人吗?后来你又变成了捉土匪的英雄,叫啥来?噢、、、、汪有志,可对?”那女子说。
“你是胡艳艳、、、、的是?那次额额、、、额、、、、有点误会的是。”叽,额既紧张,又显得语无伦次,叽。
她是小白鹅,额咋么会不认识她呢?倒是她还能认出额,让额吃惊。一时间,额好比赖蛤蟆喝稀饭—乌噜嘴了。
此时,额打量了一下这位胡艳艳,这位外有名的花旦小白鹅,好多年不见,只见她已由一位青春的女子变成了更为成熟的女子,她的身材依然是那样的修长,面庞依然是那样的水嫩,虽说她比额大三岁,但她却显得比额还要年轻得多。特别是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象会说话似的。还有她那纤细的小腰,象是静下来的细柳,若是稍有扭动,那就会出现迷人的风姿。她穿着一件列宁装,胸朝前鼓着,留着齐耳的剪发,疏理得整整齐齐,皮肤雪白雪白的,象刚剥开的水葱,她的声音根本没有带任何装饰,却如画眉唱歌一样好听,噫兮,电影明星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漂亮的小白鹅,额忽然发现了额自己。额那时还木有战败枣针,还是枣针的俘虏,额除了自身长得不好看,母狗眼、糖锣脸、一笑仨酒窝,秃舌头外,
衣着也是枣针设计的。额上身穿的是枣针给额缝制的对襟粗布褂,下身穿的是没有裤腰的大统裤,脚上穿的是粗布鞋,又剪了个茶壶盖子头,从头土到脚,木有一根毛不带着蛤蟆湾的土气,简直是土得掉渣的是。叽!
与梦中的情人搭上了话,可额却恨不得马上就钻进地裂里去,怎么让小白鹅看到额这个寒酸样啊?怎么这样的不走运啊?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既然搭了腔,总不能扭头就走人吧。额很不自在地问候了她,问她还好吧。她说谢谢,说额很好。于是额又没有话了。还是小白鹅打破了沉默,说:“那次我去看过你,你不在。”
额感到惊奇,又有点怀疑这是否是真的,说:“是么?”
小白鹅不知往下再说什么,就说进去坐一会吧。
额想这句话若是在三年前说多好,现在还说什么呢?额娶了个枣针,额这个落魄的样子,额与小白鹅还有什么好戏吗?于是额说:“对不起。额还有事。”扭头就走了。唉。
走了很远,额又
本能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小白鹅依然站在那儿没有动,远远地目送着额,额能够感觉到,小白鹅的目光是柔柔的,如温水抹了额的身子一般,这目光与那次看戏后送情诗时的目光完全两样的是。可是,这种柔柔的目光却让额灰常心酸。于是,额便加快了步子,逃也似地回蛤蟆湾去了。叽。
在回家的路上,额依然在十分的懊丧中。别管怎么说,额也算是位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人自尊心总是较强的。文明在这个年代里,不光是有文化知识,还有卫生习惯,追求时尚。而在普通的老百姓眼里,文明不文明,总是看外表,你一挎上钢笔,人们就认为你有文化,你一背上盒子枪,人们就认为你是当官的,你一带上手表穿上机器缝出来的时尚衣服,人们就说你洋气,是上流文明人了。叽。
现在,额要进城了,额进城之前,忽然想到了小白鹅,想到小白鹅时就想到了那次邂逅,想到了额的尴尬。于是,额就想改变一下额,就是包装一下额。额进城是额人生的又一个新的起点啊,一个人进了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灰常重要的事啊,额不能让枣针再按她的模式打扮额了,一身老土衣,说话哈着倾(葱)绚(蒜)气,万一再遇到小白鹅还不叫人家背后寒碜死,叽。
回到家里,额便对枣针说:“现在革命需要额到城里去工作的是,两天额就要进县城的是,你是革命干部的家属,希望你能多加支持额的工作的是。”
女人若是服了你,你放的屁都是香的。枣针现在服了额了,她未嫁额之前低估了额,战败了额后,又看不起额。三条锦囊妙计让枣针真正看清了额,同时也重新认识了额,这才知道额的确厉害,她也想清楚了,认为男为上,男为大,男为先,女人就是女人,就是为伺侯男人而生的。
