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姐姐难道不知道吗?世间万象哪一样不是虚无?这一张表皮是最信不过的东西啊!就好比姐姐你……”十日挑起身边美丽女子的一缕银色长发:“这一副美丽的表皮下,掩藏的却是那狰狞的兽形,不是吗?”
女子一愣,娇笑起来,手中的羽扇折在一起,轻轻的击打着掌心,然后轻柔的挑起十日秀美却略显稚嫩的下巴,美丽的脸庞靠近了,凝视了十日一双漆黑的双瞳柔声道:“真是……很大胆呢!呐……”
她与十日对视一歇,却见十日仍然保持那淡淡的笑容,嘴角勾起来,连弧度也没什变化,便又突然撤回了身,一下子躺在那铺着华贵兽皮的王座上,闭着眼,轻声的道:“十日,我那宝贝的傻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十日怔住,疑惑道:“夫人?”
却不是那戏耍的称呼,而是真正的尊敬。
女子依旧闭着眼,胭脂红的眼帘遮住了那双璀璨的金瞳,低低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宇中轻轻的回旋,却带出一股寂寞来。
“那个孩子,一直一直,都在仰望着自己的父亲,我害怕他总有一天,会因此走上愚昧的路。那个孩子,因为一直不说,所以,才太过于执着。而我们妖怪,其实与人一样,一旦过于执着,便会走上死路啊!犬大将他,不知道是否看到了,这个孩子,拥有着无垢不动的澄澈之心啊!那样洁净的力量,犹如巫女的净化。那个孩子,身为妖怪,却是难得的慈悲者。所以,看着他,我才不知道该如何引导,这样一个难得的妖怪之子。”
最后的尾音,颤抖犹豫叹息。
“夫人。”
十日略微使劲握住女子有着长长的锋利指甲的手,柔声道:“夫人自己,已经是难得的大妖怪了。我曾赞叹,这座城池这个西国的君主,该是怎样的天才。我原本以为,这西国的君主,是那传说中的犬大将,可是,看到夫人的时候,我便明白了,夫人,才是令这西国繁荣昌盛的源头。”
女子睁开眼,看着眼前子夜般的黑眸。
“夫人您,已经摒弃了妖怪之心,无争,无斗,无谓,无惧,因而生出不惑。我相信,只有这样的夫人您才能生出杀生丸那样的孩子来。而且,杀生二字,一定出自于夫人之口吧?您已经在他出生之时,便令他背负了必然的罪孽,背负了十恶之首,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让他让您畏惧呢?他的双手会染上鲜血,却永远不会沉沦于罪恶。夫人,我向您保证。”
“那么,杀生丸就拜托给你了,十日。”
“乐于为您效劳,我美丽的夫人。”
直到十日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中,才听到女子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啊,对不起呢,十日,我不得不如此做。”
纤长的手指抚上一个古朴的盒子,长长的指甲在盒子上一扣,那盒子便随之弹开。
盒子之中,成串的珠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珠玉正中,坠着一块圆形空心的玉石。
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那圆环的玉石,然后,坚定的扣上盒盖。
“对不起,十日,这个,现在,还不能给你。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完全的无谓啊,我也有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
西国的宫殿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华丽却不失优雅。
十日撩起翠色的竹帘,便看到杀生丸独立于院中的身影。
像是感受到了十日的脚步,杀生丸的眼微微朝身后一瞥,脚步却并未动。
“母亲大人她,与父亲一样,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吧。”
“啊,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长大是无法逃避的,待长大以后,那种对小孩子的宠溺就再也无法重来了。”
十日慢步走到杀生丸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身边的樱花纷纷开落,粉嫩的花瓣打着旋儿轻柔的落满两人一肩。
十日侧头看过去,杀生丸肩头华贵的皮毛上,那粉红与银白交错,风一吹,那落满皮毛的花瓣便会轻轻的颤抖着,然后,缠绵不舍一般缓缓滑落,让十日想起初见之时,那花树下让人惊艳的美艳少年。
十日伸出手,接住那滑落的花瓣。
小小的花瓣落在手心里,轻轻的抖动着边沿儿。
十日拿指甲掐住,柔嫩的花汁便浸到指甲上,有淡雅的芬芳。
“美则美矣,却太脆弱了。”
杀生丸金色的眼瞳略略瞥过来,看他一眼,却不再追问他与他的母亲的谈话,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那华贵柔软的皮毛便扬起来,轻轻的拂过十日的脸。
西国大将
杀生丸似乎放弃了追问他的母亲与十日的谈话,只是,从那以后,他总会时不时的叫上十日对打上一阵。
十日惊异的发现,这个少年成长的速度竟然与他相去不远,但是,十日的成长是来自于他的血统,那么,杀生丸,是因为他是大妖怪的子嗣吗?
