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见她面色微变,便猜到锦歌可能想到了什么。当下一转身,吩咐侍卫将此人押下看管,又遣散了一众人,这才轻身上前探询道:
“小主,可是有哪里不对?”
锦歌咬着唇摇了摇头,眉头纠结: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尚有一事,还需福爷爷派个信得过的人带为查探。”
锦歌凑到陈福面前,在他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陈福听着微微一拧眉,便应下了。
又过的约莫一个时辰,楼相依旧没有回府,也不曾派人回府报信。
派去打听的人回来只说宫门守卫森严,侍卫只字不露,看着情形,只怕是宫里出了大事。
锦歌突然想起华妃遇刺那夜,桂圆尚能从守宫宫的侍卫口中获知一些消息,眼下这情形,怎么看着比那一日还严峻?
锦歌悬着一颗心,生怕美人爹爹在宫里又遭了什么暗算。
复又想起楼相被扣在未央宫的那日,似乎宫门也不曾如此守卫森严,至少她还是能进得去的。
念及此,她稍稍定了定神,随手拿起手边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今日发生的怪事,还有陈福告诉她的,关于赵祥的过往。
锦歌从未想过,看起来内向又腼腆的赵祥居然有那样一段过去,背负着如此的血海深仇……只是眼下生死未卜,着实叫她挂心。
“桂圆,今日怎么没见着香枣?叫她进来,我有事吩咐。”
桂圆本就候在外间,瞧锦歌面上忧色,并不敢上前打扰。
听锦歌吩咐,忙遣了屋外的丫头前去唤香枣来。
自己这才缓步进来,为锦歌备上一早叫膳房准备的几道点心。
一面布着盘子,一面怯生生的问:
“小主,依你看,赵管事是不是出了大事?我见那布条上满是血……。他会不会……。”
锦歌捡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本是糯糯的软,丝丝的甜,此刻嚼着只觉得满不是味。
瞧这丫头煞白的面色,心中一软,丢下手中小半块糕点,安慰道:
“凡事有你家无所不能的小主在,出不了大事的。”
正说着,便瞧见香枣迈着步子进了门。
尚不等锦歌吩咐,香枣便扑通跪在二人面前。
锦歌与桂圆二人尚来不及收回脸上讶色,便听香枣一个深深的磕头,带着哭腔沉声道:
“小主,可是赵祥出事了?求小主莫要瞒我,若是他死了,香枣亦不愿独活。”
第34章 二人私情
锦歌当下有些犯傻了,纠结的抓了抓头皮,颇为苦恼。
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啊,怎的一窝蜂都来事儿了。
香枣向来是个懂事的,如今这般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在她跟前哭诉,她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
锦歌叹一声,伸手捞起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的香枣,不敢置信的问:
“你这是怎的了?何来如此一说?”
桂圆递上香帕,香枣擦了眼泪,并未起身,只忍着哭道:
“今日一早,奴婢起身才出房门,便瞧见门前放着一只木盒。那木盒上雕着兰花,奴婢瞧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奴婢好奇,便将木盒打开一看,里头竟是去年奴婢私下里为赵祥做的三双布鞋和一方锦帕。奴婢晓得这木盒定是赵祥送来的,那些布鞋他从未穿过,但奴婢晓得,他心中并非没有奴婢,只是……只是忘不掉以前的事……”
香枣说到此处泣不成声,面上因着小女儿家的娇羞,泛着红晕。哽噎了两声继续道:
“奴婢一时气不过,便去府中找他,才晓得他天不亮便出了府。奴婢心理觉得疑惑,复又想起那只木盒,心中顿时有些害怕。那木盒,我曾在他房里见过,那是他亡妻的遗物。当年那场劫难,那些人糟蹋了他的亡妻,还将她的陪嫁之物皆数抢走,只留下这只木盒,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边。今日却将此物放在奴婢门前,奴婢晓得,他心中并非没有奴婢的,他这是在跟奴婢诀别啊……听闻小主今日派人出府寻他,方才又私下带了一人回府,小主……求小主告诉奴婢,赵祥……他……可是出了大事?”
