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给,一样会赏赐许多金银财宝,乃至于高官厚禄。
那她要不要依样画葫芦,照着学呢?
好像不太靠谱……
不是这法子不靠谱,而是她觉得,这个皇上不靠谱。
想想那天在白马寺,他居然拿十种西域食材来考她,还扬言如果答不出来,就把她怎样怎样,结果呢,其实是装装样子,根本不会把她怎样。
面对这样的皇上,她还是直接点罢,就不来什么虚幌子了。南叶拿定主意,仰起头来,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脆生生地道:“皇上真让奴婢自己挑赏赐?那奴婢可就说了!奴婢想要回自己的卖身契,奴婢想要成为良民,恢复自由身!”
哎?恩?这……这好像跟一般的套路不太一样啊?!谁允许她这样的?见惯大场面的皇上,竟因为她的这句话,愣住了。
喜公公暗自哎哟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这丫头,才说她懂事会做人,转头怎么却这样儿?就算皇上恩典,让她自己挑赏赐,也该先讲讲客气罢?怎么一上来就真提要求啊?而且还是这么大的要求?
桂妈妈暗叹一声,抬手拍向自己的额头,南叶平时做人,不是挺懂礼知进退的么,今儿这是怎么了?哪怕面前的人不是皇上,只是一般的主子,她也该先讲讲客套话罢,做人怎么能这么直接呢……
康氏望着南叶,微感诧异,她还真是始终如一,心心念念恢复自由身,她原本以为,她会趁机要求皇上赐婚呢。不过,算她聪明,没有提起,不然她肯定头一个反对。
皇上到底是皇上,很快反应过来,道:“你的卖身契,又不在朕这里,朕哪里做得了主。你要是想进宫做个御厨,朕倒是可以答应你。”
进宫做御厨是赏赐么?!对于她来说,那是酷刑,是煎熬,是惩罚,好么?!南叶又忍不住在心里大翻白眼,但嘴上的话儿却讲得无比动听:“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在奴婢看来,无论是身居高位的丞相,还是街头流浪的乞丐,都是皇上的子民,他们的命运,皆由皇上决定。皇上若想赐奴婢自由,又何须什么卖身契?只消您一句话就够了。”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她真的只是个小厨娘?为何能说出这样让人热血沸腾,心神激荡的话来?皇上突然就豪气万丈,望向南叶的目光,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康氏因为南叶的这一番话,亦是惊叹不已。这丫头,太会抓住人的心思了!皇上近年来,最为烦心的事,莫过于朝中反贼,和边疆动荡,她这一句“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的话出口,如何能不打动皇上?
就是她这个长公主,都几乎被她的话感动,想要直接把卖身契还给她了。
果然,皇上凝望南叶一时,十分果断地转向康氏:“皇姐,不知能否卖朕一个面子,将卖身契还给南叶?”
这个恩赐,是南叶自己求来的,但康氏这回,却答应得心甘情愿:“臣妾欣然从命。”
桂妈妈不等康氏吩咐,马上把南叶的卖身文书取来,递给康氏,再由康氏,交给了皇上。
皇上示意南叶上前,亲手把她的卖身契,交还到她手中,并吩咐喜公公:“待会儿你去官衙走一趟,注销南叶的奴籍,恢复她的良民身份,最好……再给她立个女户。”
为她立女户,便是让她不依附家族中的任何亲眷,自立门户了。南叶大喜过望,手攥文书,叩首谢恩。
喜公公还沉浸在惊叹中无法自拔,原来南叶不是愣头青,她竟这么会说话,连他这个在皇上面前侍奉了几十年的老人儿,都自愧弗如。他是御前总管,皇上跟前的红人,由他亲自去为南叶注销奴籍,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了。官府的那些人,从今往后,肯定会对南叶另眼相待的;南叶今后如果需要和官府打交道,绝对是一路畅通,处处方便。
南叶谢过皇上和康氏,还不忘给喜公公行礼,感谢他待会儿要为她脱籍的事操劳,喜公公连称不敢当,当即取了她的卖身文书,上官府去了。
这就恢复自由身了?她马上就成为良民了?居然这么快?居然这么顺利?她原本以为,还得等上好几年呢!南叶此时的感觉,好似浮在云端,感觉在做梦一样。
☆、701。第701章 家中还有兄弟姐妹?
