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还没有失控,在碰到她唇的那一刻,他似乎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然将花著雨推开。
深邃的紫眸中,含着一抹痛。
他总是,无法将她看作他的妹妹,可是,他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是我,让你受苦了。儿时,是我弄丢了你,害你流落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又差点毁了你。丫头,你可以恨我,一辈子恨我都没关系。但是,我却不能再让你受苦了。南朝,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呆下去的。”言罢,他蓦然转身,走了出去。
大约是因为方才的举动,他无法再面对花著雨。
花著雨听到院落里,有风声渐起。
她漫步走了出去,清冷的月色下,萧胤在舞剑。
不若她的剑舞,而是真的舞剑。
三尺青锋之巅寒光四溢,他舞的很快,很迅疾,剑影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看不到他的身影,只看到似乎有千百柄剑在流射旋激,漫天都是剑气和星星点点般的剑芒。
他的身影偶尔在重重剑影中闪现,如游龙,如青烟。
舞到最后,满院都是落红残绿,铺在脚下,好似厚厚的绒毯。他收剑在手,忽然狠狠朝着身侧的树干上捶去。这一拳下去,却是没有用内力。树干摇了摇,还是挺立如松,而他的拳头,却已经渗出了血。
竹苑。
姬凤离在竹林中曼步走着,宛若白云悠然飘过。
月上中天,光华如练,竹林中除了风吹树动,再无其他声音。姬凤离凝立在林中,感受着这份夏夜的静谧与芬芳。
不知凝立了多久,夜色渐渐浓重,竹林里升起了柔纱一般的薄雾,缥缈萦回,若有似无。
他蓦然转身,负手出了林子,屋内侍女忙迎了上来,看到姬凤离素白的衣衫上沾染了些许泥污,忙取了衣衫过来。姬凤离将外衫换下,在铜盆中将手洗净,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锦帕慢慢地拭着。
“相爷,奴婢们备了饭,相爷可要再用一些?”侍女看到姬凤离脸色沉凝,小心翼翼地问道。
姬凤离这才惊觉腹中有些饥饿,酒宴上的膳食,虽然皆是珍肴美味,今夜,他却是没机会享用的。
“好的,摆膳吧,叫蓝冰过来一块用,铜手回来没有?”姬凤离将帕子递到侍女手中,淡淡问道。
“回来了!”侍女低低答道。
“那就叫他一起来!”姬凤离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紫檀木的桌子上,摆了几味清淡小菜,还有一碗清粥。
姬凤离不待蓝冰和铜手到来,便端起碗筷,用了起来。
姬凤离慢慢用完了一碗粥,侍女慌忙再为他添了一碗,他却未再动筷子,神思有些飘渺。
蓝冰和铜手掀帘走了进来,蓝冰一改往日的戏谑,和铜手一样,神色凝重。
两人自动坐到紫檀木桌一侧,蓝冰叹息一声道:“相爷,今夜之事,您可是做的欠妥,为何一定要拒婚呢,那三公主……”
姬凤离眼神凌厉地在蓝冰面上一扫,淡淡说道:“你知道什么!”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入口中,慢慢用了,冷声问铜手:“事情可办好了?”
“禀相爷,已经办妥了。”铜手沉声答道。
“那好,蓝冰你将事情安排下去,我们照原计划行事!”姬凤离淡淡说道,凤眸微微眯了眯,似乎被清粥的热气迷了眼睛。
“多派人保护那个人,万不能让他有性命之险。”姬凤离站起身来,曼步走到窗畔,伸指动了动窗台上盛放的夜花,缓缓说道。
“相爷……”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铜手站起身来,沉声道,“何以,不趁机除去那人……”
姬凤离闻言,手指一顿,缓缓转身,瞳眸微眯,眸光淡扫处,惊魂摄魄。周身寒意乍现,好似利剑出鞘。
“铜手,你何时话这般多了。”语带慵懒,似是漫不经心。
但铜手却骇的噤声不敢再言语,就连眼角肌肉都突突跳个不停。
夜色凄迷,窗台上的花开的正盛,一阵阵馥郁的香气慢慢沁了过来。姬凤离手指微微一拈,手中折扇便一点一点被打开了,他执着扇子缓缓地摇了摇,扇面上的优昙花随着轻摇,愈发如烟似雾。