锦歌听着香枣一番言语,心中一番懊恼,只怪自己平日里太过骄纵了些,竟从不晓得这二人之间的情分。
“你先起来说话吧。”
香枣又是一礼,这才被桂圆扶着起了身,依旧拿香帕捂着嘴小声哭泣着。看着眼前宛若当家主母一般镇定的小主,心中微微有些讶异。
“你这丫头倒是嘴严,你与赵黑子的事儿,竟瞒的滴水不漏,此事我日后在好好审你。”锦歌嘴角带了三分笑,复又想起眼下情形并不乐观,转而正色道,“既然你二人间有如此情分,今日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他如今受了重伤,眼下生死未卜……”
“什么!——”不等锦歌说完,香枣突然一厥晕了过去。
幸好桂圆眼疾手快,忙从她后面一把抱住,锦歌亦是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忙上前探探气息。
还好还好,只是受了惊吓,呼吸还是缓和的。
忙接过桂圆托着香枣的身子,慢慢搭着她,让她躺在自己的闺床上,好让桂圆腾出手来去找薄荷膏。
桂圆平日里也是个做事儿仅仅有条的,眼下受了惊吓,白着一张小脸,慌忙间撞翻了不少物件儿。
锦歌再三催促之下,她才找着那药膏,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过来。
锦歌眼下也顾不上桂圆腿上方才是否撞伤,着急的一把接过薄荷膏,打开放在香枣鼻尖上来回晃了几下,一股浓厚的薄荷的清凉味道便弥漫在这整个屋子里。
过了一小会儿,香枣才幽幽的醒了。
见她目光无神,桂圆紧张的一把抓住香枣的手,四下查看,见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香枣呆愣了片刻,方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立即勉强的从床上就要爬起来:
“小主,这……这于礼不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且先躺着,眼下爹爹不在府中,凡事自有我做主。”
锦歌见她面色憔悴,忙将她按回铺上去。
“香枣,你好生躺着,眼下小主为救赵管事,耗费不少心力,莫再让她分心了。”
见香枣还欲再说什么,桂圆忙帮着锦歌劝话。香枣一听这话,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忙乖顺的躺回去,一双眸子期待的望向锦歌。
锦歌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柔声道:
“你先别慌,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眼下还是有转机的。我已派人出去查,用不了多久就该有消息了。你自己倒是要保重,眼下只怕赵黑子受了伤,回来还得你贴身照顾。你若是病倒了,我就只能派桂圆去贴身照顾他了。”
锦歌极力的咬着“贴身”二字,当下两个丫头都瞬间红了脸,难得的缓了脸色,好气又好笑地盯着锦歌,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
锦歌刚想再出言调戏下两个丫头,便听门外传来小婢女恭敬的禀报声:
“小主,方才陈管家派人传话来,说小主要查的事情有了结果,请小主移步前厅议事。”
闻言屋内三人立即敛了方才笑意,两个丫头瞧着锦歌面上难得的覆上一层静默,一时心中捉摸不透。
锦歌见二人面色微白,立即掩了自己脸上神色,起身朝二人道:
“桂圆,你且在这里陪着香枣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两个丫头面上一紧,知晓此事重大,并不敢阻拦,只朝锦歌轻轻点了点头。
桂圆上前为她紧了紧外衫,将她一身妆扮细细一打量,这才放心的让锦歌出了门。
锦歌刚出院子,香枣再也按耐不住急性子,忙铺上坐起身,抓着桂圆的手问:
“桂圆,你可知今日到底出了何事,赵祥怎就命悬一线了?好妹妹,求你告诉我吧。”
