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提到花钱这一点,让我很在意。虽说代他受过有朋友同事之间的情义在里面,但更多的是抱着报恩的目的去做的。我这人就是这样,既然他以前为我做了不少事,现在他有难了,就该轮到我为做点什么。为了达到这一愿望,我甚至有去蹲几年监狱的打算。可结果呢,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自己也无非在禁闭室里关了几天,于身体于精神没什么损失,这样就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报恩。倘若他还因此花了不少钱的话,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似乎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钱是花了不少……好几千吧……”
“不就付点医药费吗?怎么要这么多?”
“看来,在这方面你还嫩了些。不仅要医药费,还有误工费、营养费、陪护费等,这些还只是付给受伤者个人的。再还有,比如找他们村里有身份有地位的老人干部帮忙说说话呀,得请客吃饭吧,等等,挺烦人的!”
看他罗列了一大堆,我也只能好言劝慰:“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就花了吧。”
苏得利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个人掏腰包?哈哈,我才不会那么傻!既然我们是有单位的,再怎么的也得由单位来掏钱吧。而且,我早就向公司杨经理通报过此事,每笔钱我都开有票,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听到不是他本人的钱,我心里稍定:“杨经理会在票上签字吗?”
“不签?老子跟他没完!……这个我倒不担心,主要是你,也许会被公司处罚……”
我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不把我踢出公司,什么处罚我都认。”
“好,我苏得利不枉与你同学一场……”
……
回到公司,杨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好一番训斥:“你才来多久?就给我惹出这么一出乱子来?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怎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作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既然当上了出气筒,就得让人痛痛快快把气撒了。所以不论他怎么训我,我一概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
杨经理气呼呼地看了我一会儿,降低声调又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替在苏得利背黑锅?我可不太相信你会去打架,而一贯喜欢惹是生非的苏得利却能够安分守己?至少你看上去像个本分老实的人。”
我坚持说自己是肇事者,与苏得利无关。
杨经理不耐烦挥手让我离开:“好了好了,你不要多说了……先回家呆着去吧,待处理决定出来后再通知你。”
“……不会炒我鱿鱼吧?”
杨经理头也不抬:“你连派出所都敢进去,还怕什么炒鱿鱼?”
从县城坐车回家,我心情极为沉重。屋漏偏逢连雨啊!家里与与新婚妻子吴雅芳的关系闹僵,是和是离尚难预料,如今出了这件事,能不能保住饭碗,又成了我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问题。
下了车,我看到远远的家里的烟囱冒着炊烟。
家里有人?这个时候,家里的人会是谁呢?照理说不应该是姐姐。姐姐就是在我结婚时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随后就回去了,若不是有特殊情况,一般来说,她是不会到家里来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吴雅芳回家了。
我一想通此关节,顿时欣喜若狂,拎上行李向家一路狂奔。
我气喘吁吁跑到院子门口,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苗条清秀的背影:头上扎着一根花头巾,腰里围着围裙,捋起半截袖子,露出白蒜般的玉臂,一副麻利又不失干净的打扮。——正是吴雅芳!
罗罗罗——!她正熟练地往地板上撒些谷糠,嘴里象唱美妙音符般地在呼唤,院子里赫然还有几只小鸡,围在她脚底下打转。
她听到动静,猛然回过头来,露出欣喜而灿烂的微笑:“你回来了——”
这声音听在我耳里不啻就是天籁之音!
………【070、和好如初】………
这次见到的吴雅芳完全判若两人,又是拎包又是拉手,还不停地问旅途累不累,惊喜中有矜持,欢快中有娇羞,俨然就像一个阔别多年的妻子,迎回久归的丈夫。
我进屋还未坐定,她又端来了一盆热水,并笑吟吟地递上毛巾:“这一路回来,也累得够呛,赶紧用热水洗把脸吧。”
她突然表现出的这一番情深意切和细致周到,让我如坠梦中,很难一下子适应过来:“……我习惯洗冷水……”
“不烫!”她把毛巾浸到脸盆上,搅搅搓搓,再把水拧干,放在我手里,“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该用热水了!”
“……冷水与热水有什么不同吗?”
“以前,谁对你吁寒问暖?现在,不是有我么……不能让别人说我是个不懂得体贴关心男人的妻子吧。”
“……你能回来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有话等会儿说,好吗……我先去为你炒几个下酒菜吧。”
“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好生坐着歇会儿。”
什么叫做小两口,什么叫做小日子,什么叫做温暖,什么叫做满足,此时我已有了深切的体会。看着她象一只欢乐的小鸟在飞来飞去围着我转,我心里像是灌了蜜似的。
很快,她炒好两个菜,再从橱柜里变戏法般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熟食和酒,摆得满满一小餐桌。她为我斟上酒,然后小鸟依人般坐在我身边,为我夹菜。
“你好像知道了我今天要回家似的……”
“是啊,当姐姐特地来告诉你出事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
我震惊之余,把手中的一只筷子给弄得掉落在地:“姐姐都知道我出事了?”
“是呀。”
“……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吴雅芳重新递给我一双筷子,说:“就是你那个姓苏……的搭档……告诉她的。”
“苏得利?他……怎么没对我说起过此事?”
“他来时现家里没人,就找其他人打听,最后找到上围村姐姐家里……姐姐知道后,十分着急,就来找我。”
“我今天要回来也是苏得利说的?”
“他没有具体说是今天,只说这一两天会回家,所以我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就顺带买了这些。”
如此说来,苏得利来接我之前就知道后面的一切事情,包括公司对我处罚并让我回家。这个李胜利,搞什么鬼,不直接对我说,还弄得这般神经兮兮的?
