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我与王清莲的此次见面非常短暂,无非就说了几句问候的废话,然后我考虑到搭车得赶时间,就转身匆匆离开。就在我上车离开之际,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她丈夫的弟弟,曾经敲我一棍的石三楞子。他至始至终一言不地站在我背后。我曾瞪了他一眼,目的是想提醒他,大可不必狗拿耗子似的站在一边。他毫不畏惧,迎着我的目光与我对视,眼睛里有敌意、有警惕、也有狂躁。
我回到车站,吴雅芳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张脸拉得老长。
“你骑自行车去哪儿了?”
“去看一个朋友。”
“谁?”
我不想节外生枝,就随便编出个人来:“……是大陈,你不熟悉的……”
“我没有听说你在本乡有这么个朋友?”
“我的朋友多了,总不能一个一个对你提起。”
“……你不会去看你的老相好了吧?”
这女人的敏感还真是可怕,这么随便一猜就八九不离十!当然,此时的我也只能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我真的不敢想像,吴雅芳要是知道我真的如她所说,去看过去的恋人,后果到底会是怎么样。
“你这个人,猜测问题也这样不着边际,我与她早无瓜葛,我找她干什么?”
“这次权且相信你,如果现是骗我,瞧我不收拾你……”
此时我要是不说话,继续装糊涂就好了,偏偏活跃一下气氛,想逗她笑,加问了一句:“你要……怎么收拾我?”
“我……掐死你!”她说掐还真掐,冷不丁用力在我胳膊上来了那么一下。
“哎哟——”我疼得大叫一声。
她脸上乌云尽散,浑然不觉地笑着提醒我:“车来了——”
我上了车,等车开动后捋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臂上一大块紫色淤青。
疼痛也在这时被夸张地渲染出来了,但很快身体的疼痛就转化为内心的疼痛,因为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王清莲背上的那小女孩的模样。
………【065、红包风波】………
在我进运输公司将近两个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结婚。
人就是这样,没结婚时盼结婚,待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却失去了原来那种美好感觉,而且麻烦事一大堆,让人头疼不已。
结婚那天,来了许多人,除了煤矿与运输公司的新旧同事之外,村里凡是沾亲带故的都几乎来了,其中就有“老芋头”和“鬼智三”两人。
这两人与我们家可有点“特殊关系”。“老芋头”与我母亲年轻时有过一段恋情,在我父亲过世之后,两人旧情复燃的传闻一度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无形中把我们姐弟俩和他一家子推入尴尬的境地,凡是在路上相遇,总有一方会绕道避开。姐姐看到过母亲与“老芋头”在一起说话的情景,相信传闻是真的,总觉得是一件摆不上台面丢人的事,由此对“老芋头”也是深恶痛绝。而“鬼智三”是传播我小时候偷看姐姐洗澡事件的始作俑者,姐姐直到现在一见到他就恨得牙根直痒。
长姐如母,姐姐是家中此时当仁不让的主事之人,客人来了,就得上前打声招呼,说几句场面上的话。偏偏这两个人的到来,让姐姐失了态。
姐姐一看到他们俩,竟然沉下脸,重重地放下茶壶,甩手而去。在如此多的客人面前,姐姐让两人下不了台,行为稍显过分了点。
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与姐姐截然不同。就说“老芋头”与我母亲的事吧,别说仅是捕风捉影没影的事,就算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鬼智三”,谁没有一点错?都过去那么久,实在没有必要再去计较。反正不管与谁再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来者即是客啊!。
我见势不妙,赶紧里坐下,总算应付还算及时,没让这难堪的一幕持续过久。
客人陆陆续续到来,家里原本的四间房是不足于容纳得下那么多人的。幸亏姐姐有预见,早把房前的空地用砖围砌成一个院子,并在一侧用塑料膜搭了个接待用的简易棚。当天的天气也不坏,虽说是个阴天,却不下雨,这就能让宴请宾客的桌席延伸至室外。
就在宴席进行时,院门外有人对姐姐喊道:“方萍,外面有人找——”
“到底会是谁?雅芳,你跟我一起出去吧。”姐姐嘟哝了一句,拉上吴雅芳一起往外走。
姐姐的本意是让吴雅芳多认识些人,学习如何待人接物,可没想到,却引出另一段不愉快来。
她们重新回到院里时,我注意到,吴雅芳冷着一张脸,而姐姐的神情却显得有点尴尬。
我感觉有点蹊跷,想问吴雅芳到底生了什么事。可她根本就不理我,从我身边走过,直接进洞房去了。
我又问姐姐:“姐,怎么了?”
姐姐略带些神秘感低声说:“你知道外面那人是谁吗?”
“谁?”
“王清莲。”
“……她来干什么?”我有些慌张。
“你结婚,她也想表示一下她意思,所以让我转呈……喏,就这个——”
这时我才注意到,姐姐手里还捏着一个红包。
“既然她有这个心意,就该让她进来……”
“她死活不愿意。”
“那……若闲为什么不高兴?”
“我看到是王清莲,也是一愣……既然我让雅芳跟着出来,说什么我也该相互介绍一下吧。可当我说完王清莲三个字时,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我与王清莲的事她可能也知道些……但我想她不至于这样小肚鸡肠吧?”
“可能不是这件事……”
“除了这件事,还会有其他什么事?”
“我……也说不清,你自己去问你老婆吧。”
宴请间隙,我偷空溜进房去,只见吴雅芳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
“怎么了?有什么不愉快可以对我说吗?”
