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府大小姐单手提着裙子,步态极为优雅地绕着炉子转了一圈,最后又停在了南叶面前:“莫非,是你们世子爱吃?”
什,什么意思?听她这口气……看她这模样……她这……该不会是在向她打听世子的喜好罢?!南叶再次目瞪口呆,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你怎么呆得跟根木头似的?”许是因为南叶总不回答,姜国府大小姐嫌弃她木讷,在片刻的犹豫过后,终于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你们世子,平日里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果然就是打听世子的喜好,像这样直接问多好,非得拐弯抹角,让人弄不懂,不过,即便她直接问,她也回答不出来啊,她只不过是个见习小厨娘,通共没上过几次灶台呢……面对目光高傲,却又藏不住满脸期待的姜国府大小姐,,南叶只能遗憾地摊摊手,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只是个见习厨娘,并不知我们世子的喜好。”
“你只是个见习厨娘?”姜国府大小姐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再次上下将她打量,“这次赌菜,赌注可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而且是由圣上提供的,这是何等的荣耀,你们世子怎么可能让一个见习厨娘来参赛?!”
皇上提供的羊脂玉?!这次赌菜的赌注,居然这么高?世子可压根没提过,反还叫她不要紧张,办砸了也没事呢!南叶不由自主地,第三次目瞪口呆了。
“你到底是本来就这么呆,还是在故意装傻?”姜国府大小姐很不高兴。
☆、24。第24章 心惊胆跳的意外
香秀看见权贵就浑身发软,一直待在旁边没吭声,这会儿见姜国府大小姐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慌了,忙道:“大小姐明鉴,我们没故意装傻,我们的确只是见习厨娘,什么都不晓得,不信您看我们身上的衣裳!”
衣裳?姜国府大小姐狐疑地朝她身上看去。
这时她的丫鬟凑到她耳旁,小声地道:“大小姐,她没说谎,夔国府只有见习厨娘才,才穿没染色的麻布衣裳。”
“就算真是见习厨娘又如何?”姜国府大小姐自然相信自家丫鬟的话,但却完全不改初衷,“既然能跟着世子出来赌菜,肯定了解世子的饮食习惯,她只不过是故意不肯说罢了!”
能够跟着世子出来赌菜,就一定了解世子的饮食习惯?老天,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南叶耐心地向这位大小姐解释:“奴婢资历尚浅,还没有资格负责我们世子的饮食,所以并不了解他的饮食习惯。”
“资历尚浅,还能跟着他出来赌菜?”姜国府大小姐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面对如此不讲道理的姜国府大小姐,南叶觉得自己只能无语问苍天了。
香秀哭丧着脸,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姜国府大小姐的丫鬟上前一步,冲她耳语几句,大小姐便道:“你们世子究竟喜欢吃什么,全告诉我,我这里重重有赏。”
敢情她以为,她们是因为没得到甜头,所以才不肯开口的?南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小姐,奴婢真不知道我们世子喜欢吃什么,绝非故意隐瞒……”
香秀从旁连声附和:“大小姐,我们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你们嘴可真够紧的!好!好!”姜国府大小姐黑着脸,目光如刀般横扫她们一眼,把裙摆一甩,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姜国府大小姐一走,香秀就恢复了平日的神态,插腰大骂:“姜国府大小姐?什么玩意儿!想要知道我们世子的喜好,自己当面问他去,就知道为难我们这些小厨娘!别说世子的喜好,我们是的确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她呀,她以为自己是谁!”