桂圆平日里本就与香枣交好,见她神色急切,生怕她胡想又伤了身子,便将事情来由一一说与香枣听。
香枣听完面色煞白,咬着唇眼泪止不住的流。桂圆也跟着红了眼,抚着她的手安慰道:
“你也莫心急,此事小主已然在查。我瞧着咱家小主,那真真是个厉害的角儿!你别看她年纪小,今日里不曾动半分刑,便叫那驿站的帐房先生生生吓破了胆儿,一五一十的什么都招了,连我站在她身边儿都险些腿软。今日我算是知道什么是虎父无犬女了!此事既然小主说有转机,你就先别瞎想,小主当初能将相爷从双月宫里救出来,自然有法子救赵管事。”
香枣闻言,心中一番思量。想着小主自病愈后着实不一般,平日里虽是顽劣,可一到大事儿跟前,心思缜密的不输楼相,当下稍稍松了口气。
不多会儿,外间又来了一小婢女,伏了伏身子朝二人道:
“小主命我前来告知二位姑娘,事情现下有了眉目,请二位安心即可。”说完,便行了一礼退出去。
香枣桂圆二人一个对视,禁不住喜上眉梢。
第35章 顺藤摸瓜
锦歌一路匆匆赶至前厅时,陈福已经在此候着了。
身后跟着一布衣小斯,瞧着眉眼有些眼生,不像是府里的人。
婢女撩起内室的帐帘,锦歌微微提了提裙角进来了。
一见陈福身后的低眉顺目的小斯,微愣了一下,便看向陈福。
陈福了然,上前躬身道:
“小主,这是京都驿站总管文书,名叫张温,因您要查的帐目已经驿站总管处送至内廷,眼下无法取来,老奴这才请了张文书亲自来一趟。驿站文书记载皆由此人掌管,因此多少有些印象,小主有话问他便是。”
锦歌听完,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布衣小斯来,他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躬身立于陈福身后,躬身垂首一声不吭,看着倒是没有丝毫惧色。因不知其是否可信,锦歌眉心有些微蹙。
“小主放心,此人信得过。”
陈福瞧出锦歌眉目中的疑色,在耳旁小声道。
不等锦歌开口,张温上前一步跪下,一个磕头道:
“小人张温,骆州县人,九年前骆州旱灾,家中断粮数日,幸得楼相路过救了小人与家母一命。多年来小人一直感恩在心,不敢相忘。为报恩情,小人发奋读书,承蒙楼相相助,这才在京城谋得小小文书之职。今日小人若能为小主尽些绵薄之力,小人愿肝脑涂地,望小主明鉴!”
锦歌听这人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看了一眼陈福,他亦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锦歌这才开口道:
“张大人请起,如此说来,今日正有一事请您帮忙。”
“小人不敢,小主请尽管问。”
张温一直低着头,不敢起身。
锦歌无奈的瞅了瞅陈福,陈福淡淡一笑道:
“小主且由着他去吧。”
锦歌有些不习惯,抿了抿唇,这才道:
“好,请问张大人可记得半月前都有哪些人曾经过胥浦驿站,可有人入住过?”
张温微微直了身子,很是仔细的思索了小半会儿,才谨慎道:
“胥浦驿站为京都四大驿站之首,向来只接待各国使者或是王公贵眷。各地军情均无需经由此地,因此小人记得清楚,半月前,正是青玄国长公主入宫探望南宫世子时,曾下榻胥浦驿站,且停留数日。”
“你可确定只有青玄长公主一行入住,别无他人?”
“回小主,小人向来记忆尤甚旁人,才以此之能获了文书之职。小人能确定,一个月来,只此一行人曾住过胥浦驿站。”
张温一席话,叫锦歌瞬间警觉起来。
青玄国长公主,不正是那日险些与爹爹在未央宫有肌肤之亲的女子么?难道是她?
锦歌之后又假模假样的问了张温一些不靠谱的问题,此人居然对答如流,没有半分迟疑。
锦歌这才点了点头,让陈福送他出府。
锦歌心中思虑尤甚,又怕房中香枣那傻丫头急出眼泪,寻了一小婢女,命她前去传话。
只道此事已有眉目,让她二人安心即可。
陈福送客返身至前厅时,锦歌正坐在软榻上闭目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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