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落花,夜空薄薄的细雨……
女子临水轻舒广袖,和着滴滴答答的秋雨清音弹一曲《相忘》,琴音婉转缠绵,带着些许的轻愁和淡淡的思念,而她脚下的小豹睁着一双透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听着。
曲终,弦音渐缈,她轻轻地伸出手,小豹粗糙的舌头安慰似地舔着她的指尖。
“为什么躲在这儿?丫头?”
风佑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亭边,落了一身的雨,水滴从他濡湿的长发上滑落,落在肩上、落进袖里,甚至有几滴像泪一样,在亭檐正下方的水洼处,溅起小小的涟漪……
连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透过他的肩看向远方水面上淡淡的水雾,呓语般地说道:“我想有一间小屋,屋后是成片成片的桃林和满架的荼蘼花,一到夏天,果实丰韵、花香弥漫,而我踏着一地的花瓣,沿着馨芳的小径走在林中。屋旁可以种几杆青竹,竹影扶疏,推开门走进去,斜榻上躺着一个人,也许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也许是身着绸墨一脸的倦容,但他一定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那个人……”
风佑走过来轻轻地拥着她,他拥抱的角度,正好让连城完全看不到他的脸,让因失落而疲倦的她不必为他的脸容上难测的表情去费神思量。
“佑,为何他消失三年醒来后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为何要让我的感情找到归宿的那一刻,却发现爱情于我不过是街角路旁随意地挥一挥手……”
串串泪珠从她鲜嫩的脸庞跌落,风佑只是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佑,你说,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永远?”
随着连城张开眼睛,风佑向她送上一个微笑,那么地不露声色,不留痕迹。
“因为爱情不相信永远,只珍惜现在!”
“那什么时候可以对爱的人说永远?”
风佑伸手抬起连城的下颚,眼光迷离,沉而沙哑地说道:“在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在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这句话像一个深情的咒语深深烙在连城的心头,然后在岁月的尽头,终于对那个男子说:
我爱你,一直只爱你……永远只爱你……
风佑咬着苹果进偏殿的时候,正撞见墨蛟从殿内出来,脸色还是苍白,嘴唇微有些发紫,一见风佑,手掌立刻钳住他的双肩,虚弱地问道:
“连城呢?”
“什么城?这里是西泽皇城!敢问你这名‘宠物’啥时候自己开笼子跑出来的?”
明摆着装傻,墨蛟凤眼一眯,加大手上的力道,威胁地贴近风佑的脸,风佑双手赶紧抱胸,戚戚道:“我说这位大哥,劫财可以,劫色可不行!”
墨蛟明显失去耐性,低吼道:“带我去见她!”
风佑冷笑一声,身形一闪,轻易避过墨蛟的钳制,使得墨蛟身子向前一个踉跄,跌撞在门前的石柱上。
“不好意思,本少爷不知道!”说完叼着苹果就要走,突然身子被猛地一拉,墨蛟从后面伸臂环住他的脖颈,“噌”一声,墨蛟手臂上尖锐的黑刺冒了出来,正抵着风佑的咽喉。
“她在哪儿?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藏?风佑心里纳闷,感情你老兄不知道是自己将她气跑的啊!
“我们可没藏她,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
墨蛟的手臂缓缓放开,风佑转身看他,墨蛟诧异地问道:“那她呢?我……我记得昏迷前……她明明……”
风佑歪着脑袋看他一副懊恼的样子,淡淡地问:“你记得?你到底能记住多少?你可记得她肩膀上为救你而留下的爪痕?你可记得你昏睡时她对你衣不解带地照料?你可记得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心里真正想的是谁?”
墨蛟被他的话惊住了,瞳孔一点点地收紧,就在这时远处一串珠玉碰落之声响起,琴声涌泉似地流转出来,两人皆是一怔,想这能将平凡无奇的桐木古琴化作仙乐灵器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一人!
“连城!”
