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微笑着,用抱歉的口吻说:“不好意思,老板,我来取鞋。”
“好,好……”
伙计连忙捧着鞋盒子取出了一双黑色镂空花搭攀皮鞋,光倒着照上来如此精致考究。
安安坐在园凳上,脱了鞋子,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伙计在一种士兵的监督下,抖着手把鞋穿到慢慢穿到安安的脚上。
脚下铺着软垫子漆布,耀眼的蓝色图案。安安脚穿着丝袜,阳光打在脚上,玉也似的淡黄白色,脚趾圆润脚的弧线修长非常的优美,伙计扶着她的脚,呼吸渐渐的粗了,仿佛烧得半开的水,发出极细微的嘘嘘。
手不由得一抖,指尖无意便从脚心滑了过去,痒得安安一抖。
站在一旁的轩辕司九的脸色渐渐铁青,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光芒,手已经按在了安安的肩上。
“怎么了?”
本来热闹的店里此刻极静的,每人面前一碗茶,白瓷托子,白茶盅上描着轻淡的青花缠枝藕,她说的话仿佛茶水里的涟漪似的扩散着。
才换上一只,伙计手里还拿着另一只鞋。
轩辕司九紧抿的嘴角含有股浓浓的警戒意味,二话不说的就把她拉了起来,向外走着。
她一只脚还踏着高跟的鞋,一歪一歪的踉跄着跟在他后面。
上了车,轩辕司九的神色依旧是冷着的,仿佛有些气乎乎的不再说话。
“怎么了?我说不要去,你偏要去,怎么去了又不开心?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就被你拖了出来。”
安安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那墨黑的眼眸指责似地瞪着他,但彷佛还觉得有趣,唇角轻轻瞬动,淡淡笑意升起。
轩辕司九一听,心里先是重重跳了一下,倒仿佛是有什么被刺破了,涓涓的流出,但是带着些微的刺痛,脸上露了一种复杂柔情。
但他把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很慢很慢地说道:“下回不要去鞋店,需要的时候叫人到家里来。”
他这么说,安安的笑意反到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就因为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孩子气的他,她第一次见。先不过觉得好玩,再一想,她不过是敷衍,而他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水月镜花罢了,倒是难为彼此都做戏做得如此认真。
想着想着,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半天下来也有些倦了,便闭上了眼。轩辕司九悄声的伸手,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搂了一楼。
安安秀目微启,抬头看了他一眼,重又笑着为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盹着了。
车内的暖风打了起来,在那不禁令人感到有些燥热的车厢内,飘散着一股安安特有的香味,淡淡发出一股的优雅但忧郁的气息。
沉静坐着的轩辕司九,浑然天成的冰冷中似乎参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是那双眸中所流露出的满怀心绪。
恍惚、犹疑……都是他很久没有过的情绪……
总赖东君主
雪花好像春日的柳絮一样满天飞下,给小楼外的满园子梅花穿上了白袄。屋外的严寒,透过厚厚的玻璃窗以抽丝扒骨的韧劲,渗进了屋内,把陈设的家私都好似映着成了雪色。
天色过于的阴了,便点上灯,淡青的灯影下,安安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炉,对着电话低低的讲着什么。
“我很好……嗯……不去不行吗?”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轻叹了一声:“知道了。”
撂下了电话,红云捧着茶盅走上前,看见她靠在沙发上,一身深色的旗袍,又在灯影里,到比那灯影更加像是影子,便问道:
“小姐,怎么了?”
红云本一直称呼安安为三小姐的,可是今天严绍走过来对她说,还是称呼小姐比较好。她这才惊觉,毕竟叫着三就难免联想起二,所以连忙改了称呼。
安安仿佛也不觉得,依旧淡淡的答应着:
“没什么,今晚是财务部长何宁汐的寿筵,他要我一同去。”
“就是原来轩辕家太子爷,轩辕玄的心腹,临阵倒戈弑主的那位?”瞧见安安瞪着她,连忙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说错话了,不说了,还是赶紧给您收拾吧。”
红云说完,便拉着安安上了楼,强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连着屋内的灯光都有些微醺,映到镜子里都是暗昏昏的。此刻只有他们主仆,没有了外人,安安的眉端的愁意就仿佛壁纸上的雕花,清晰浮现了出来。
红云望着她,踌躇了一会,方道:“九少肯带你出席是好事,您担心什么啊?当日二小姐……”
话说出口才惊觉,连忙收住了口。偷眼瞧着安安,不再言语。
安安仿佛微颤了一下,避开红云的视线,倒把头更低了一低。
红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帮她收拾着。
“好了小姐,你看怎么样?”