? 青江行宫的后山,群山连绵,林子极多。山中多有珍奇怪兽,炎帝虽然年老,但是,却也极重弓马骑射,每年到了青江行宫,都要到后山围场狩猎。皇子,皇宗以及重臣都要随行。今年,又有北朝皇太子萧胤和东燕的瑞王参加,更加刺激了炎帝的兴致。
北朝人极擅弓马骑射,而南朝人不擅骑射,这在四国内是人人皆知的。但是,炎帝却不肯落了下风,要借这次夏猎,想要和萧胤比试一番,是以,军中但凡骑射好的,都要随驾前去。
前一日,便有侍卫到后山围场清场,闲杂人和一些厉害的猛兽都被驱逐了。
清晨,天气晴好。
炎帝乘坐在车撵上,由宫内侍卫簇拥着,向后山而去。一路上旌旗招展,车扈接天。
皇甫无双和康王皇甫无伤紧随在炎帝车撵之后,后面有无数侍卫护着。两人皆是身着窄袖骑装,看上去都多了一丝英气。康王皇甫无伤自小因腿疾,不曾骑过马,虽然最近腿疾渐好,也慢慢地学起了骑射,但是,终究只是初学,是以,骑在马上,苍白的脸上挂了一丝紧张。
约莫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后山围场,炎帝从车撵上下来,早有内侍牵了宝马过来,炎帝翻身上了马。回首看了一眼紧随身后的两个皇子,扬了扬眉,笑着说道:“伤儿,你腿疾初好,只需跟着看热闹即可,若是能猎的小兽自是好,若是不能,也无妨!”言罢,炎帝脸色一沉,却是转向皇甫无双,冷声道,“无双,你平日里惯好弄鹰玩狗儿,今日,也让朕见识见识你真正的能耐!”
“是!”皇甫无双慌忙躬身答应了。
花著雨紧随在萧胤身后,今日萧胤着一袭紫色袖箭夏衫,衬得他愈发肩宽腰细,一派英武之气。海东青在他头顶上方低低地徘徊着,一双鹰目凌厉如电。四大亲卫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今日这样的场合,斗千金倒是没有来,据说是去办什么事了。花著雨猜测着,他不会是出去寻赢疏邪了吧!
姬凤离和几个文官也在侍卫的护卫下,跟随在后面,整装待发。
围场中的号角响起,悠长凄厉,是围场肃静的意思。一众人翻身上马,侍卫统领领了大内侍卫在前面开道,皇帝领着百十骑战马跃入丛林。
萧胤催马上前,只听得林子里一声微响,就见得海东青俯冲而下,一声鹰鸣。萧胤拉弓射箭,只听得弓弦声响,一只麋鹿倒于箭下。萧胤的海东青简直比猎犬还要灵,敛翅昂首挺胸落在麋鹿之上,缓缓踱着步,好似在炫耀这第一只猎物是他家主子猎的。
炎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身后这么多的侍卫,第一只猎物竟然还是被萧胤给抢了。
皇甫无双指着萧胤的海东青,笑眯眯地说道:“不知萧太子这只鹰算不算猎物?”
萧胤冷冷哼了一声,道:“皇甫殿下,这只鹰你若能猎的,此番狩猎本太子便不用比了,本太子直接认输,自认我北朝箭术不如南朝。”
“真的?那好,本殿下就试一试!”皇甫无双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箭矢,搭在弓上。黑眸一眯,瞄准了萧胤的海东青,伸臂将弓慢慢拉开。
皇甫无双武功虽然不算很高,但是于骑射上,倒是有些工夫的。众人没有人说话,都有些紧张地瞧着皇甫无双拉弓射箭,期望着他能射中这只海东青,好杀一杀北朝太子的狂傲。就连炎帝,都微微眯着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
萧胤却一点也不紧张,唇微微勾起,面上带着一丝冷然的笑意。四卫分散在他身后,都是神色淡定。
花著雨却是知道皇甫无双是必败无疑的,这只海东青可不是普通的鹰,皇甫无双要是能射中了,这海东青也就白被北朝供为鹰神了。
果然,那只鹰也和人一样,一点也不紧张,竟然在野鹿身上缓缓地踱着步。在皇甫无双松开弓弦的那一瞬,它才猛然振翅高飞,轻松地躲过了皇甫无双那一箭。扑扇着翅膀再次落下来,昂首挺胸望着皇甫无双,好似在嘲笑他的箭术不济。
皇甫无双气恨难平,被一只鹰嘲笑了,那还了得。
这一次却是搭了三只箭在弓弦上,瞄准,拉开,三支箭势如破竹地射了出去。再次被海东青轻松地躲避过,哒哒哒,射在了一旁的树上。
皇甫无双的脸顿时黑了,要知道,射箭,可是他唯一的强项。
他再拉弓搭箭,欲要再射,炎帝却冷冷地咳了一声,喝道:“好了,不用再射了!”
