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夔国府西厨房里,要想上位,就必须得同王大梁有一腿么?她偏不信这个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南叶朝翠云那边望去一眼,攥紧拳头,胸中燃起熊熊斗志。
她俩说完话,去叫玉蕉和含雪,准备上小灶间去,却见含雪呆愣着站在厨房的另一头,望着王大梁的方向,跟石化了一般。怎么,翠云上位,她失宠了?南叶摇了摇头,没去理她,带着香秀和玉蕉,先朝小灶间去了。
含雪此时心中,惊涛骇浪,翠云得了王大梁提携,也就罢了,毕竟是新宠,但说好给她的挑大梁的机会呢?!他怎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他不会从此就不要她了罢?她的厨艺这么差,没了他护着,可怎么办才好?肯定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的!
但王大梁在灶台边忙碌着,就跟没看见她一样,她又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冲上去质问他,只能默默震惊气愤罢了。
厨房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见翠云所得的机会,远胜于南叶,一个二个都改了风向,纷纷朝她跟前凑,然而翠云的行事风格,和南叶截然迥异,不论她们如何奉承,如何恳求,她还是一个帮手都不要,一如既往地独来独往,惹得一众厨娘们,嫉妒红了眼。
翠云春风得意,含雪则是落魄非常,去找了好几回王大梁,王大梁都装作不认得她,气得她天天躲着哭。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老实本份了许多,再不敢对南叶冷嘲热讽,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厨房里的变化,马六嫂看在眼里,暗暗为南叶着急,亦为她自己着急,而今南叶虽然暂时领先,但也仅有两枚功券而已,万一翠云借此机会迎头赶上,王大梁在厨房里的势力就更大了,到时别说南叶,就是她自己,都会过得格外艰难。
这些利害关系,南叶如何不知,因此准备起消暑会来,格外用心,力争要给二房众人,留下最好的印象。至于世子,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总生病,风寒刚好,又染头疾,头疾才罢,胃又开始疼,这以前看他,身子骨挺结实的呀,怎会如此弱不经风?南叶很想去探望他,可惜世子并未传召,她身为三等厨娘,不得贸然前去,只能暗暗替他担忧罢了。
忙碌的日子,时间过得尤其快,转眼月中便至。
☆、89。第89章 南叶,二老爷瞧上你了!
二夫人的消暑会,就设在二房的小花园里,时值傍晚,明月始上树梢,倦鸟纷纷归巢,花架上落英缤纷,很是有些意境。
三张圆桌,就摆在花架子下头,上首一张坐的是二老爷顾诚,和二夫人小虞氏,下面左右各一张,左边坐的是二小姐顾淑怡,右边坐着的,则是二老爷的妾室,一二三四五六七,足足有七个。
顾诚看看左边桌子,只有顾淑怡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免悲从中来:“枉我妾室众多,至今快要四十岁,却只得一个女儿。”
小虞氏听了这话,浑身的不自在,她嫁入夔国府几十年,孑然无所出,就是这一个女儿,还是姨娘生的呢。但顾诚已然难过,她即便再不自在,也只能跟没事儿人似的,捡好话说:“老爷何必心急,艾姨娘下个月就要生了,太医又说绿姨娘怀的是个儿子,老爷何愁后继无人?”
顾诚闻言,扭头看向右边,只见艾姨娘的肚子高高挺起,绿萍的肚子,也已经出了怀,脸上这便有了笑容,让小虞氏赶紧命人上菜,要同她多吃几杯。
一时酒菜流水似的上来,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这一桌美食,实在是太应景了,冻橘,冰盘,水晶皂儿,黄冷团子,冰雪细料馉饳儿,无一不紧扣消暑的主题,就连所配的饮品,都是漉梨浆和雪泡缩脾饮。
最后一道“雪乳”,似冰非冰,似酥非酥,更是前所未见,入口冰凉绵软,奶香浓郁,却又甜而不腻,而且每一盏雪乳,都不尽相同,小虞氏面前配的是蜜豆,顾淑怡面前配的是时新果子,而顾诚面前的雪乳,入口竟如美酒香醇,让人讶异不止。
“我向来不爱甜食,但这一盏雪乳的味道,竟有如和乐楼的琼浆酒,实在是深得我心。”顾诚举着长柄的银勺,由衷赞道。
小虞氏舀起一勺自己面前的蜜豆雪乳,笑道:“南叶果然心思巧妙,竟根据每人的口味,准备了不同的雪乳,怨不得她在西厨房里出类拔萃。”
“南叶?”顾诚想了想,道,“就是那个助世子赢了皇上所赐的羊脂玉的厨娘?”