墨蛟低喊一声,迅速向着琴音奔去,风佑纵身一跃,挡在他的身前,双臂平展,眼含冷意:
“你可想好了,在你心中现在最重要、最想做的是什么!”
墨蛟眼神一暗,倏地咬紧下唇,风佑收起手臂继续说道:
“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如果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给她希望!”
曲调渐入凄清,轻风动竹,细雨点萍,纵有刚硬心肠的人,也不禁魂为之颤。
墨蛟缓缓向前,风佑不再拦他,擦身而过的时候风佑低低说了句:“早点离开吧……”
池边的连城星眸半闭,玉手拂动,弦上柔音恍如千万飞燕穿於葱葱绿林,倏忽一燕已过,转瞬次者又至。每一指寸动,就像杨柳点点啜湖,清音为涟漪,一圈圈泛了开来。
然而曲子终究有个收尾,就像人生,就像爱情……
连城手转一弧,馀音荡出,悠悠飘散,一曲已终,其韵仍似轻烟不绝。墨蛟听得痴了,隔了三年,站在秋日的末梢,他的心被那徐徐而落的树叶割成一道一道……
连城抬头与他相望的时候,想着,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些人和有些人擦肩而过,有些人,却注定要和有些人相爱,最后有些人又和有些人分离或者相守,而在连城的生命里这一切的发生和过程里,不知道是命运捉弄了爱情,还是爱情终于决定了命运。
只是对于墨蛟连城始终没有料错,尽管他们最后曾经努力拼回那爱情的轨迹,但终究是错过了……
“你醒了?”连城的脸上扬起如花的笑颜,墨蛟愣了一下,歉意地低下头。
“连城……我……”
“不要对我说抱歉!”连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温热的小手覆上那冰凉的皮肤,连城踮起脚尖抚着墨蛟的脸颊,眼睛一直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墨蛟,我们是夫妻……”
墨蛟温润的眸子浮上深深的伤痛,他把连城拥在怀里,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连城,遇见你,我墨蛟这辈子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了……可是,对不起……”
如果说,墨蛟醒来的那一声虚弱的呢喃已经是暗示,那么今天这一句对不起是不是就意味着中止?连城嗅着那海风的味道,以为自己会掉下泪来,可是却没有……
天空太过安静,连城感到自己的青春,在自己孱弱的背后凝立,慢慢随着这无边无际的苍穹织进了黑色的绸缎,上面点缀的所有片段被黑色遮掩,暗哑闪烁,谁的脚步声在这黑色绸缎上缓缓逗留,擦出沙沙作响还仍然留连?她真的不再知道……
风佑斜靠在石柱上远远注视着他俩,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那笑容浮于脸上,不在眼底,不在心里。然后喃喃低语:
“傻丫头,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何必强留……”
小黑豹跳到桌上,对着风佑大声咆哮,弓起了背来。
“小畜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深山里带回来才没饿死的?忘恩负义的禽兽!”
风佑捋起袖子上前就要掐,连城一把将他推开,摸摸小黑豹的背,轻声哄着∶“宝宝,别气,别气,咱们不跟大畜生计较!”
“啥?”风佑傻了眼,苦大仇深地看着连城,小黑豹朝风佑瞪大了眼,身子慢慢平了下去。
“你怎么也不给小家伙起个名字?”
“起什么?”
“呃……比如臭臭、蛋蛋、我要吃饭?”
连城白了他一眼,风佑兴致更高了:“我曾经有一匹马,你猜叫什么?”
“叫什么?”
连城弯下腰打开酒坛,一股芳香扑来,风佑的脑袋凑了过来。
一股清泉入壶,风佑惊讶地问道:“你打酒做什么?”
“不-关-你-事!”连城“啪”地将酒坛盖好放回远处,看着风佑问道:
“快说你的马叫什么?”
“呃……叫‘就不让你骑’”
连城的脸黑了一下,忽地又爬满笑容,走近贴近风佑的唇,眼神媚惑地挑逗着风佑的情绪:
“佑,你真可爱,可爱到……我真想……”
风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连城金色的美眸。
“……掐死你!”