现在的枣针,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额说话,对于她来说,就象是下圣旨,说是一就是一,说是二就是二。她不但不反鼻子弄眼了,说话也比过去温柔多了。多好啊,三条妙计多妙啊,邓未来和蔡平真是够哥们,进城后,额得到得月楼,好好请他们吃一顿。
枣针说:“你去就去呗,反正在卧龙山在雉水都是一样。”
额没有直接向枣针要钱,但钱都在她那儿,因为额过去是她的俘虏啊。
额说:“但进城革命与在乡下革命不大一样,进县城革命贡献要大得多,不然的话咋都是大官在城里头呢?所以,额进城你得多花些本钱。”
额的话刚落音,枣针一转身就进了里屋,取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藏着额参加工作以来所有的工资,递给了额,说:“这是你的钱,你拿去吧。”
枣针的这一举动,也让额很感动,额木有想到枣针虽说管额的钱,却木有花额的钱。枣针是个么样的女人?额脑海里开始翻花了。她尽管过去对额那个样,还不是为了得到额?她又黑又粗没有文化,可她特别能干啊。她表面上在额面前逞强好胜,可心底里对额不藏一点灰尘啊?想到这儿,额的心软了,我接过钱,说:“枣针你是个好女人,额不会亏待你的是。”
其实,额也木拿许多钱,就拿了十几块钱,直奔卧龙镇。
镇西头有个王老五旧货店,王老五收了不少日军、蒋军俘虏的破玩艺,大到军靴军壶,小到洋刀手表,大都是些不大有用的东西。额要进城,要包装自己,可额就得买些行头,男人嘛,皮鞋总得有一双,手表总得有一块。买好的,额买不起,更何况,额不是那种真格儿讲时尚的人,额是追时尚,要面子,不让那些衣貌取人的家伙取笑额才这样装装的,叽!
于是,额将额的想法告诉了王老五,王老五很理解额的这份心情,他眼睛里忽闪着热情又吝啬的目光,他将一个百宝箱搬出来,对额说:“这可是我藏的好东西,不是亲朋好友,我是不会让他们看的。”额翻开他的百宝箱,一股霉味直刺额的鼻子,额说:“这哪里是好东西,跟垃圾差不多。”王老五笑着说:“哪能弄垃圾给你汪站长呢,这些东西,你看着不好看,一洗一擦可就漂亮了,你买再好的皮鞋,不也是皮的吗?一上色不都差不多吗?”额想这也有道理,于是,额就蹲下来,翻腾他百宝箱里的宝贝。
就这样,额花两块钱买了一双军用皮鞋,那皮鞋脏兮兮皮鞋。那皮鞋上面起了霉斑,王老五拿出一块湿抹布,给额擦掉上面的霉斑和灰尘,然后又用干布将水份擦去,就取出一袋鞋油,一擦一抹,一会儿的功夫,那皮鞋倒也铮亮铮亮。额笑了,心中有一种非常好的感觉。
选中了那双皮鞋,额又在他的百宝箱里继续寻宝,忽然间,额发现了一块手表,那手表是黑盘的,很大,只是不走针了。额以为多年没上劲了,就拧住那手表上的旋钮,上足了劲,但那分针时针秒针依然是一动不动。额说:“这是么鸟表,不会走针,要它有什么用?”王老五笑着说:“这表,可不是一般的人戴的,听说是一位**师长戴的,是一位打散的散兵卖给我的,我给了他二块大洋。”两块大洋就买这不会走针的破表?额不相信。王老五板着脸装成严肃状,说:“真的,谁骗你死谁老丈人。”额笑了:“你老丈人哪儿对你不好,你谁都不咒单咒他。”王老五得意地笑了。
额花了三块币票,又买下了这块罗马表。王老五还热心地教我这表使用的方法,他说,若是要让他走针,得到表铺里大修一下。额问,那得多少钱。王老五说,差不多十块钱吧。额说额买你这块表才花多少钱?他笑了,看你,你咋能那样比呢,你那样比修表的就不要吃饭了。额说额只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王老五说,不花这个冤枉钱也中,只要你勤拍拍,那表就走了。于是,额将那表戴在了左手腕上,用右手掌拍了拍,果然,那表的秒针就开始走动了,放在耳朵上听听,还有轻轻的走针声。但过不了一会儿,那针儿就越走越慢,后来就停下了。怎么停了?王老伍笑着说,再拍。于是,额又拍,那针儿又继续走,不一会儿,再次停下。之后,就轮番上演着这样的动作。额笑了:这是罗马表?王老五也笑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