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把大部分的工作压在我的肩上,而我受了他的恩惠,自然是感激涕零,任劳任怨。他落得个轻松自在,特别是在喝酒这问题上,对他指手划脚说三道四的人也会大大减少。
当然,那时的我又哪里知道里面还有如此多的猫腻呢?我是非常珍惜此次来之不易学开车的机会,如饥似渴,勤学苦练。在培训班总共才两个月里,我只偷空回过一次家。
而这个时候,因为兑现了吴雅宾提出的两个条件,如数交付聘金和顺利改行,吴家对我的态度有了明显好转,一向对我没有好脸色的吴雅宾夫妇也是“多云转晴”,我与吴雅芳的婚事进入了倒计时。有关这方面的事,现在都由姐姐全权处理。
从相亲到结婚,中间实际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大体要经过相亲、定亲、认门、小押、大押、编单、成亲这么几个程序。相亲就是两人由媒婆介绍见面。定亲就是女方敬茶,男方送礼。现在的人送得是钻戒项链,而那时送得只能是手表什么的。我送给吴若闲就是一块市价一百来块的双狮牌自动手表,这在当时算是比较好的了。
认门,顾名思义就是熟悉熟悉路认识认识门,就是女方及其亲戚到男方家进行一次“实地考察”。别小看这种考察,它虽然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即定的婚事,但所出来的评估报告会直接影响到男方在整个婚事上的总体花销。很多女方家里经过实地考察之后,觉得男方的家庭状况低于他们的想象,那么就会另立名目开出惩罚性“罚单”。这些“罚单”会在小押、大押、编单三个固定程序上体现出来。
结婚办喜事在我们那儿历来就是件繁复的事,花样多,名目多。就说聘金(有些地方也叫聘礼)吧,什么奶水费,抚养费,粮食费,衣料费……如果女孩子读了书,还有教育费,花样之多让人瞠目结舌。男方不仅要支付相当数目的聘金,还得承担如双方办宴席等的所有开销。小押大押编单这三个程序就是来专门来讨论除聘金之外其他开销的规格,比如鸭几只鸡几只猪肉几斤……给女方家亲戚的礼是物还是钱,物该是什么,钱又得多少。要是有对男方不满意的女方家庭也会在这里头横挑鼻子竖挑眼,尽量弄出些难题来刁难。
当然,麻烦的事还止这些,有些事看似花钱不多,但时间一长就让人苦不堪言。就说我这次回家吧,正好是端午节前夕,姐姐派我往吴家送衣服。这做法在我们那儿是有说道的,叫做“送节”。在定亲与成亲期间,每逢年节,男方就必须向女方送去新买的布料或者衣服。如果这段时间较短,倒也无关痛痒,怕就怕长达三四年甚至更长时间仍不举办成亲仪式的,那就不亚于一种煎熬了。
我与吴雅芳婚前程序所走的时间只有一年,这还是因为她家向我多索取了聘金,其他程序相对进行简化的结果。我从培训班忙里偷闲回来的这天,实际上离两家商定的结婚日期已经不是很远了。
由于我这次回来的时间只有两天,当天下午一回到家,我就马不停蹄赶往吴家。
吴雅芳与她母亲对我格外热情,杀鸡宰鸭好好地招待了我。吃过饭后,我看天色还早,就起身告辞。
吴雅芳挽留我说:“太阳都快落下了,回到家中只怕天已黑了,就在这儿住下吧,我哥哥的房间可空着呢。”
她说此话时,红霞扑面,让我心中为之一荡。
她母亲也说:“是啊是啊,住下吧……我还有事对你说呢……”
她母亲起身到里屋,出来后把一叠钱塞在我手里:“给,这是三千块钱。”
我愕然了:“妈,你这是……”
“现在办事正需要钱,这钱你拿回去用吧。”
吴雅芳看我还傻站在那里,笑着说:“你还不明白,妈的意思是返还聘金中的三千块钱。”
“这……这哪行?这是大哥开出的条件之一,我怎么能拿回去呢?”
“我哥喊出这个数字来是为了试探你。我本来也就不知道人,是妈后来告诉我的。”
“……试探我?我不明白。”
“先,他想知道你有多少存款。如果你直接能拿出这些钱来,至少可以说明你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其次,假如你没有那么多钱,但你能借到这些钱并能把婚事顺利*办下去,说明你有一定的人缘,而且也有一定的能力。”
我不禁对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增加了几分好感。现在为了我的婚事,姐姐一家在拼尽力气勉力维持。尽管我也知道这一切,但我有劲使不上,只能干瞪眼着急的份。这三千块无疑是雪中送炭,会让姐姐的压力大大减少。
晚上,我躺在她哥哥的床上,整个人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这兴奋不仅仅来自意料之外的三千块,还有吴雅芳让我留下时说话的神态,总觉得有一种欲语还休,余味犹长的味道。我在想,她是不是有某种暗示呢?如此一想,胸如撞鹿,心痒难耐。
夜静人深,我感觉四周再没有任何动静,才起了床蹑手蹑脚走到吴雅芳的房门前。
屋里还亮着灯,看上去她还没有睡下。
笃笃笃,我轻敲三下门。
只听到里面先是传出一声轻笑,再就是一个细细的声音:“……门没关,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看到吴雅芳穿着我今天刚送来新衣裳,大红的颜色把她的脸也映得通红。
“……我穿这衣服好看吗?”
我用力咽了下口水:“好看……”
“就是这颜色太红了,太显眼了。”
“不显眼,一点也不显眼……你在此刻穿上正合适……”
“合适是吧,明天我就穿上这件衣服在村里走上一遭,让伙伴们评评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眼力。”
“我当然有眼力了,这衣服象团火,随时都可以把我点燃……”
“……什么火呀,什么点燃呀,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是干柴,你是烈火……”
“……你刚才不是说衣服是火,怎么我成了烈火了?”
