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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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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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安静下来。
  乔颜闻声立刻回头望向城门,面色虽然还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扣着窗棱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紧张与期待,初云也扑到窗边激动地唤乔薇:“二姑娘,快过来看啊!”
  乔薇无言的瞥她一眼,慢悠悠的嘴里的果肉嚼烂咽下这才起身踱步到另一个窗口,挑开竹帘向下望去——只见千余铁骑如银色潮水涌来,依序而行,整齐划一,日光照耀下反射出泠泠寒光,马蹄靴声震慑人心,铁画银钩的“孙”字帅旗在风中猎猎飞扬,场面好不壮观,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行在最前面的两位将军,当先一个骑一匹墨黑战马,黑甲红袍,英武不凡,脸如雕刻般刚毅明朗,昂首自信的笑容比太阳都还耀眼,而与他并辔而行的另一人,一身银甲白袍,盔上一簇雪缨,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温润的微笑如月华流淌,刹那间让人觉得他不像是战场杀敌的将军,更像是执笔吟诗的儒士。乔薇看清他容貌的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目光中满是惊愕。
  初云还在一旁兴奋不已,一脸的崇拜样,拉着乔颜的袖子惊叹道:“哇!好宏大啊!长姑娘,你说哪个是孙郎哪个是周郎啊?”
  乔颜眼中溢满了夏日清荷般清澈出尘的笑意,偷偷指道:“那个战甲上有蟠螭纹,正在笑语的将军肯定就是孙郎,他旁边那位应该就是周郎。”一主一仆聊得起劲,因此没注意到乔薇此刻神色突变。
  乔薇凝眸直直的望着他,神色怔然,低声喃喃:“原来他就是人称‘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他骑在马上,似有所觉,目光随意从人群中掠过,快要与她目光交错时,她像被烫到般手一缩,竹帘瞬间垂下挡住。
  难怪他当日不便告诉她姓名,说还会再见,他现在以攻占皖城的胜利者姿态再出现,那她算什么?还有,她以为的他好心送她回皖城也不纯粹了,说不定是借机刺探虚实,在城中埋下细作,为孙策攻占庐江做准备。乔薇倚着窗柩,脸上悲喜难辨,心里却是怒气翻涌,有种被欺骗被利用还有一种自己是叛徒的感觉。
  当然此刻周瑜并不知晓自己的形象在某人心中已从山巅跌到了谷底,阅兵结束后,孙策周瑜二人回到军营,没有休息就直接开始在案前处理军务,孙策自然是能推的就推,是以他案头的书简飞速的减少,而周瑜的案头却是越堆越多,对此,习以为常的周瑜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作罢,半个时辰后,孙策批阅完了手上的事务,想起袁刘二人的部曲这几日应该上路了,于是唤来手下功曹问道:“那三万部曲都迁往吴郡了吗?”
  功曹微垂下头如实禀道:“禀主公,百工鼓吹都已上路,但是不时有俘虏闹出些小事。”
  孙策眉一皱,思索了一阵,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微微握拳,神色严肃吩咐道:“传令给押送那三万部曲的将士,尽量减少摩擦,若我听到有虐待俘虏的事发生,决不轻饶!”功曹忙躬身答诺。孙策想了想,又问:“袁术刘勋的家眷都安抚好了吗?”
  功曹深深一揖,回道:“袁术刘勋的妻小准备明日启程,不过……”他迟疑了一会,欲言又止,眼神偷偷看向周瑜。
  孙策不耐烦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
  “诺、诺。”功曹吓得一抖,连忙拱手道,“袁术的小女儿有些不肯合作,说……想要见周将军……”
  孙策一听,顿时露出玩味的神情,挥手让功曹退下,斜眼瞟向周瑜,故意拖长了声音玩笑道:“公瑾啊,说说,这是不是你惹上的风流债?”