喜公公尚未拿着户籍本回来,皇上已经要走了。康氏起身送他,皇上却道:“怎敢劳动皇姐相送,让才刚成为良人的南叶送送也就罢了。”
南叶刚才的话,的确够让人心生欢喜,康氏没有多想,示意南叶上前,送皇上出去。
出得厅门,葛云递上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帮南叶系上,南叶跟在皇上后面,离着他半步路的距离,慢慢地走着。
突然,皇上停下了脚步,道:“上前面来,让我瞧瞧。”
叫她?南叶左右看看,见无旁人应答,连忙走上前去,俯身垂首。
“你低着头,我怎么看?”皇上不高兴了。
南叶只好抬起头来。
眉若弯月,唇如丹朱,乌发似缎,肤若凝脂,尽管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但跟他宫中的那些美人儿比起来,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她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丝毫不掺杂质,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能让人直窥她的心扉。
据说拥有这样的眸子的人,哪怕再美,也不会以色侍人,而且一定心怀善念,乐于感恩,南叶,她是么?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叶,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南叶不好意思,别过了脸去,他才移开自己的视线。
“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户籍本,高兴么?”皇上抬脚,继续朝前。
南叶侧身退至一旁,待他走到自己前面,方才跟上去,由衷地道:“奴婢欣喜如狂。”
“还自称奴婢?”皇上唇边微含笑意。
是啊,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自称“我”了,南叶也笑了起来。那笑容,从她的眉梢眼角,满溢出来,直达心底。
“既然这么高兴,那感谢你们世子罢。”皇上的语气里,不知怎地,竟含着些许的惆怅和遗憾。
“感谢世子?”南叶弄不明白了。
“是啊,感谢你们世子!”皇上说着说着,变了情绪,咬牙切齿起来,“自从朕停了药膳,他便催着要朕赏你,可朕说赏金银,他嫌俗气;朕说珠宝,他嫌无趣;朕说赏厨具,他嫌朕小气,这回他又来信催朕,朕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跑到夔国府来,让你自己挑了。”
敢情皇上是被逼无奈啊?南叶噗嗤笑出声来,突然无比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顾端。
“还敢笑?!”皇上回头,狠狠瞪了南叶一眼。
南叶收起笑意,认真地问他:“皇上,我们世子,能回来过年么?”
“这朕哪知道。”皇上的情绪瞬间又变了,仿佛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顾端是去替他办差的,他却无法估算他的归期?那差事,很棘手么?南叶隐隐地有些担忧。
皇上走了一会儿,像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对,过于冷淡,又开口道:“你不必担心,若是他无法回来过年,朕便派人接你进宫去,除夕夜,宫里会放焰火,全是特制的,你肯定没见过。”
谁稀罕进宫啊,焰火谁没见过啊,她可是来自资源普及至大众的二十一世纪,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呢?南叶又忍不住翻白眼了,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想进宫看焰火,我只想要世子回来过年。”
居然如此明了地拒绝天子的邀请?连场面话都没一句?这丫头刚才不是挺会说话的么?这会儿怎么又变得这么讨厌了?皇上气结,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南叶才懒得在意他的态度,他走了,她正好不用再送,当即转身,迈着从来没有过的轻快步伐,朝着西跨院去。葛云见她如此高兴,干脆抓住她的胳膊,施展起轻功来,一路飞掠着,回到了临风阁。
香秀和深冬已经知道了此事,见南叶回来,飞扑而上,一左一右地挽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问:“是真的?这是真的?!你现在是良人了?你的户籍呢?”
南叶笑道:“是,我已经是良人了,皇上金科玉律,那还能有假?去帮我注销奴籍的,可是皇上跟前的喜公公呢,等他去官府把相关手续办完,我的户籍本也就来了。”
香秀问道:“我在学坊时,听你说过,你家还有父母兄妹,那你的户籍,还是回到原来的家里?”