“原来老爷知道她?”小虞氏有些惊喜,忙道,“不瞒老爷说,上回您脾虚多汗,不思饮食,为您做那一道神仙富贵饼的,亦是这个南叶。”
“神仙富贵饼也是她做的?!”顾诚很是惊讶,“这个南叶,多大年纪,厨艺竟如此高超,而且还懂得药理?”
小虞氏见顾诚来了兴趣,便试探着道:“不如我把她叫上来,给老爷瞧瞧?”
顾诚捋了捋胡子,不置可否,只舀起面前的雪乳,又吃了一口。
小虞氏便知这就是准了,忙叫过候在一旁的牛妈妈,让她亲自去厨房,把南叶叫来。
虽然菜品已陆续上完,但消暑会尚未结束,南叶仍紧张地在小灶间忙碌着,以防二房的主子们,突然有其他的要求。当牛妈妈出现在小灶间门口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可是二夫人的陪房妈妈,有什么事情,竟能劳动她大驾?
南叶把手擦干净,正要迎上前去,牛妈妈却自己走了过来,笑着告诉她,二夫人有请。
是因为对她所做的菜感到满意,所以叫她过去打赏么?可这也不至于派牛妈妈来罢?南叶看看香秀她们兴奋的脸,心里却隐隐有些忐忑不安。
牛妈妈亲自引路,领她来到了二房小花园的花架子下。小虞氏不等丫鬟通报,招手叫她上前,笑着对顾诚道:“老爷,这便是妾身刚才跟您提过的南叶。”
这还是南叶头一回见到顾诚,闻言忙俯下身去,行礼问安。这位夔国府的二老爷,年轻时兴许也是位美男子,但照目前看来,长须削颊,满脸皱纹,瘦如竹竿,十分显老,才刚四十的人,瞅着跟五十岁差不多。这一定是因为妾室太多,提早把身子掏空了的缘故,南叶朝那满桌的莺莺燕燕瞟了一眼,暗自感叹。
顾诚上下打量了南叶一番,觉得她至多十三四岁,连身量都尚未长足,不禁讶异道:“这满桌子的菜品,真是出自于你之手?”
南叶躬身应道:“是,奴婢承蒙二夫人赏识,勉励而为,不知可合老爷口味。”
顾诚看了看面前那盏已然见底的雪乳,由衷赞道:“旁的不说,单这一道雪乳,便已胜过常人多矣,竟能让人品出和乐楼琼浆酒的味道来,实在让人叹服。”
南叶笑了起来:“老爷好功力,这道雪乳,正是以和乐楼的琼浆酒调制而成。”
她还真加了和乐楼的琼浆酒?顾诚看看面前的雪乳,又看看南叶,讶异不已:“以酒入菜,我见得多了,但拿酒来做冰品,却是前所未闻,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
过奖,过奖,不过一道创意冰淇淋而已,主要还得感谢夔国府储量丰富的冰窖,竟不但有藏冰,而且还有藏雪。南叶谦逊垂头:“老爷谬赞。”
顾诚见她不但好厨艺,而且知礼懂进退,赞赏看她,让小虞氏拿了一对赤金的镯子来,赏给了她。
那镯子样式古朴,入手沉甸甸,南叶欢喜之余,又不免惊讶,二老爷和二夫人,出手真是大方,不过一次消暑会而已,就赏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让她惊讶的事情更在后头,牛妈妈竟走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这对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并对二夫人道:“夫人好眼光,这对镯子,极是衬她。”
小虞氏微笑颔首,让牛妈妈送她出去。
不论是二老爷,还是二夫人,竟都如此赏识她,二老爷的那些妾室,无不向她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南叶却愈发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她不过一个小小厨娘,做好菜,办好消暑会,乃是本职工作,哪里值得二老爷和二夫人如此厚待?