“……”
“……是不是为了王清莲送的那个红包?”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送的红包?”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小是个礼,我们总该回份礼物吧……”
“你打算怎么个回法呀?”
“别人是什么礼,她也是什么礼,姐姐自会安排……”
“不行——”
吴雅芳从床上一跃而起。
“那……你说怎么回礼?”
“把她送的红包原封不动地返还她。”
“这……怕是不好吧,这不等于说明不受她的礼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尽量做好解释:“虽说我与她以前有过一段感情,但不等于这段感情结束之后我与她就不能再保持其他的一般关系……”
“你和她是保持着其他一般关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与她还有什么偷偷摸摸不正当关系似的。”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有点生气:“你……你这是胡搅蛮缠,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你不应该把我与她的那点事拿来说事……”
“我不就是让你把她的那个红包原物奉还……怎么了,刺激到你了?你不愿意?”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这是两码事。”
“这就说明你不愿意与她彻底断绝关系,还藕断丝连!”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心眼小得不能再小了!”
“爱情的眼里就容不得有任何沙子!”
“……这么说,你要我与她形同路人,没有任何关系就最好,是吧?”
“你不是说你与她没有关系吗?好,证明给我看。”
“你……要是我不呢?”
“说明你心中有鬼……”
我气得在新房中打转,但考虑到外面的宾客,我还是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尽量把声音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你不要扯得那么多……她是以一个同学,一个旧人的身份来送礼,充其量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宾客而已。”
“看来,你是不打算对我说实话了……”
“我与她就那么点事,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好了,别闹了,我们出去吧,等一下我们还要向每位客人敬酒。”
“可我有证据……”
我一愣:“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这个证据可是个人证……”
“人证?我不明白。”
“今天,王清莲身上背着一个小女孩……”
“对呀,她是有一个女儿,怎么了?”
“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情况,她背上的这个小女孩与你姐姐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你就不解释解释,当一个与自己谈过恋爱的女子却生出一个极像自己姐姐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自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说小女孩像我姐姐,意思就是指这个小女孩实则是跟我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俗话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这么一句揭示着遗传学上的某种规律的话会应验在我身上吗?难道王清莲背上的那个小女孩真的会是我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张口结舌。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我从来也没有认为这会成为一个事实。
吴雅芳不停地用拳头捶我,一边哭一边说:“你还说你只与她拉过手……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我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时间无言以对,狼狈不堪,只好逃似的出了房。
姐姐现我脸色不好,上前低声问:“怎么样了?”
我把姐姐拉到一个无人处,问:“雅芳说,王清莲背上有个小女孩……非常像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姐姐似笑非笑:“这可要问你……你与她有过那……那事没有?”
“……是有过那么一回……不会那么巧吧?”
姐姐叹息说:“我的傻弟弟,那不就结了么……我第一次见到小女孩时,就有这种感觉,很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想到怕影响你与雅芳的感情,一直没有问。”
我明白了,在学车期间我曾经回过家,姐姐就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注视着我,当时我就感到奇怪。当时我想到了可能与王新莲有关,就是没想她早已认出王清莲的女儿实则就是我的女儿。怪不得,我见到小女孩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原来我与她有着不可割断的血缘联系。
我心里涌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滋味,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欣喜
………【066、大闹洞房】………
吴雅芳在新房中并没有呆太长的时间,很快就擦干了泪水,堆起喜庆的笑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我身边。
想必吴雅芳也是清楚地认识到一点,今天毕竟是她与我结婚大喜的特殊日子,我纵然有什么不对,但从形式上还是法律上已经成为她丈夫是不争的事实,把我弄得灰头土脸,在众人面前难堪下不了台,对她来说实无半点好处。
我长舒一口气,在桌底下轻拍她手,以示对她识大体的举止进行表扬。没想到,她手掌一翻,在我手背上狠掐了一把。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我也只能强忍,不敢在脸上稍加显示。不管她以什么方式,只要把心中的不痛快泄出来就好。迟泄不如早泄,大泄不如小泄,一时之痛算得了什么?怨气这东西,不能日积月累积压在胸中,一旦有朝一日突然爆,其威力并不亚于点然火药桶,到那时只怕更难以收拾。
就在我心里稍微安定,以为王清莲送红包引的一场小小风波在吴雅芳的自我调整下得以平息之时,一件更让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按照婚宴的固定程序,我与吴雅芳夫妻俩是必须向参加婚礼的每位宾客敬酒,以此来表示感谢。我与吴雅芳端着酒杯从里到外,逐桌逐个地走了一圈,最后来到苏得利大陈及运输公司同事的那一桌。
由于我刚进运输公司不久,许多同事与我之间还有一定的生疏,有些人并没有亲自来,礼金礼物都由苏得利转交。这样一来,在敬酒的时候苏得利就别出心裁,非得要代表那些没有前来的同事敬我们夫妻俩,还把我俩手中原来的小杯换成了大杯。
我只能双掌合十,不停地恳求:“得利,论酒量,我们夫妻俩捆在一起再乘以二也不能跟你相比,请多理解……”
苏得利嘴里呼着酒气,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别说这么多借口,咱们谁跟谁?换大杯,满上——”
“不行不行,小杯都受不了,更何况大杯……”
“小杯小里小气的,大杯才显得豪迈痛快……别说我勉强你们,人生一世就这么一回,说什么也得给我这个面子……”
我帮吴雅芳求情:“那……我老婆不会喝酒,她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