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是皇甫无双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小太监而已,谁都不会为她出头的。
但是,她花著雨又岂是那样好死的,花著雨阖上眼睛,任由身子下沉,装作被呛晕了一般。右掌却乍然用力,这一掌携着水流,又是猛然发难,狠狠向着自己脚底的黑暗处拍去。
脚腕上劲力立刻一送,花著雨趁机慌忙双腿蹬嗒,从水底浮了上来。来不及吸气,便急急向着岸边游去。
一上了岸,她哪里还顾得上去寻找自己的衣衫,瞧见姬凤离的冰蓝色长衫挂在树梢上,一把扯下来披在了身上。刚刚遮住未着寸缕的白皙身子,湖面“哗”的一声轻响,姬凤离从水中冒出了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瞧见花著雨穿上了他的衣衫,幽深的凤眸中,寒光寸现。
刚才真是惊险,虽然她不能肯定姬凤离是否真的想要她的命,还是就是吓唬吓唬她,还是很后怕的。
她回首婉然一笑,再将姬凤离的纨衣纨裤也抱在怀里,眯眼笑道:“相爷,您就慢慢洗吧,杂家先走一步了,这衣衫杂家暂时先借一借!还有啊,相爷啊,杂家可不是断袖,就算是断袖,也不会看上你的。你这身材还不够威猛!”言罢,便向着花树丛中奔了过去,跑了几步,猛然看到自己的太监衣衫放在一棵花树下,她笑了笑,也一起抓了起来。心想:姬凤离啊姬凤离,有本事,你就裸着满山追着本姑娘跑。
? 夜已经很深了,她施展轻功,在花丛中没命般地跑着,直到确定姬凤离没有追来,她才松了一口气。姬凤离,到底还是没敢裸着追来。
她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花树从中走着,忽听得左侧的花丛中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怎么在这里走了半天了,也找不到相爷洗澡的湖,也出不去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就是啊,这里好奇怪啊!明明那个湖就在这花树丛里,怎么我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啊,莫不是湖还会改了地方?”另一道声音疑惑地问道。
看来是跟着姬凤离来的侍卫,大约姬凤离原本是让他们在花丛外等着的。他们等不及,便进来寻姬凤离了,却不想进了她的阵,这下子出不来也进不去了。好啊,就连给姬凤离送衣衫的人都没有了!
只是没想到,姬凤离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破了她的阵!这个人,倒真是不简单啊,她的更防着他才是!
花著雨慢悠悠地从花丛中走过,走了出来,沿着山路向山下而去。在一处陡崖边,她极目远眺,只见清冷的月色下,满山葱茏,山势绵绵,而“青江行宫”如一道宽宽的玉带牢牢嵌在半山腰间,宛若天成,匠心独运。
这“青江行宫”不仅除了依山傍水,景色优美,而且,还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皇家的人,不仅会享受,安全也做得很好。
花著雨拿着衣衫,寻到一处浓密的花丛,将姬凤离的衣衫褪了下来,重新换上了自己的太监衣衫,手指拈着姬凤离的冰蓝色衣衫,手一扬,便丢到了万丈悬崖下。说起来,那件衣衫料子华贵,绣的竹叶也极是精致,真是可惜了。
回到行宫的“清苑”自个儿的屋内,花著雨便躺到床榻上呼呼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舒服,一觉到天明。
醒来后,花著雨便到了皇甫无双房内伺候,昨日打了姬凤离,皇甫无双这小子也高兴的很,喜笑颜开地说道:“元宝,一会儿啊,带上伤药,我们去探望一下姬相!”
花著雨忙应道:“是!殿下!”心中却在想,不晓得姬凤离回来了没有!
皇甫无双带着花著雨,沿着雕栏玉砌的石桥,路过一片湖泊,七转八拐,才到了位于东边的竹苑。皇甫无双也不让人通禀,便直接到了姬凤离的寝房。
屋内并没有人,只有案台上的青白釉双耳熏炉里淡香袅袅,清幽四溢,冷香沁脾。
皇甫无双甚是奇怪,倒是未料到姬凤离一大早却没有在房内,眯眼问随之而来的侍卫们:“你们相爷呢?”