炎帝冷着脸,道:“自行去猎兽,三个时辰后,看看你能猎到多少?”言罢,一拨马头,率领侍卫而去。
皇甫无双漂亮的脸顿时黯淡了,花著雨凝了凝眉,其实吧,皇甫无双也就是一个想在自己父皇面前表现的小孩,不过,好像是他再表现,炎帝也对他吝于夸赞,反倒是对康王皇甫无伤极是温和。
其实,这也并非说明炎帝就是宠爱皇甫无伤而不喜欢无双,反倒说明他对皇甫无双更严厉,对他期望更深而已。而皇甫无双,似乎所求就是他父皇的一个笑脸和赞赏。
花著雨忍不住摇了摇头,随了萧胤,开始狩猎。
一时间,后山围场百兽乱奔,众人纵马追逐,真是万矢齐飞,喊声撼天。
围场内青山绵绵,丘峦层叠,密林众多,森森莽莽。林间野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开满了山间。花著雨只是驰马随在萧胤左右,观赏着山间林中的景色。萧胤一行人,皆是骑射皆精的,倒是不用花著雨出手帮忙。
萧胤射了一阵,勒马回首望着花著雨,勾唇笑道:“宝公公,你也不手痒么,真能憋得住。来,也过来猎几只。”
花著雨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手痒,只是,在这里,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要小心万分的。
萧胤皱了皱眉,深邃的紫眸中划过一丝怜惜。
三个时辰后,众人再聚集到了出发点,清点了一下收获,却是萧胤居多,其次是皇帝和武将那一队居次,再是康王皇甫无伤,然后是皇甫无双,姬凤离和几个文臣却是只猎了两只山鸡。
皇帝败给了萧胤,原本心中也是不太舒服,看到皇甫无双竟然败给了腿疾方好的皇甫无伤,脸色一沉,冷声斥道:“你看看你,平日里倒是弄鹰玩狗儿,欢腾的很,真到了要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你也就这点能耐。你看看无伤,这才学骑射几天,都已经超过了你!”
皇甫无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侍卫们清点了猎物,眼看着日头偏西,炎帝便吩咐在野外扎营。顿时,半山腰中,山泉一侧的空地上,数十座营帐连绵分布。炎帝的皇帐居于正中,一侧便是萧胤的帐篷,后面是皇甫无双和皇甫无伤的帐篷,众位臣子和侍卫的帐篷环绕着炎帝的帐篷,如同众星拱月。
晚膳除了行宫内带来的御厨做的美味膳食外,更是将当日猎的山鸡麋鹿做了烤肉。用罢晚膳,天色已晚,夜幕之上,皓月当空,夜幕之下,篝火燃烧。
皇甫无双一袭劲装,漫步走到炎帝面前,道:“父皇,孩儿想和伤弟比试箭术,望父皇恩准。”
皇甫无双毕竟是少年心性,又有些犟脾气,今日狩猎,原本是要大展身手的,却先是在萧胤的海东青手下栽了跟头,狩猎又败在了康王皇甫无伤手中。或许,不管败给谁,他都不会如此气恼,而皇甫无伤,既是他皇位的争夺人,而且,最要命的是,人家以前可是个瘸子,这腿疾方好,学骑射还没几个月。他接连被父皇训斥,这让他这个太子脸面往哪儿搁?想着皇甫无伤的猎物也不过是其手下侍卫猎的,便提出要和他赛一赛,挽回丢失的面子。
炎帝颔首答应,其实,私心里,这位皇帝,未尝不想给皇甫无双找回面子的。侍卫们看到炎帝允准了,慌忙下去准备。
以前,群臣眼中,只有一个太子皇甫无双,而康王皇甫无伤不仅是被炎帝遗忘的孩子,也是群臣从未注意过的。自从他治好了腿疾,被炎帝封为康王,众臣似乎才注意到,炎帝还有一个皇子。
? 今日,是太子和康王初次交锋,众人哪个不感兴趣?都聚了过来,全神贯注地观看。
不一会儿,一排红色的纱灯在前方十丈远处袅袅升起,烛火的热力催动红灯不断向上飘起,一共有三十盏。
皇甫无双拉弓搭箭,黑眸微微一眯,便向向半空中的纱灯射去,只听得噗噗声响,箭过灯灭,不断地有纱灯落了下来。
康王皇甫无伤眼开着皇甫无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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