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倒是越来越冷,连肩膀和髋关节也开始发麻刺痛了。
敢情这劳什子寒气是从中央派发地方的,且越活动越冷,真是违反自然规律。
我不敢再乱转,抻长了脖子举目四望,瞄准位置之后便跌跌撞撞地向程铮的住处跑去。
还好住宿区的分布比较集中,我绕过两个院子便看到了他的房间,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
寒意已经扩散到了肘关节和膝盖,我每走一步都比之前更艰难,咬着牙再挪了三四步之后,我竟只能用蠕动和滚动的方式行进了。
娘诶,这效率得多低!我飞速估算了一下我上下半身的直径哪个更大些,如果我坚持按心中的直线前进会在几米之后偏离方向,行进过程中又会不会不慎被遗落在地上的尖锐物体扎伤……越想越头疼,危机关头,我使劲闭了闭突突乱跳的冰凉眼珠子,决定求己不如求人:“师叔爷!”
顿了顿,再次扯着嗓子大吼:“程铮!”
这一叫大概是叫通了任督二脉,盘桓在四肢关节处的寒气呼地冲向手心和脚底,瞬间把我冰了个晶晶亮透心凉,指尖和脚尖迅速疼了起来,我咬牙忍着,用吃奶的力气大吼:“程铮师叔爷!”
一双脚几乎立即出现在我眼前,程铮蹲在我身边,抬起我半截身子:“怎么了?”
我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得一哆嗦,程铮也马上觉出我不对,飞速切了我左右手的脉搏,抱起我跃上房梁,一边施展轻功一边疾声问我:“是谁伤你?”
我脑仁被冻得生疼,他喊了几遍我才勉强领会意思,赶紧哆嗦着大声回他:“睡一觉起来……就……这这……”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是我没说,还是我说了自己没听见。我耳边充斥着一种单调而尖锐的噪声,像是广播信号不良时的声音,叫得我心烦不已。
程铮低头向我说了几句话,我一概回以茫然的神情,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撑着些,我带你去找掌门师兄!”
这句话清晰地穿过噪声的海洋送进我的耳朵里,我吓了一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真是牛掰得不得了。
程铮百忙中又看了我一眼,我赶紧点头表示收到,心情再次忐忑起来,敢情这还不是一般的走火入魔,非得找资深专家才能解决?
我地个亲娘四舅老爷,该不会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挂了吧。
当是时,我心念急转,脑内已经编排出了魔教妖人来犯拿龙套杀一儆百版剧情、青阳派内力本身有bug通过龙套发现破绽立即着手进行改进最终一统江湖版剧情、魔教在青阳大规模投毒因为龙套过敏性体质导致毒计夭折正邪提早火并版剧情……
不管哪种我都死得透透的。
身中飞刀死了小半个电影结局还有命在的是国际巨星章子怡小姐,我等龙套是掉粪坑里都会死的怂货,这次又是体内寒气泛滥这么略显小众的死法,我不死都对不起广大读者的围观啊。
寒气在我体内左奔右突得厉害,我本来想死得潇洒一点,奈何我还是个正常人,冷了会抖疼了会叫,更何况丫已经把我的体温降到一个人神共愤的地步。比如在我的感知中,迎面扑来的都是炎夏时节的热风,但其实现在已经是秋末了。
奇怪,这么低的温度,我为什么还没失温休克?
照这个尿性发展下去,我最终会冻死还是烫死,这是个问题。
我正胡思乱想并辗转呻吟着,程铮已然跳下房梁,一脚踹开院门冲进间园子,传音入密再次起到了无差别广播的作用:“师兄,救人!”