南叶担心她的声音太大,被别人听见,忙劝慰她道:“反正她又不是我们府里的人,理她作甚。”
“这倒也是。”香秀缓了口气,“姜国府的下人们可真够倒霉的,居然有这么个大小姐,跟她一比,我们府里的主子,真是太好伺候了。”
夔国府里的主子好伺候么?也不见得罢。只不过因为她们还没资格给主子们做饭,所以遇不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罢了。只要是卖身为奴的下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她更好发奋图强,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为世子争光,也为自己再入一枚功券——这想法若是让香秀知道,只怕又要笑话她,太过于上进了罢,南叶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在她们原地候命的时间里,周围陆续有其他府的厨娘到“舞台”中央去,在乐妓的歌舞相伴中,当众表演厨艺;她们去的时候,无不紧张而又自信,但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有的兴奋,有的激动,但更多的,却是颓然而泣。看来,这赌菜,不是那么好赌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芦芽亲自到这边来,通知南叶和香秀,该她们上场了,和她们同组的,还有成国府和永康侯府的厨娘和厨子们。
芦芽送她们到了“舞台”前,再由一名小丫鬟,领着她们登上舞台。舞台上,三组炉灶一字排开,夔国府的炉子,位于正中,恰是众人最为瞩目的所在。南叶朝炉子前一站,压力倍增,忽一抬头,正对台下世子的目光,温和而又暗含鼓励之意,顿时心中一暖,压力全消,只余下了满腹斗志。
待她们全部站定,台旁一名小丫鬟拿着小巧的红头锤,朝一面铜锣上敲上三下,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乐妓奏乐,弹琵琶的弹琵琶,吹笛子的吹笛子;歌姬和舞姬们自舞台两边分别入场,唱曲子的唱曲子,跳胡旋舞的跳胡旋舞,好不热闹。
“吵死个人了,叫人怎么专心做菜?”香秀帮南叶把兔腿肉倒进锅子里,口中嘀嘀咕咕,忽一抬头,却见台下坐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子,立时紧张得连盘子都拿不稳了。
南叶瞥她一眼,哭笑不得,主子也是人,又不曾把她怎么着,有什么好怕的?她见香秀的脸越涨越红,生怕她太紧张,会直接冲下台去,忙同她讲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做这道葱泼兔,还真得有人伴舞,不然这兔子一炖就是小半个时辰,少爷小姐们干坐着做什么?”
可惜,香秀最怕在主子们面前失仪,根本不敢开口接话,南叶只得罢了。
还好,她们用的是酒,比高汤更易入味,当成国府和永康侯府的参赛选手还在拿筷子试兔肉的酥烂程度时,她们的葱泼兔,就已经起锅了。热油,下葱花,浇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香气四溢,引得两旁的厨娘和厨子频频张望,就连害怕台下的主子们,一直没敢作声的香秀,都不由自主地赞了声:“好香!”
此次的葱泼兔,的确非常成功,论起色香味,犹胜前两回,南叶满心自豪,微微笑着,端起洁白如玉的荷叶边大盘,朝台下走去,香秀紧跟在她的身后。照着芦芽讲解的规矩,她们做好葱泼兔后,得亲自呈到世子面前,待在场的其他少爷小姐们品鉴过色泽和气味后,再由场中丫鬟为他们分菜。
场地正中,有一条小道,少爷小姐们夹道而坐,而世子的位置,在第一排,也就是说,南叶得先绕到场后,再经由这条小道,一直走到最前面去。这段路可不算短,南叶生怕汤汁洒出来,把盘子捧得紧紧的,又叫香秀走在她的侧面,帮她盯着些路。
脚下的路很平坦,她又并非莽撞之人,尽管两旁不断有陌生少爷小姐的目光投射过来,南叶也还是走得稳稳的,连盘沿上用作装饰的胡萝卜花,都不曾挪动分毫。
第三排,第二排……世子的身影,就在眼前了,他似乎天性喜白,还是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但领口处却绣有红色的蔓藤花,看起来显眼极了。
“世子——”南叶向前跨出半步,正要将葱泼兔搁到世子面前的小几上,脚下却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要摔了!南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惊呼出声,幸而及时想起来,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给世子丢脸,忙把那一声“啊”,吞回了肚子里。
但是,她不是神仙,无法控制自己迅速前倾的身体,眼见得那盘葱泼兔,就要从盘子里飞出来,泼到世子雪白的袍子上,她觉得自己的心,连着自己的前途,也要如同这盘葱泼兔一般,洒得一干二净了。
完了!南叶心跳如鼓擂,不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25。第25章 比赛结果如何?