她心怀忐忑,随着牛妈妈的脚步朝外走,本以为出了小花园,牛妈妈便会停下脚步,谁知她却陪着她,一路过小道,穿角门,直到进了西跨院,到了三等厨娘的住所,方才停下来。
南叶就算再笨,也看得出牛妈妈是有话要对她说了,只得将她请进自己所住的正房,请她坐了下来。
牛妈妈环顾厅内,口中啧啧出声,道:“这便是你住的屋子?怎么如此简陋?不过你放心,等你成了二老爷的姨娘,自会有装饰华丽的大屋给你住,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什么什么?!二老爷的姨娘?!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二老爷的姨娘了?这是怎么回事?!南叶惊得瞪大了双眼。
☆、90。第90章 绑了她,去圆房!
牛妈妈见南叶如此惊讶,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傻丫头,二夫人喜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喜爱她,就要让她给二老爷做妾?这是什么逻辑!南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
牛妈妈拍拍她的手,满脸慈爱表情:“丫头,咱们夔国府,丫鬟厨娘,少说也有几百人,二夫人却偏偏相中了你,这是你的福分哪。”
福分?惊吓还差不多!在她的词典里,就没有做妾这个词!更何况二老爷的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爹了!天哪,如果她给二老爷做了妾,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还不如找面墙,一头撞死算了!南叶心焦如焚,忙道:“牛妈妈,我出身卑微,又不懂礼数,哪能伺候二老爷,您还是转告二夫人,请她另觅良人罢。”
牛妈妈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南叶居然会拒绝,张着嘴巴惊讶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把南叶的手一摔,怒道:“南叶,你不过一个小厨娘,居然如此不识抬举!你也不想想,二夫人发了话,哪有你反驳的余地,我今儿来,不过是通知你一声儿,让你作好搬家的准备,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
什么意思?对于给二老爷做妾这件事,她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力?牛妈妈此番前来,只是来通知她既定的事实,而非征求她的意见?这也太没有人权了!!怪不得厨房里的那帮子人,上到管事,下至厨娘,一个二个都挤破了头,就为当上总管,重获得自由身呢。
但是,没有反对的权力,她就必须顺从么?南叶想想二老爷那未老先衰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管不顾地道:“牛妈妈,你少来哄我,这夔国府里,上有老太君,下有国公夫人,可轮不到二夫人当家!我不愿给二老爷做妾,你们休想强迫我,逼得急了,我就一头撞死在二夫人跟前,坏了她贤良的名声!”
“你!你!你!”牛妈妈是二夫人的陪嫁,素来高人一等,就连主子们见了她,都得礼遇三分,其他那些下人见到她,更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泼辣大胆!南叶如此表现,把她气了个半死。
南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与人做妾,越想越觉得胸中有火在烧,侧身把门一指,骂道:“你你你,你什么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打死,若是没这个胆量,就给我滚蛋!”
她居然敢骂她!一个小小的三等厨娘,居然敢骂她,还让她滚蛋!牛妈妈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南叶面沉似水,竖眉怒目,仿佛她再多待一刻钟,就要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不知怎地,牛妈妈突然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忙从椅子上爬起来,忿忿地朝外走。
她前脚刚迈出门槛,南叶就在她身后,哐当一声把门给摔上了,险些夹住了她的脚后跟。牛妈妈气得破口大骂:“南叶,你一个小厨娘,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且等我禀明二夫人,叫你好看!”
她强逼她做妾,反说她嚣张,真是搞笑!南叶猛地将门打开,简短明了地吐出一个字:“滚!”
牛妈妈见她如此,气得脸色紫涨,但她此番前来,乃是孤身一人,未带帮手,担心同南叶对峙,吃亏的反是她自己,因而尽管气得直抖,还是不甘不愿地转过身,走了。
牛妈妈刚离开院子,香秀、含雪和玉蕉便带着满脸震惊的表情,自院外探头,然后冲了进来,将她围住。
含雪惊得连嘴都险些合不上,高声叫嚷:“南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牛妈妈滚!她可是二夫人的陪房,你就不怕她把你发配到庄子上去?”
南叶犹自气愤不平,道:“她要是把我发配到庄子上去,倒还好了,她居然让我去给二老爷做妾!”
含雪闻言,愈发惊讶:“给二老爷做妾,这不是好事么,你骂她作什么?”
这可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甘愿委身做妾的人,总以为人人都跟她想的一样,南叶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