一个蓝衣文士从一侧的偏房中拐了出来,此人面目清俊,神色温和,深邃的黑眸,总是笑眯眯的弯着,观之可喜。他看到皇甫无双,恭恭敬敬地施了礼,一双长眸却是不经意地望向花著雨,黑眸中有兴味的光芒在流转着,唇角却依然挂着笑。
花著雨觉得这个人看向她的目光好奇怪,好像是在憋着笑,又好像透着一丝遗憾,还有一丝别样的意味,总之,很复杂。其实吧,今日她随着皇甫无双在行宫内一走,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昨夜和姬凤离那一架打的,当时确实是解了气了,但是,事后她也晓得,自己是在青江行宫内是出了名了。
将当朝左相的脸又打又抓的,又将左相的头发拔了一绺,倒是让小太监们很佩服。但是,却是得罪了一些恋慕姬凤离的宫女,那些宫女们,看她的目光可就不那么客气了。
“蓝冰,你们相爷呢?”皇甫无双冷声问蓝衣文士道。
花著雨这才晓得,这个人就是皇甫无双说的,姬凤离手下的三大名士之一的蓝冰。据说,他是一个不得志的秀才,有一肚子诗书学问,也是参加过几次科考的,不知为何,就是不及第。后来,他便不再参加科考,到江湖上流浪了起来,大约也是机缘巧合,竟然也学了武功。
姬凤离结识了他,便将其招揽入相府,这人却不愿做官,只愿在姬凤离麾下做一个谋士。
蓝冰听到皇甫无双的话,微笑着道:“禀殿下,相爷在竹林,听说殿下前来探望,只是昨日伤的重,无法来迎驾,还请殿下移驾竹林。”
在竹林?
恐怕是刚刚回来,说不定多狼狈呢,所以没法见皇甫无双吧?
花著雨快乐地扬了扬眉,一抬眸,便接触到蓝冰兴味的眸光。她朝着他微微笑了笑,眸间滑过一丝幽冷。这个蓝冰,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做姬凤离的谋士,想必也是老奸巨猾的。
竹苑内静悄悄的,满目都是秀挺翠丽的竹子,偶尔几株不知名的蔓草,缠绕着竹身,绽开白中带粉,或紫中带黄的花朵儿。
透过重叠的翠嶂绿云,便看到姬凤离斜躺在一个竹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在随意翻阅着,倒是看不出一点点的狼狈,神情说不出的慵懒和闲适。他身侧是一个青石桌案,上面倒是没有摆什么东西。花著雨猜测,他应当是刚刚从山上下来,听到太子来访,便到了竹林之中。
他穿着一袭宽袖白袍,在绿意重重之中,就好像是云朵一般。不过,花著雨却可以瞧出来,他身上的衣衫是仓皇穿上的,腰间的玉带扣得很仓促,很松。而且,衣服里面好像没有穿纨衣纨裤,隐约露出半截光腿。皇甫无双他们不知昨晚之事,当然不会去注意,可是,她就看的比较细了。
哎呦,他到底是怎么从山中回来的啊?这个问题让花著雨非常疑惑!
听到脚步声,姬凤离微微下阖的眼眸淡淡轻启,如墨深潭中划过温雅的笑意,他缓缓放下书卷,作势起身拜见。
皇甫无双神色肃穆,但是一双滴溜溜的黑眸中,怎么掩也掩不住那一抹得意的笑意,他正色地咳了一声,粗声道:“左相不必多礼!昨日,是元宝不懂事,下手重了些,今日,本殿下带他来给左相致歉,元宝儿……”皇甫无双转首对身侧的花著雨一凝眉,冷声道,“还不快给左相行礼!”
花著雨心中哀叹,咋就不叫他行礼呢?那样就可以露出衣衫不整的样子了。只得走到前面,对着姬凤离施了一礼,轻声道:“相爷,元宝昨日得罪了!”
姬凤离羽睫一扬,深邃的眸光淡淡扫过花著雨,唇角含着潋滟的笑意,道:“殿下不必客气,凤离的伤已经无碍,多谢殿下关心!”
真是能装啊!
这样子衣衫不整了,还如此云淡风轻,优雅倜傥,她真想杀杀他的气焰。
“相爷,既然大好了,怎么不给殿下行礼呢?而且,我们殿下还站着呢,左相你怎么能坐着?”花著雨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听此话,蓝冰忙叫侍卫又搬来一把竹椅,皇甫无双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他也是机灵之人,听到花著雨似乎话里有话,淡淡说道:“左相,看你脸上的青紫倒是去了不少,身上应该也大好了吧?”