因为大妖怪的难得,自然,纯血的大妖怪子嗣便更加难得。于是,他们天生便具有强大的妖力,为人间术法所难以匹敌。这,便是当初令那人类的和尚战栗的,强大到无法控制亦无法匹敌的力量。
只是,若仅仅是如此,便不值得十日惊异了。他之所以惊异,是因为他想到的那个可能——杀生丸说不定将成长为这个时空最强大的力量!
十日血统的天性便是无限的趋近于一个时空的顶峰,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那个时空所能容纳的极限,否则,将造成时空的逆流。
那么,杀生丸,你将成长为那个连我也只能并肩而非超越的顶点吗?你将成为,那样美丽而鲜活的生命吗?
见到犬大将,是在数月或者数年之后,具体的时间,十日已记不清了,毕竟,时间这种东西,对于妖怪也好,半妖也好,都是容易忽略的。
那时,他正在沐浴。
用沉香木围成的浴桶,在妖怪的鼻子下,触水芬芳。
十日褪去衣衫,一脚跨进那浴桶之中。
修长的双腿在水波的折射下仿佛被弯折了一样。
这是一具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略微青涩,却渐渐散发出成熟而迷人的气息,便是这西国宫宇内的女妖,也开始纷纷向十日示好,而不再介意他半妖的身份。
毕竟,妖怪之间,在身份之外,最在意的便是力量了,唯有力量才是存活下去的根本,而十日,是西国妖怪之间唯一敢与杀生丸打斗的,更何况,他如今是西国的贵宾,便是身份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于是,香花香帕什么的,便是常常能在十日的卧室里发现了。
有时候是放在床头,有时候夹在书页里,有时候,甚至暧昧的放到了十日的被子里,晚上钻进去的时候,一不注意,便能触碰到。
十日是不介意这些的,有福不享不是他的性格,于是,总是笑意盈盈的收下,却统统放到大大的箱子里。
放进去,便从未取出来过。
杀生丸见了,嗤笑了一声,十日也不介意,只是,那以后,杀生丸便愈发来找他找得勤了,说是切磋却常常把他累到连路都不想走,直接倒在那地板之上才肯收剑还鞘。
十日也抱怨过,他便拿那双灿金的狭长双瞳轻飘飘的一瞄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他,轻飘飘的道:“不是还有力气去收那些肮脏的东西吗?”
十日气得跳起来……是不可能的……
他那个时候只有一点点够他颤巍巍的指向杀生丸的力气:“你……你这个家伙!糟蹋女孩子的情意是不对的!女孩子就该是来用心培育的!”
杀生丸转身便走,长长的毛绒绒的兽尾从十日的脸上拖过去,惹得他又是一阵连天的喷嚏:“那种东西……你珍惜过吗?你又……珍惜过什么?”
十日便偏着头,看那个即使已经精疲力竭也依旧保持着风姿和优雅的贵公子一步一步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一直洗着沉香木浴桶的十日身上带着沉香特有的香味,虽不及沉香木本身燃烧时来的浓郁,但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淡香却是恰到好处。
想来,在这西国住上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后,连他凤十日,区区一个半妖也变得奢侈起来了啊!
他倒不介意身上有女人一样的香味,反而觉得,这样的味道总比那些老是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妖怪们好。
这沉香木桶,还是夫人给的,便是她自己都没用过。
十日躺在浴桶里,下巴以下都沉浸在水中,格外舒畅。
他倒没遗传到皮毛的动物通病,总会下意识的讨厌水。
然后,他猛然察觉,一股极其强大的妖气迅速的朝这西国王宫靠近着!