“你很担心我吗?”
“你说这话有没有心肝?我不担心谁担心,我可是你的妻子!”
“你……不是说要跟我离婚的吗?”
“你还计较这句话吗?男子汉大丈夫也忒没有气量了吧,我的一句气话你也当真?”
“……但当时我确实很难过,有天快蹋下来的感觉……一连几天,我都是精神恍惚,无法集中精力。”
“姐姐来说你出事的时候,我吓得差点魂都没了……我觉得,可能是我们之间的事让你心情不好,才会找人打架……是吧?”
虽然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码事,但我不想否认,或者我只有把事态说得越严重,她的负疚感就会越深,对我就会越好。
“是,是这样的,如果你对我好些,也许根本就不会生此事。”
“经过了这些天,我越来越感到我不能没有你。听到这件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虽然你们三人合起伙来骗我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但也可以说明一点,你心里在意我才会这么干……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的心……我不会再拿来说事了,你原谅我好吗?”
她仰着脸,眼泪婆娑,那样子让人又爱又怜。我也懒得再去解释什么,阴谋就阴谋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都已经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娶到手了,头上就是被扣上个耍阴谋诡计的小人帽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忍不住拥她入怀:“你回来就好!”
“……你想我吗?”
“想!我真的好想你!”
“哪儿想?”
“这,这,这……哪儿都想!”我全身乱指。
她破啼一笑:“我当你这把干柴被其它哪束野火给点着呢!”
“哪能呢?我这把干柴还只能你这束火才可以点着的。”
“晚上,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给你添酒吧……”吴雅芳满脸晕红,小心翼翼为我添酒。
“你也喝一口吧。”
“不喝。”她话是这么说,可嘴里的动作告诉我,她想喝。
我鼓励说:“喝嘛,我们交杯酒不是没喝,算是补上。”
她轻抿一口,红扑扑的脸上尽显娇憨之态。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这么大的院子里就我一个人,我还真有点害怕!”
“不用怕,也许我会留在家里一直陪伴着你。”
本来,我还为会不会被炒鱿鱼而忧心忡忡,如今被此气氛一冲,完全就变淡了。
但我的话还是让吴雅芳吃惊不小:“你真的会因为此事而丢掉工作吗?”
“现在还说不好,得有这个思想准备。”
“……丢了就丢了吧,我们共同在田间劳动,也不见得生活就差了,比上不足比下总有余吧。”
“说得不错!”
“不过,要是工作还在,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从娘家带回几只小鸡,我要让整个院子充满生机。”
“有小鸡是很好,如果要是再多个人那就更好了!”
“当然会有的……也许再过几个月,这院子里就会增加一个小生命……”
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傻瓜,我说的难道不够明白吗?”
“你是说……你怀孕了?”
她娇羞地点了点头。
一种强烈的兴奋感袭击全身,让我激动不已。我搂着她的脸一阵乱啃:“我的好老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唉哟,你的胡子扎疼我了……”
……
吃过了晚饭,我挑了几桶井水,吴雅芳下灶房为我烧水。兑冲水时非得把手指探进水里面一遍又一遍的测试温度,我说:“我需要这么讲究吗?热一点冷一点无所谓。”
“不行,这水的冷热体现我的爱心,太热怕宠坏你,太冷怕伤你的心,刚好合适最好。”
她把洗澡水的冷热这样的生活细节也说得富有哲理,我除了听从安排,还能再说什么?
我冲完了澡,她附在我耳边说:“现在轮到我了,你到屋里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出来,不许偷看……”
我依言规规矩矩坐在床头,听着外面哗哗的冲水声,心里充满了想象。
一声梦呓般的吟哦,吴雅芳从屋外走了进来:全身不挂一丝一缕,刚刚冲洗过的肌肤更显得温润和光洁,火辣辣的目光充满着野性。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我走来,娇小的身子宛如摇摆着一缕袅袅白烟。
她裸体的样子虽然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象这样极富有动感和挑逗的情景又何曾见过?我感觉全身的血液立即沸腾,从里到外感受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炙热……
………【071、当头一棒】………
就在我回家的第五天,苏得利来了。
他拎着一网兜礼品,满面春风从客车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公路旁边的自己的责任田里学习扶犁耕田。
随着在家所呆的天数不断增加,我对重新回到公司开车已不抱有希望了,开始依恋家,守在妻子身边不再出门的感觉其实也不差。
为此,我还设想自己一生的大致轨迹,分两大步:第一步是造人育人工程,生出个一男半女来。现在鼓励计划生育,提倡只生一个,反正不管是男是女,让他(她)读书上大学,弥补自己的遗憾,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第二步是好好地为他(她)安置个家,待他们再生有孩子,含贻弄孙,其乐融融,马马虎虎就可以将一辈子差不多给打了。
吴雅芳听了我的这份设想,直笑我是个幻想家,爱胡思乱想,规划一些不着边际的狗屁蓝图,自己生儿育女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想到遥远的将来抱孙子去了。她还勾起小拇指,意思是说我志气太小。
实际上,这个时候我与吴雅芳的矛盾已经初现端倪,只是这个矛盾被湮没在绵绵情义之下,没有引起我的足够重视。我从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闹着玩的,人既要有奋斗目标,又不能夜郎自大盲目乐观,有时候贵在有自知之明,能知足常乐!
虽然我的理想不大,但我也必须面对如何正常生活下去的这一现实,至少不能让家人饿着肚子,至少得让未来的孩子能在课堂上坚持下去。不管怎么说,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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