从绊倒到跌落在地,只不过是一瞬间的距离,但她为之付出心血的葱泼兔,还有憧憬过无数次,能为她带来希望的功券,都将化为泡影了;罢了,罢了,大不了舍下面子和尊严,磕头认罪,以期能够重头再来……
就当南叶艰难地作好了思想建设,准备面对全场的惊呼,和世子严厉的责罚时,却发现周围突然静寂无声,而自己的身体,在刹那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啊——”
在片刻的寂静过后,她还是听到了无数的惊讶之声,但这显然和她的葱泼兔无关,因为那盘兔子,仍稳稳地端在她的手中,安然无恙。南叶大松一口气,视线上移,终于明白了令得众人惊呼出声的根源所在——他们的世子,俊美无双,身姿挺拔的世子,正单手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是世子把她给接住了,所以她才没摔倒!南叶又惊又喜,激动万分,慌忙站直身子,却忘了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你没事罢?”世子微微俯身,跟她相比,情绪丝毫不见波动,只有眼神里流露出几许关切。
“没事,没事,葱泼兔没事。”南叶的心境终于稍稍平复,连声回答。
世子却微微皱眉,看起来不太高兴:“我问的是你,不是葱泼兔。”
“哦,哦,我也没事,没事。”跟她相比,明显葱泼兔更重要,不是么,只要没影响到比赛,就算她摔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什么关系呢,南叶颇不以为然。
“把菜放下,找地方歇着去罢。”世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撩袍子,重新落座。
“是。”南叶应着,把葱泼兔搁到世子面前,行了个礼,同早已被吓傻,直到现在都没出声的香秀一起原路返回,退了下去。
她们走出比赛的场地,芦芽接着,将她俩拉到一旁无人处,好一番抚胸顿足:“刚才真是惊险,我生怕你真摔了下去,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可不是,多亏了世子。”南叶亦是一阵后怕。
芦芽缓了缓情绪,却又捂嘴偷笑:“刚才世子接住你时,你是没看到周遭那些小姐们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极了。”
世子接住她,跟那些小姐有什么关系?莫非她们也有菜品参加比赛,见她的葱泼兔安然无恙,所以感到失望?南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没太明白。
直到此时,香秀还是没讲一句话,眼神直愣愣的。南叶笑着去推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有惊无险,你别担心了。”
香秀还是没作声,只是把头僵硬地转向比赛场地。
“你这是怎么了?!”芦芽也觉察出香秀的不对劲,忙也去推她。
香秀抬手指向比赛场地那边,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却都变了调:“是姜国府大小姐绊的!”
“什么?!”南叶和芦芽俱是一惊。
香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姜国府大小姐把南叶绊倒的,我看见了!”
原来她刚才摔倒,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南叶十分惊讶,但同时又对香秀的反应,感到哭笑不得:“她肯定是因为先前没从我们嘴里打听出世子的喜好,怀恨在心,所以趁机报复,不过她这不是没得逞么,你还这么紧张作什么?”
香秀仍旧哭着,道:“可是,她看见我看见她了。”
这话有点拗口,南叶愣了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姜国府大小姐知道你发现她使坏的事情了?”
香秀连连点头:“是,她看见了,还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才把我吓成这样。”说着,又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呀,她肯定要报复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南叶搂住她,轻声安慰,“是她有错在先,如果她报复,我们先同她理论理论。”
芦芽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香秀,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她是姜国府的大小姐,难道还能管到我们夔国府来不成?”
这倒也是,就算姜国府大小姐再跋扈,对夔国府的小厨娘,也是鞭长莫及罢,香秀终于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你们这两人,还真是有趣,一个初次参赛就沉稳不迫,一个却胆小如鼠,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傻。”芦芽捂着嘴笑了一阵,又叮嘱她们道,“姜国府大小姐绊倒世子的事,你们不可多嘴。”
“为什么?”香秀脱口而出。
芦芽嗔怪地看她一眼,转向南叶:“你说,为什么?”
南叶唇边浮上一丝苦笑,道:“因为她是姜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