镜里的女子,浅紫色的旗袍,上面金丝绣的是海棠春睡图,难得的是每朵海棠枝叶鲜明,却又朵朵不同。眉梢用镊子钳细了,铅笔画出长眉入鬓,绿宝石的耳坠,翡翠的镯子,碧绿的猫眼发夹儿。
红云在安安身后不停的夸赞着。
可是安安眼神却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记得小时候,阿姐的卧室总是到了深夜才会有灯光,她偷偷的跑去,灯光略暗,从茶色墙面折射回来,变成了杏子红的颜色。但现在她也无法忘却,那间屋子里特殊的气味,脂粉与酒气的混合,熏染成一种被阿姐称之为绝望的味道。常有的杂志四处乱扔,梳子遗落在地上。红木的衣柜中间嵌着玻璃镜子,一片晶澈,阿姐站在镜子前,淡黄色的旗袍,绿色夹着金线的图纹。仿佛发觉到她,阿姐回过头来,扯着嘴笑着,那仿佛在哭的笑容,沉沉的在温暖的空气里重压过来……
阿姐在问她:“好看吗?”
“很美。”声音响起,属于男子的冰冷身躯从后面拥住了她。
镜中,他的眼中一片惊艳。
“不是说叫人来接我麽?”她一惊,连忙仰起唇,用笑意藏住一切心事,软软问道。
“美人如斯,我怎可不陪伴在旁。”
她一愣,随即笑得越发的甜美。
银镜清如水,冷凌凌的映出了镜前的人影,她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女子眼眸是水做的丝,唇际漾着涟漪,真心还是假意连自己都分辨不出。
轩辕司九这阵子待她非常好,处处护着她,宠着她。虽然不过是水月镜花,可是她不想说穿,毕竟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溺爱,是那么的难得……她说到头,不过是一个想被爱的女人罢了……
“安安,我很想知道,”他的手轻轻抚过她有些恍惚的面颊:“现在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她笑得淡淡地说。
他一愣似乎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随即低首,挚热的唇埋在她的颈项间,身后红云已是耳面赤红。
安安忙微挣着,回身想推开他,却不想手肘一拐,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滚下来,跌在地下打碎了,泼了她一鞋。为宴会特地换上的与旗袍同色的缎子的绣花高跟鞋,顿时就像雨天里斑驳的墙面,花得不成样子。
轩辕司九笑道:“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
说着弯下腰,掏出手绢帮她把鞋面擦了擦。
安安一愣,顿时想要退后,但他握着她的足踝,她动不得,只能红着脸扶着他的肩,道:“你快起来,什么样子,都怨你!”
红云也顾不得收拾地面的玻璃屑,连忙又去找搭配的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合适的。
打碎的那瓶香水,渐渐的蒸腾成了空气,香芬倒更浓了。轩辕司九蹲在她的身前,她的一只脚在他的手里,肉色的丝袜也沾了香水,潮潮的,他极热的指尖顺着那鞋口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可擦着擦着,指尖便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挑逗,她急忙把脚一缩,可那奈何他握得那样的紧,只好趁着红云没有发觉,使劲的朝他的后背砸了两下,他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只手已经从脚背到了脚踝继续着似有还无的挑逗。
那边红云一时间找不到鞋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你别乱找了,去楼下把我新定做的那双镂花黑皮鞋找出来就好了,不用送上来,我一会儿下去就换上。”
安安强作镇静的说着,脸已经热的自己头发滚烫,可是又不能拿手去摸,因为那种动作仿佛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只好若无其事的忍着。
红云答应着出去了,安安这才使劲一挣。
“你疯了!做什么?!”