啧,注意礼貌啊师叔爷。
正文 生存还是灭亡
拜穿越时附赠的失忆所赐,我不记得我前世住在南方还是北方,更不记得之前有没有经历过零下十几二十度的严寒。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在下的人生经历,在今天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真特么冷,又疼又冷。
不是平常那种从皮肤里渗进去的寒意,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凉。耳膜制造出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噪音帮我屏除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体内骨节冻得转动不良时发出的咯吱声便因此而变得清晰明显。稍一动弹,就仿佛指甲划过玻璃,刺耳又恕�
程铮找到了韩掌门,由他带着回了掌门的寝室,将我放在软榻上,自己在后面贴着我坐下支撑着我。若是放在平常,这样暧昧的姿势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胸膛的体温现在对我来说和铁板烧差不离,我甚至已经在幻觉中闻到了烤肉的香气,伴随着滋滋冒油的欢腾声音。
后背被烫得疼,骨头被冰得疼,内脏被顶得疼,手脚被冻得疼。
哪都疼,也就感觉不出来哪特别疼了,我恍恍惚惚地陷入一种微妙的半晕不晕的状态。
为了剧情,我辈龙套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不过这倒让我放下心来,龙套一般都死得比较干脆,特别折腾的,大多死不了。
比如武当三侠俞岱岩,出场就瘫了,最后反而能保得一命。
韩掌门拍拍我,不断在我面前一遍遍重复着什么,真是怪事,程铮都会用的传音入密,身为掌门兼师兄的韩掌门倒不会用。
我困惑地盯了他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膻中”和“气舍”两个穴道,大概是叫我尝试引导着寒气重新归入气海。我苦笑摇头:“我没有内力。”
人家受了内伤之后运功疗伤,就相当于发动家里的劳动力去修房子一样,我家里没半个活人,又遇上实力雄厚的强拆部队,除了坐视人家大闹天宫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完又觉得奇怪,这么浅显的道理程铮不可能不懂,他为什么不向韩掌门说明?
我想了想,艰难地伸爪子,拍拍身上滚烫的那只手,大着舌头安慰他:“你别着急,我没事的。”我竟忘了,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突遭变故,一下子没了主意很正常。
程铮反手抓住我,似乎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他竟也不用传音入密了。韩掌门盯着我,嘴巴夸张地一开一合,这我倒是看懂了,他说忍着点,别咬到舌头。
我不由咧嘴一笑,或者在精神上咧嘴一笑:掌门您放心,我真是连咬舌头的劲儿都没了。
韩掌门用手腕帮我按压活血,半晌后抬头冲程铮说了几句,转身蹩进内室,片刻拿了个布卷出来,摊开露出一排锥子大小的金针。
……您还是给我个痛快的吧,这货扎哪都是对穿的俩透明窟窿,滋味恐怕不比死了强。
程铮一手抵着我后心,一手顶在我膻中穴上,似乎又给我输了一段内力进去。我体内的寒气仿佛锦鲤见了鱼食,疯了一样从四肢百骸中急匆匆地赶到膻中穴,我被冲得胸口一窒,过了好一会才顺利吸进一口气。
白噪声也跟着寒气一起,暂时偃旗息鼓了。
程铮放开手,问我:“感觉好些没?”
我疲惫点头,终于。
韩掌门点燃油灯,将金针在火焰上烧灼片刻,解释道:“我现用金针封住你的关元、天突二穴,将寒气囚在任脉,然后再慢慢收于气海。施针时会很疼,你且忍着些。”
我强笑道:“师爷只管动手。”
韩掌门点点头,指使程铮将我亵衣拉开露出颈部皮肉,手起针落,噗地一声就扎了下去。
我硬生生将一声惨叫咽了回去,大头在程铮颈窝里辗转一圈,疼得哈哈抽气。
韩掌门向程铮示意:“按着她,准备扎关元。”而后又拿起一枚金针,面目凝重。
我突然联想到了容嬷嬷的小黑屋。
救命。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程铮立即手上加力,低声哄道:“乖一点。”
我真佩服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情花痴他此时的声音低沉暗哑,较之平常又多了一分不可言说的魅力。据说女人都是声控,沙哑性感的声音比性感的容貌更能引发荷尔蒙的泛滥。我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身不由己地酥了半边身子,哪还记得挣扎。