扭身,香风一散,风佑长吁了一口,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以下,看着那根不安份的东西低咒了声:“妈的……”
飞身追了过去。
“丫头,打酒做什么?”
“说了不关你事!”
“人家想知道嘛!”
“烦死了,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行了吧!”
风佑无声地停了下来,看着连城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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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要配乐的,无奈单位电脑有问题,听不到声音,先拿上一章的凑活一下,回去再找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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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经历 洞房花烛
今夜,凉风阵阵,云层深处是弯弯的下弦月,黎明来临前努力透着苍白冶艳的光,照遍了大地。
连城静静地看着当在偏殿前方的风佑,淡淡地说道:“让开!”
风佑嗤笑一声,盘腿往下一坐,正挡住连城前方的小径,随手从花丛里拔出一根草根刁在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
“没用的!像墨蛟那种心机单纯的人,我只需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你用身体也留不住他!”
连城下唇一颤,声音渐冷:“让开!”
风佑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睑,身子依旧纹丝不动。
“风佑,我只有一个晚上!”
“没用的!何必糟蹋自己!”
那双湛蓝的眼眸缓缓抬起,那里面有倔强、有怜悯还有淡淡的伤痛。
“风佑,我不能让他走,不为我自己,我不能让墨骑和哥哥兵戎相见。如果墨蛟回到怀沙身边,南阳于我就不复存在了!”
“那又如何?”风佑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贴近连城,“南阳也好,天下也好,是不是你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过是个女人,对于女人来说,最好的归属不过是用身体抚慰心爱的男人,你又何必将自己置身在这刀锋浪尖?”
“风佑,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处境吗?”
连城的手摩挲着酒壶的边缘,“那个人对于我来说,是值得用性命去相拼的,不论我为他做到哪一步都无怨!”
“那你为何当初还要为自己留下墨蛟?留下后路?你对他不是爱吗?”
“爱?也许吧!”连城蠕动嘴唇,冷冷笑着,“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选爱我的那一个,对于感情,我不想付出太多,也无法付出太多!”
连城说完轻推着风佑的身体,从他身侧挤了过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说道:“风佑,我远比你想得要复杂的多,在我身上流着和哥哥一样的血,那种血液里有残忍、有背叛、有无情、还有……”
风佑抬头看着前方连城的背影,那孱弱的双肩微微抖动,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柔弱。她缓缓转头,露出了一个完全的笑容,那笑容的流露使风佑觉得在这片刻之间她与自己已经咫尺天涯……
“还有……不相信爱情……”
“你可记得,当日是谁喂你喝的望川水?”
连城走到桌边,摆放着碗筷和酒杯。墨蛟眼神一冷,微眯起眼睛,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狼……奴!”
连城一惊,转身诧异地问道:“狼奴?他不是怀沙的男宠吗?”
“早就不是了!”墨蛟的脸色有些吓人,“他本是节柟族的狼王,而节柟族的狼队是惟一可以与墨骑抗衡的队伍!”
“墨蛟,这三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城坐到墨蛟身边,拉起他的手。
“三年吗?”墨蛟的神情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从冰洞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身在哪里,问了路人才发觉已是三年以后了,那时我在南阳与西泽的边界,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三年,怕以前的那些人事早已经物是人非!然后我不小心闯入了节柟族,又无意探听了他们的计划。连城,你可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灵?你可知道我在洞中预见了谁?又是谁为我指明了出路,将我救了出来?”
连城不觉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谁?“
“我的娘!我看到了她的魂灵,淡淡的,摸不到……”
墨蛟的神情伤感起来,连城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她为我指了路,告诉我,我不能死,整个蛟族的命运都在我的手中,我必须带着族人回归大海……”
“怎么做?”连城问道,“是不是需要怀沙?”
墨蛟惊异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醒来时叫着她的名字,我那时就在想,你心里一定藏着什么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