  周瑜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看着书简,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孙策却来了兴致,当他的沉默是默认,笑着追问道:“真的?要不我让人把那位袁姑娘带来。”
  周瑜又批阅完一册,放下笔,端起案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叹道:“伯符可知道流言蜚语是如何产生的?”不等孙策反应过来,自顾自的接道,“就是这样产生的。”
  孙策好奇道:“那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那什么……袁术的小女儿的。”
  周瑜垂下眼眸,轻描淡写道:“你也知道袁术当初想任我为将,把我滞留在寿春一段时日,就是那段时间与她见过几次。”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毕竟你们是旧识,还是见见那位袁姑娘吧,说不定……”孙策微眯双眼笑得像只狐狸,话锋一转,故意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公瑾啊,我母亲可是为你的婚事挂心许久了。”
  周瑜整理着案牍,淡淡的回了一句:“似乎太夫人为兄长你的婚事挂心更久了吧?”
  孙策被他一咽,讪讪说不出话。周瑜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孙策还不死心想继续劝他,周瑜瞥他一眼道,打断他道:“伯符兄还是考虑下更重要的事吧。”见孙策一脸茫然,他按下想打他的一拳的冲动,耐心提醒,“明日正午就是你和子义约定的期限,军营里议者纷纭,你真的不担心?”
  两个月前刘繇病亡,孙策派遣太史慈去豫章安抚刘繇家眷,拉拢其残部,并顺便打探豫章太守华歆的虚实,众部将官吏大多反对,有的说太史慈初降不可信,有的说华歆恐怕会留下他对付孙策,有的怀疑太史慈会西结黄祖,假途北还,总之就是说派遣太史慈不妥。
  孙策唇角一弯,笑得理所当然,毫无忧色:“何须担心?子义明日正午之前必归。”顿了顿,补充道,“再说用人不疑,担忧何用?”
  周瑜笑笑:“伯符倒是自信。”
  孙策双手枕在脑后,咧嘴笑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再说,我还不信投靠过我的人还能不被我的气魄折服?”
  周瑜虚咳了一声,抿嘴笑道:“我说错了,这不是自信,是自恋。”
  孙策:“……”
  翌日,太阳一点点向天空正中移去,军营的气氛渐渐紧张,中军大帐外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官吏将领,对太史慈是否按时而归议论纷纷,孙策缓缓步出,静静听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或劝谏,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摇头否定道:“各位所言皆非,太史子义虽义勇胆烈,但并非纵横之士,其心有谋略,志向在于道义,必定言而有信。”众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孙策微微皱眉,目光凌厉,抬起手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一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诸君无需再担忧。”语气坚决,毋庸置疑。
  一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
  多么豪气的誓言,多么震撼的话语。
  当日神亭一战在场的将士,不由的为之一振,想起那小霸王酣斗太史慈的场景,那日情形可谓精彩又凶险,太史慈侦视敌情时正好与探营的孙策相遇,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卒,孙策这边也只有韩当、黄盖等十三人跟随。太史慈真是胆烈过人,二话不说纵马横枪,直取孙策而来,孙策虽身为三军之主,但血气上来偏偏不要其余人插手,亲自前去单挑,两人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结果孙策挺枪刺太史慈的马揽得他背上短戟,太史慈亦得孙策头上兜鍪。恰好两家兵马各自赶来相助,混战厮杀于神亭下,临近黄昏,暴雨突降,才各自收军。想必那就是英雄惺惺相惜吧,人生难逢一对手,有时敌人也是你的知己。
  劝谏的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孙策周瑜相视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昂首挺胸的耐心等待。约莫一个时辰后,突然兵士的传报从营门一声接一声传来“太史将军回来了——”远目眺望,远处果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孙策露出自豪张扬的笑,回顾左右道:“各位,我可有说错?”
  众人纷纷佩服,拱手道:“主公英明。”
  替太史慈接风洗尘后,孙策向他询问在豫章的见闻,特别是关于豫章太守华歆的,太史慈一抱拳,回道:“华子鱼品性良徳,但非谋略进取之才,仅能自保而已,他不但不能统领庐陵、鄱阳,而且近至海昬上缭的宗民也只肯纳税捐租,不肯应诏入伍,华子鱼也只能看着而已。”
  “哈哈……”孙策拊掌大笑,“真是上天助我一统江东!”                        