花著雨也蓦然发现,温泉水果然是见效,姬凤离脸上的青紫消了不少,看来昨夜真的泡了很久。
“殿下,睡了一夜,青紫是消了不少,但是腿弯有一处却疼的厉害,怕是不能给殿下施礼了!”姬凤离淡淡说道。
皇甫无双正要再说什么,就见竹林外有人影一闪,一缕清雅沁人的淡香幽幽弥漫而来。
“婉儿!”皇甫无双高声喊道,声音虽然高,但还是不掩其温柔的。
来的真是时候,花著雨眉头凝了凝,转眼看到姬凤离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人影听到喊声,袅娜的身姿缓缓从翠竹后显现了出来,正是温婉。一袭烟红色上衫,八瓣撒花裙,头上没有任何妆扮,只簪了一支翡翠玉钗,迈着摇曳生姿的步子,缓缓走近。先是朝着皇甫无双微施一礼,再向着姬凤离轻施一礼。不愧是大家闺秀,动作轻柔而袅娜,说不出的动人。
花著雨自问,自己就做不出如此娇柔婀娜的行礼姿势,她扮男子惯了,就是做出来也是透着洒脱之意的。若非是跟着萱夫人学了琴和舞,她真不敢想象,现在的她,估计和她手下那般粗鲁的将士是没有两样的。
? “婉儿,你来这里做什么?”皇甫无双有些不快地问道。
以前,温婉喜欢和姬凤离在一起,那也就算了,现在她都是秀女的身份了,竟然还来找姬凤离,怎不令他心头恼火。
温婉婉然一笑,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如莺:“禀殿下,婉儿之前从未到过行宫,今晨起得早了,便到处转一转,不想便转到了竹苑,听说这里的修竹长的极好,婉儿便想过来看看,回头画一副翠竹图献给殿下。却不想,看到殿下在此,倒是打扰了殿下和相爷的谈兴,请殿下恕罪!”
温婉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什么随便转转,是人都能猜到她是过来探望姬凤离的。不过,皇甫无双倒是相信了她的话,也许是不相信,但是被温婉这一番柔情蜜意的话迷惑了。听到她要给他作画,立刻双眸放光道:“婉儿,你真好,本殿下最喜欢翠竹了。这样吧,你就在这里画,本殿下在一边瞧着。”
“是!”温婉答应一声,她或许并不愿意为皇甫无双作画,但是,这样,便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多看一会儿姬凤离,这样,也算是遂了她的心了。
她和姬凤离只见,或许真的情深若斯,是她拆散了这段良缘。其实,温婉,并没有什么错,她很优秀,引得人人欣赏爱慕,这原也没有什么。只是,何以,她的不幸,却要她来代替呢,若非是替她,锦色又如何会无端丧命。对她,花著雨始终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花著雨斜眼看了看姬凤离,只见他唇角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黑眸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正淡淡望向她,长眉挑了挑,划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很快有侍卫送来了画板和油墨,用支架支在了竹林中,温婉站在画板前,开始作画。
风轻轻地吹着,竹林中花草繁盛,清香阵阵,谁也没说话,都在看温婉作画。只有花著雨,不是很有兴致的,她的思绪,飘到了远处。透过竹林,望向头顶上碧蓝的高空。
天空很蓝,好似一块澄澈的蓝色的冰,几朵淡淡的云在飘荡,云薄得好似轻纱一般,丝丝缕缕的。一只什么鸟在云层中缓缓滑翔着。
花著雨心中一惊,这只鸟,是什么鸟?眯眼细细看去,那鸟却太高了,她看不太清。但是,能飞到那么高的鸟,应该不是一般的鸟雀吧?应该是鹰一类的鸟,花著雨心中猛然咯噔一声,不会是……萧胤的那只海东青吧?
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萧胤的海东青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除非是萧胤会来南朝,而萧胤,肯定是不会来的。
这样想着,再抬头看去,那只鸟已经无所踪迹,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方才是看花了眼了。
“画好了!”温婉轻轻说道,放下了画笔。
花著雨抬眸望向她的画。
画的倒真是好啊,挺拔的翠竹,颇见风骨。竹间还杂着一些野花,红红黄黄的,色泽鲜亮。
温婉的画,自然是得了众位的赞赏,待画墨干了后,皇甫无双兴致勃勃地让花著雨卷起了画。两人便回了“清苑”,自然回去之前,皇甫无双是确认了温婉也离开了,才安心走的。他对温婉和姬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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