“你就是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我是烈火怎么的?把你点着了?”
“是,你点着我了,我浑身上下无一处没有被烧着的。”
“让我看看……烧成什么模样了?”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吊我胃口了……”
“我是怎么吊你胃口的?你说呀……”
“……是你让我住下来的……”
“我求你住下来了吗?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回去,走,走呀……”
“好好,我说错了,不是你让我住下来的,而是我死皮赖脸要求住下来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
“……轻车熟路的,是不是老手,说……”
“我……怎么会是老手?”
“你有个老相好,叫王清莲,别当我不知道……”
“老相好?说得这么难听。只拉过手……拉过手不犯法吧……”
“拉过手也不行。”
“那你枪毙我得了。”
“哼,你以为我不敢……”
………【064、疑窦丛生】………
我把吴家返还的三千块钱交给姐姐。
姐姐喜形于色:“我正愁下一阶段该用的钱呢,这下可好了……你丈母娘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说:“他们多要这三千块,说是为了试探我……”
姐姐却不这么认为,“什么试探,是扛不住人们的嘴巴吧?你知道外面是怎么骂吴家的吗?——钻进钱缝里,财迷心窍!”
“人家不是把钱还回来了吗?姐,你就别再这样说人家了。”
“哟,还没成亲呢,胳膊就往外拐了?我告诉你,我是你亲姐,再怎么说你也得向着我多些,再说了,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听外面的人这么说的。”
“谁说我不向着姐了?我永远都向着姐……我的意思是,你先是托人家一把,说是通情达理,后又拽人家一把,说是财迷心窍,你到底是说人家好呢还是说人家坏呀?”
姐姐扑哧一笑:“钱都还到我手上了,我能说人家不好吗……一半对一半,相互抵消,算我什么也没说。”
停顿了一下,又叹息说:“可惜呀,吴家还钱的事外人不知道,这个破坏规矩的恶名我们家是铁定甩脱不掉的罗!”
我们小同乡嫁女聘金从近四千猛增至近七千还真是从我开始的。从此以后,聘金就没有再低于过此数目的,还往上一路飙升,一直到后来的两三万。女儿多的家庭多出一条生财之道,自然喜不自禁。而儿子多的家庭却雪上加霜,忍不住破口大骂。骂谁?骂我呀,我顺理成章成了破坏规矩不可原谅的元凶。
姐姐与我说了一下有关未来婚事的安排后,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我,前后神色有明显变化。
我惊讶道:“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王清莲的丈夫与哥哥出事……你听说了吗?”
我漫不经心地问:“我没听说。出什么事了?”
“唉,也不知他们俩吃了什么糊涂药,把别人放到山坳里吃草的两只耕牛偷偷地赶过县境想卖掉……”
“……这不是偷吗?”
“就是偷。被查出来了,前些天被县公安局下来的人带走了。”
“是她的哪个哥哥?”
“就是换亲互为郎舅的那个……”
是王土山,他与石二楞子成为郎舅,还真是合适!
“他们俩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事生多久了?”
“半个月前吧。”
丈夫与哥哥双双被抓,可想而知,这对王清莲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最近你见到她了?”
“是,就在三天前……”
“那……她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现在为修路的工程队做饭,三岁的女儿背在背上,一刻也不离身,还真是可怜……”
“哪里在修路?”
“就是南壶村到乡里的那一段路,正在加大加宽,听说还打算铺上柏油呢。”
姐姐说话时眼睛停留在我的脸上,直把我看得有点毛:“姐,你老看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姐姐极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疑窦丛生,感觉姐姐肯定有事在瞒着我。姐姐会有什么事瞒我呢?她不自然的神情是在提到王清莲后出现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很可能与王清莲有关。
我决定在去培训班之前去看看王清莲。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她,看她有什么现实意义,我没有想清楚这些问题就去做了。
我先到了乡里的小车站,等下午一点半直接去市里的车。吴雅芳与我约好,要前来送行。我来得稍微早了些,吴雅芳还没到。此时距离车来时间还有一点时间,我看到旁边一家店铺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便尝试着去借,没想到店主爽快得很,一口答应了。
我蹬上车,飞一般地去树下村与南壶村之间的修路路段。
我打听着走到王清莲干活的工棚前,犹豫了。我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来见王清莲在时机上好像并不合适。
正在犹豫间,王清莲提着一大筐菜从工棚出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不由一愣。随后,她放下菜筐,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先开的口:“你……还好吗……”
“好……你呢?”
“好……”
她身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头凌乱,颧骨突出,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完全没有以前丰满亮丽的样子。
实际上,当姐姐说到石二楞子被抓起来时,我内心出的是幸灾乐祸的嘲笑,我觉得这个正是因为她没有选择我而酿成的后果。于是我有了抑制不住想去看看她的冲动,最初的目的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看她狼狈样子的。但我真正看到她的时候,原本嘲弄的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难过。她现在生活状况我一无所知,但我感觉她可能陷入某种困境中。生活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理应比现在过得更好、更开心。到底是生活中的哪个环节出了错?是她的逆来顺受?还是我不够努力?也许我们就不该认识,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我们都没有错,生活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
她背上还用背带绑着一个小女孩,头大身小,给人以营养不良的感觉。小女孩不哭也不闹,一双大眼还扑闪扑闪的,依稀有几分她当年的样子。从见到小女孩的第一眼起,我心中涌起了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从此时开始有了一种不安……
我与王清莲的此次见面非常短暂,无非就说了几句问候的废话,然后我考虑到搭车得赶时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