啥?她还有父母兄妹?香秀是听原来的那个“南叶”说的罢,这事儿她可完全不知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们也从来没跟她联系过,“南叶”都已经被他们当物品卖了,又还能有什么情分在。南叶甩甩头,告诉香秀:“皇上跟喜公公说的是,尽量给我立女户呢。”
“立女户?自立门户?”香秀有点吃惊,“女户度日,诸多艰难,家里没有男丁,任谁都能来欺负,皇上怎么能让喜公公帮你立女户呢?”
深冬拍了她一下,道:“她就算成了良人,也还在夔国府做事,谁敢来欺负她?再说还有世子护着,能有什么艰难的?”
也对,怎么把世子给忘了,香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等户籍本来了,可得赶紧给我们看看,我还没见过女户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就是户主那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能有什么稀奇的。”南叶笑着朝案板走去,“这是喜事,我今儿高兴,可得多做几个好菜,你们来帮我?”
“自然得帮!”香秀和深冬笑着,挽起袖子,系上了围裙。
“葛云,你来帮忙砍下熏猪蹄!”南叶让深冬从屋梁上取下一只已熏成黝黑的大猪蹄,朝外大声喊葛云。
葛云推开门,探进头来,却道:“喜公公来了!”
喜公公回来了?户籍本办好了?南叶赶紧把手擦干净,迎了出去,香秀和深冬忙不迭送地扯掉围裙,跟在了她后面,想要一睹女户户籍本的风采。
喜公公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模样的东西,自院外进来,显得脚步匆匆。他走到南叶跟前,把那卷文书递给她,问道:“南叶,你家中还有父母兄弟?”
怎么喜公公也说起这个?南叶愣了愣,道:“应该……是罢,我被卖入学坊时,年纪还小,记不太真切了。”
他才刚查看了文书,她被卖入学坊时,已经十岁了,会记不清家里还有谁?喜公公狐疑地看了南叶一眼,不过没有多想,毕竟被家人狠心卖掉,无论搁在谁身上,都是一段不愿被忆起的往事。
☆、702。第702章 你怎么回来了?
在喜公公的示意下,南叶打开了手中的那卷文书,这大概相当于是她的一份档案,上面记载着她何时被卖,何时进入学坊,何时又进入了夔国府,在文书的第二页上,写着她父母的名字,父亲名叫施复生,母亲米氏,她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一弟一妹,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父亲,并非她想象中穷困潦倒的农民或商人,而是个屡不中第的秀才。
她的父亲,居然还是个读书人!这样还能把她给卖了!太没人性了!
南叶合上文书,问喜公公:“公公为何要拿这个给我看?是因为有他们在,我没法自立女户?”
喜公公摇摇头,道:“既然已经把你卖了,就再与他们家没有关联,洒家只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和家人团聚,若是想,就直接把你的名字,添到他们家的户籍上去。”
没关联就好,南叶松了口气:“公公好意,南叶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想立女户。”
“洒家明白了,这就去办,回头把户籍本给你送来。”喜公公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走了。
葛云望望喜公公的背影,又瞅瞅南叶的脸色,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那文书上,还写了未婚夫三个字?”
“啊?真的?南叶你还有未婚夫?”香秀惊讶无比。
“啊呀,这事儿可千万别传出去,尤其不能让世子知道!”深冬一把捂住了香秀的嘴。
南叶倒是很淡然:“连亲生父母,都与我不再有关联,又何况是什么未婚夫?我甚至连他是谁,长什么样,都忘了。”
“就是!就是!”香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叶三还是我被埋前的未婚夫呢,也没见谁要求我嫁给他啊。”
深冬忧虑未减,眉头微皱:“南叶而今恩宠倍加,不知招来多少人嫉恨,须得防着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个作题目。”
南叶瞅了葛云一眼:“是,万事小心为上,所以我刚才才没作声,喜公公是个聪明人,见我当没看见,他也就没提。”
葛云慌忙摆手,力证清白:“我也就那么一说,现在已经忘了!忘了!等世子回来,我只会告诉他,你有多么想他,多么爱慕他,绝对不会提这个的!”
提不提这个,她才不在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