轩辕司九这才抬起头看着安安,她原本泛着染上胭脂脸颊如今更加的嫣红般,那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带着羞涩凝视着他,眼睛里折射出昏黄灯光的光线,也是朦朦胧胧的,几乎在一瞬间融化了他的理智。他手中的足踝纤巧美好的一如她的人,而她的嘴唇不满的微微撅着,流转着细腻盈亮的光泽,泛着淡淡的朱光粉色。这样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他忽然很想知道,于是,他起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一呆,只觉得他的呼吸蹭过她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男子的唇瓣似乎带着一丝的颤抖……这样的触觉似乎一直传递到心里去了。恍惚的,她抬手,轻柔地揽住了他的颈项。
无用的反抗,又何必去做?”
不是只在轩辕司九的面前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是在命运的轮转之下更是这样。
旗袍的前襟上是一排很密的盘扣,他的手却非常灵巧的一点点解开,伸进她的领口,揉弄着她细腻润滑的肌肤。
“如果你够本事那个暂时就会变成很长时间甚至是永远……”
她心里乱得厉害,何风晓的话再次回响在安安耳边。
不知不觉,似有意若无意自己已经在他的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一辈子那么长,命运要她与他交缠在一起,会吗?如果命真的注定,那么她是不是的小心翼翼的敷衍他一辈子?那将是怎样的日子啊!
她陡然一惊,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眼波中激荡地闪跃出几许迷离的神情,盯着他。
轩辕司九眼眸中的火焰被彻底的点燃了,充满了狂乱,他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随即压在她的上方,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安安,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说完一把扯开了旗袍,淡紫色的锦缎破碎着落到了地上。
他的唇,称得上粗暴的掠过她的肩膀,如丝绸般细腻的肌肤,被印上一个个深红色的痕迹……
安安指尖微微地颤着,伸手紧紧抓住了床帐,拽紧了,却还是颤。嘴唇张开了,带着细细碎碎的喘息的声音。
这样的诱惑着,让轩辕司九的的嘴角带着一丝轻浮的笑意,他的手顺着她的腰际向下滑去。
安安惊喘着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腿。
他握住了她凝玉似的足踝,眼眸里深邃如海,荡漾着,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略略地有些颤抖:“别怕……别怕……安安……”
与轻柔的语调相反,他重重地,覆上了她的身体。
安安的腮颊底下透出撩人的绯红,秀丽的眉头绞拧着,宛如落花溶化在冰雪之中,零乱的青丝随着她的身体如波浪般地起伏着……
绵绵的,狂野的,唇与舌的交缠,身体的紧密相连,产生了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如同罂粟被燃起的时候,充满了危险而香甜的诱惑。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鬓,梦呓般地道:“你知道吗?今天的雪特别地美。而你,比这雪还要美一百倍,一千倍……”
她无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胛,柔软的呻吟微微地颤着,如绵如絮……
上天早就预定好,无论如何地挣扎,到头来,还是同样的结局,没有人能够例外。
他们来到何府门前的时候,到底是迟了,汽车早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朱漆的大门上,一列挂了十几盏五彩寿字灯笼,在彩光照耀下,森严的警备把守着,隐约里有威吓也有炫示的意味在。
汽车停了下来,严绍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身着长袍马褂气势傲然的男子,跨步而出,一旁守备的队伍立即全体行了笔直的军礼。
轩辕司九转身扶安安下了车,锐利有神的眼睛,瞥过行礼的众人,挥了一下手示意免礼。
这边,何宁汐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九少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何宁汐一身品蓝大花缎的狐皮袍,外套青缎马甲,苍老削瘦却精神矍铄,即使现在满面笑容的恭维,依旧有着长年身居要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卑不亢。
“今天是何老的寿辰,怎么也要打扰的。安安来,见过我的肱骨之臣,何宁汐何部长。”轩辕司九面上带着倨傲的笑,伸手抓住安安的手,转头时就多了几许温柔。
“何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慢慢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