得亏我不是女主角,不然我这样的心路历程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怕是作者又要背上“觊觎未成年”的骂名了。
天突在锁骨中间,关元却在丹田往下耻骨往上的部位,要在那里施针,不在画面上标一行“未成年人请在父母指导下观看”是不可能的。程铮作为未成年人,解衣带的手指理所当然地僵了僵。
我笑着轻咳一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了程少侠。”
程铮立即麻利儿地替我解开亵裤,扯着裤带小心地往下褪了褪,只堪堪露出关元穴便不再往下了,修长的手指就在原地帮我按着,确保衣物既不妨碍治疗又不会让我失了面子。
我笑着道一声多谢,韩掌门奇怪地看我一眼,而后又是一锥子扎了下去。
耻骨附近正经的一点肉都没有,他一下针,理所当然就扎到了骨头,我疼得嗷一嗓子,扭头咬住自己的肩膀。
程铮掐住我下巴叫我松口:“受不住可以咬我。”说着当真把左臂横在我嘴边。
我摇头避开,一边喘一边笑:“咬在你身,疼在我心啊。”爱谁谁吧,我都遭这么大罪了,不给我点员工福利实在说不过去。
程铮顿了一下才道:“都这样了还没个正形。”
韩掌门又看我一眼,指使程铮:“气海。”
他立即抵住我丹田,又送入一股内力。
就仿佛在寒潭中倒了盆热水进去,我只感到丹田暖了一下,便又被汹涌的寒气包裹住。
折腾了这么半天,我的感官早就变得麻木,总之都是腔子冰凉,上一点下一点倒是没觉出不同来。
韩掌门伸手探了探,又取出一枚金针放在火上烧热,迅速扎入玉堂穴中。
与之前几乎划在骨头上的尖锐刺痛不同,这一次是带着混响的钝痛。
玉堂就在膻中穴上方,膻中穴又是人身一大死穴,莫说拿针扎,就算只是没功夫的壮汉打一拳都够我受的。我顿觉眼前发黑头顶发麻,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好在这一针晕得并不长久,韩掌门手下不停,又连续取了两枚金针烧热,依次扎入巨阙、阴交两穴中,握住针柄捻转片刻方松了手,长出一口气使袖擦汗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我垂眼瞄了瞄身上剑齿龙一样插着的五根金针,觉得这个结论恐怕下得稍微早了点。
不过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我冲他吃力地欠身道:“多谢掌门师爷救命之恩。”
韩掌门摆摆手制止了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程铮,示意他喂我喝下,自己则双目炯炯地看着我:“如期,你幼时可曾遇到过什么江湖中人?”
我想了想,摇头道:“师爷是否想问我幼时受没受过内伤?没有,我自小连病都没怎么生过,叔叔婶婶看着我长大,也从没提过这方面的事。”穿越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用他们提,我自满月以来就自己记事了。
韩掌门点点头,沉吟半晌:“这寒气在你体内蛰伏已久,被你自个儿消化封闭入五脏六腑,日久天长,磨得我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了。我现在虽然将它再度封入气海,但总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更何况它得了程铮的两段内力,再发作恐怕还要厉害。——事不宜迟,程铮,你即刻去收拾东西,这就带着如期赶赴药王谷吧。”
程铮低声应是,轻轻将我放平躺在床上,快步离开。
韩掌门也随着起身,低头看我一眼,目光闪烁不定,像是沉思又像是惊讶,我一时福至心灵,不禁出声询问:“掌门师爷可认识我爹娘?我爹叫谢霜,我娘……大概姓夏。”
掌门一惊,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我的确认识几位姓谢、姓夏的江湖人士,但没有一位叫做谢霜的,夏么……”他苦笑一声,“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师祖、青阳派前掌门姓夏,夏渊。他膝下的确育有一女,只是……”
我隐约记得青阳前掌门全家都在八年前与魔教一役中丧生,连一丝血脉都没留下,刚刚我那一问,似乎是犯了青阳派的忌讳。我连忙道歉:“是弟子鲁莽……”
韩掌门摆一摆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好好躺着莫要乱动,我帮你拔针。”说着又坐下,将金针捻转几圈之后,按照施针的先后顺序依次拔出。
我喘了一会,撑着身子慢慢将衣服穿好,又被韩掌门按回去,嘱咐我莫要乱动,先闭着眼养养神。
疼过这么一遭,我确实累得够呛,同掌门师爷客气几句就倒下睡了。
这次,应该不会再冷醒了吧?
正文 自愿还是胁迫
如果我在青阳派待得时间再长些,我大概会动手写一本手册,叫做《青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