作者有话要说:  

  ☆、竹林邂逅

  
  初夏的午后,幽静的竹林,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微风拂过竹叶嗦嗦作响,似江南水乡呢喃的吴侬软语,两张小漆案,一个银制兽首熏炉,乔颜闭着双眼悠然抚琴,乔薇拿着一卷《孙子兵法》品读,婢女初云与微雨垂手侍立在旁。
  又是一曲毕,乔颜睁开眼,拂开散在额前的一缕发丝,侧脸见乔薇已合上了书册,正用手撑着脸出神,她轻轻叹口气,目光关切的看着乔薇,柔声询问道:“我看你这几天好像心情都不好,所以才叫你陪我来竹林练琴,以为你赏赏风景会好点,没想到还是这样,到底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姊姊,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没不开心啊。”乔薇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捡起一根竹枝默默的画着圈圈,闷闷道。
  乔颜当然不信,秀美的黛眉微敛,又道:“那天从城东回来你就这样,往常总是嘻嘻哈哈,现在笑都不怎么笑。”
  乔薇扔了竹枝,抬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嘻嘻,是不是这样?”
  乔颜扑哧一笑,边笑边摇头,真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她性子恬淡,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之人,她明白小乔看着活泼天真其实性子极其倔强,若她不想说是怎么问都得不到准确回答的,所以不再追问,目光转回到琴弦上。
  乔薇泄了口气,生硬扯出的笑颜转眼消散,她看了看大乔又看了看案上的古琴,一个念头猛的闪过脑海,眨了眨眼,忽然坐直身子,微微倾身问道:“阿姊,你琴艺高超,应该知道很多曲子咯?”
  “嗯,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首曲子,但我不知道曲词和曲名,你听听。”说完,她挠挠头发,使劲想了想,依着记忆把当日周瑜吹的那首笛曲断断续续的哼了一段。
  乔颜微微歪着头聆听,渐渐地眼中有了笑意,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先问道:“这首曲子是谁专门奏给你听的吗?”
  “啊?”乔薇愕然,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江夜月下白衣出尘的情景,思付一阵,她和周瑜相识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不然引出一连串的事不好解释,于是摆手道“不是啦,只是偶然听过,觉得挺好听的。”
  乔颜莞尔一笑:“那我再弹一遍,并把曲词唱出来,你就明白是哪一首了。”玉指勾抹琴弦,清丽琴声似淙淙流水由她指尖流淌而出,少了丝笛声的低回缠绵,多得是琴音的清脆动人,如银铃脆响黄莺鸣歌的女声随着琴声缓缓响起: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林中万籁俱寂,仿佛连蝉噪鸟啼都消失。只有那婉转的歌声和曼妙的琴音在带着竹叶香的空气里缓缓流动,绿竹猗猗,微风漾漾,所有流逝的时光倏尔停留,聚集在就在乔颜的手指间跟随颤动的琴弦起起落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竹林外的官道上,一队披甲执兵的人马绝尘而来,马背上的将士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少年,肩负披膊,腰上束带,个个英气勃发威风凛凛,孙策一骑当先,银甲上的赤色披风猎猎飞扬,仿佛所过之处都能燃起激奋人心的烈火,□□的千里良驹似背生双翅足踏飞燕,在孙策的催促下渐渐远超过其余将士,忽然琴音入耳,孙策不由的放缓速度,勒马驻足,手一挥,其他的士兵随之停下。周瑜紧了紧缰绳,不解的望向孙策,却见他闭上双眼好似沉浸在乐声中,微微一笑,也集中注意细细聆听。
  孙策静静听了会,睁开双眼,含笑道:“公瑾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周瑜抿唇微笑,点了下头,赞道:“琴曲曼妙传神,歌声婉转清幽。”他顿了顿,笑叹一声,“只是可惜……”
  “可惜?”
  “错了一个音调。”
  “哈哈,连个小小的音调都逃不过你的耳朵。”孙策扬眉笑了几声,将目光投向幽深的竹林,芊芊青竹笼罩着朦胧的雾气,女子的歌声随着清风飘荡出来,然而渐渐低去辨不清方向。
  周瑜随意的笑问:“不知是何女子在弹唱。”
  孙策升起了浓厚的兴趣,修眉一挑,果断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朗声一笑:“随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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