其实,若不是那四下的喧哗,十日或许不会出这样的丑,毕竟,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妖怪特意跑来骚扰西国。可是,偏偏,他从未见过犬大将,自然无法识得犬大将的妖气。更偏偏,犬大将久未回这西国,还未瞧见他的影儿,整个西国王宫已经沸腾起来,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大小妖怪们,吵吵嚷嚷的,一时间,便让十日误会了。
他腾的从水中站起来,手腕一翻,一件长长的外袍转眼便披在了身上。
他就此一裹,足尖在桶沿上一点,转眼便跃出了浴桶。
夜晚的风挟着西国的寒冷呼呼的裹进那松垮垮的外袍里,猎猎作响,白底银花的袍子在夜色中尤其显眼。
他脚下□,速度却飞快,层层华丽的宫宇在他的脚下转瞬即逝。
待来到大殿外众妖云集的广场上,身上的水珠也在夜风中早已风干了。
他傻眼的看着犬夫人热情的偎依进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怀里,脑袋一瞬间不停的死机重启。
到这时,仅仅被他拉住衣领的外袍才卸去了风力,服帖的披在了他光裸的身体之上。
妩媚女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到十日的模样呵呵的掩唇一笑:“犬大将,这位,便是那凤族的小伙子哦,叫十日。是……很可爱的孩子吧?”
男人的脸上隐约能见到一些杀生丸的影子,却不明显。毕竟,杀生丸还是更像他的母亲一些。
只是,一眼便能看出,这个男人,是在血与战中成长起来的力的拥有者。
强大到深不见底的男人。
“您就是犬大将吧?”
十日从房檐的阴影中缓步出来,立时,那女官群中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十日也不介意,慢慢的一步一步朝犬大将走去,只是,没走上几步,便被一股大力一带,往后一仰,便被裹在了毛绒绒的皮毛里。
十日回头过去,便看到杀生丸灿金的双瞳,微微一眯,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果然是低贱的半妖,连羞耻都不知。”
十日无奈,却听到犬大将的声音:“杀生丸,不得无礼。”
犬大将的身后还跟着许多的妖怪,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身上满是凌乱的妖怪的鲜血味道。
这些,都是陌生的面孔,听了犬大将的话,都好奇的把目光落在了十日的身上,然后,便是低低的议论声:“半妖?”
犬大将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十日,然后笑到:“想不到我还能见到凤族的人,真是有幸。来来来,有没有兴趣与我畅谈一番?”
他的笑容爽朗而热情,伸手拍了拍十日的肩膀,却拍到自己儿子那毛绒绒的尾巴,不禁有点好笑的收了手,瞄了自己那面无表情的儿子一眼。
杀生丸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回到自己父亲身上。
犬大将有些兴奋的打量了自己的儿子,赞道:“杀生丸的进步也不小啊!改天,便与我切磋一场吧!”
他话音一落,杀生丸的眼睛里已满是战意。
犬大将回头来看了十日,忽而打趣到:“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十日动了动,那柔软的毛皮便从松松搭在身上的外袍下钻进来,抚过他光裸的身体,痒痒的。
他笑:“好啊,正好,也好与犬大将大人长谈。”
五尾彭侯
旁边一个雌性的妖怪给十日提过来一条披风,十日绽开亮闪闪的笑容接过,对女妖弯腰道:“呀,谢谢姐姐了。”
依他妖怪的年龄,这里的每个妖怪都比他年长,他这么叫倒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对女妖眨眼时放射出的暧昧。
那女妖立刻捂着脸,扭扭捏捏的走了。
杀生丸哼了一声,宽大温暖的毛皮便从十日的身上滑下来,洁白的肌肤一闪,披风已经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犬夫人拍拍手仪态万千的走过来:“好了,战场上的事以后再说,至于夜谈的嘛,跟我来吧。”
她在前面领路,十日与犬大将都跟了上去。这次,却再没避过杀生丸。
宽阔的和室内,铜制的双嘴香炉香烟袅袅。
犬夫人盖上镂空的香炉盖,轻声道:“我加入了天竺葵的味道,有助于放松心情。既然是谈话,当然该有个好的心情才行。”
她回转身来,与犬大将坐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