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睨了眼柳,暗暗掐了把他的手臂,玩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作诗啊?经常给女孩子作情诗吧?”我眨眨眼,促狭地取笑他。
柳摇首低声笑叹,“你啊……哪天我给你写首……”语气状似玩味,但眉眼间的认真让人不能忽视。
我紧张一怔,“我们……还是去看看斗富吧。恩?”我匆忙跟着前行的婢女,像是多期盼看到精彩的比赛,其实我的心却在逃避。
我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或许原因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是突来的心慌,逼我就想避开。
因为两场已决出胜者,看热闹的人也忙不迭一窝蜂往最后的“斗富赛场”,人头涌动,间隙甚小。
富?无非就是有钱嘛,完全无花巧可言,岂料看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辈,这些人,大多看起来就是纨绔子弟,膏粱青年之流,个个珠光宝气,笑容里满是优越之色。
檀木案上笼起小小的山,应均是些值钱的宝物,这些比试的人,钱财来的容易,掷出来也是一派无谓。倒幸好,没有人肯拿出银票,俗了这比试。
司空拓勾了勾唇畔,邪气横生,桃花美目流转风情,让我不禁也神往,他那一笑,让身边的男子居然不掩饰倒抽一口气声,这家伙,即使到了同志圈也能倍受欢迎吧。
他袖筒里取出一物,赤色滚滚,跟赤血玉佩有着极相似的外像,不同的是,赤血内如有血液流动,极有灵性,而司空拿出的更像是一块凝了千百年历史,还凝了千万的血液的古东西,远远的,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
众人细看着,不知其中奥秘。
“千年血玉啊”,一个老头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若非我老眼昏花,这定是上百年,不,上千年的血玉啊。”
据边上同看热闹的路人甲介绍,这个老头是为此次斗富特请来的,他是城里宝物鉴赏的行家,说起来,奇珍异宝也见过不少,这惊奇到甚为古怪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言语中似喜似忧,边细细抚摸血玉,边解释起来,“这血玉,指的是透了血进去的玉石,不管是翡翠,和阗,还是黄玉,只要是真的透了血的,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价值连城的血玉。如此奇物,可惜邪啊……哎……”说罢,他叹息起来,一声接一声。
听完老头的说明,一片哗然,斗富的结果已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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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三擂高下已见分晓。
大娘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三位公子,即已赢了比试,请跟我入楼去见小女罢。”
“不去!”
疾、柳、司空拓再次异口同声答道,我以不可思议地眼神来回扫量,“你们不去,我去。”说着,我首当其冲,极不客气地揽住大娘的粗胳膊,却意外发现这妇女还挺苗条,并不似外表肥胖。
不过,我这会算是明白了,他们三个并非是在争斗能不能进楼见俏佳人,而是为捉我去向问题产生的矛盾啊,不行,我一定得跑掉,我才不能傻傻地再掉进奇奇怪怪的境地。
想着,不顾大娘的反应,拖着她的手臂就走。
“哎,不对,那个方向。”大娘大声提示,边挣着边喊,我满口答应,顺着她的指路前行。
我转头一看,柳与司空紧跟在后,疾顿了顿,也尾随上来。
大娘见三位大爷又改变主意,忙一把推开我,极其殷勤地贴上去,招呼他们往前走。
这三个人,得尽了天下风流,有了登楼见美女成了胜者的专利,羡煞多少男子,远远的,还能听到身后艳羡的叹息声。
前去的道路曲曲折折,我尾随着拾级而上,这小楼造型独特,只是未料到竟还是楼中有楼。
终于,视野清明了……
狭长的廊,雕栏环绕,竹帘及地,引路的婢女揽高帘子,视线豁然开朗,室内一切分明呈现,小几琴案,茶座三两,一炉幽香,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喜爱简洁的风格。
少女低声吟,“月本多情,犹纵清辉照离泪,卿何薄命,枉留积悔恨虚名……”她独坐亭台,手持白绢,似乎是之前系着碎玉的那手帕。
见到闯入的来人,她并不着急,盈盈起身,淡淡笑了笑,眼内碧波不兴,只有一瞬间我竟看到她眼底竟有一丝失望,接着就是看穿所有般的无所紊怀。
“小姐,这便是今日夺擂胜出的三位公子了。”婢女一一介绍,“这位是斗富的擂主—司空拓,这位是疾先生,斗武的擂主,这位便是作那首诗的柳先生了……”婢女又向我们介绍少女,“这位是我家灼玉小姐。”
司空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疾的视线紧紧攫着我,冷冷地哼一声,似乎在警告我这回跑不掉。
柳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居然还笑的出来,淡定地伸手取了把椅子,体贴地示意让我先行坐下。
“三位公子,小女子福薄,顾蒙错爱,在此先谢过各位。”灼玉始终淡定,茕茕孑立,看上去如此孤独,随后,她将碎玉小心地搁进饰物盒里,珍爱之意不言而喻。
转眼间,她坐在琴案前,轻抚弦,“灼玉以一曲谢知音。”
言落,她凝神看了看柳,又似乎透过了柳在看另一个人,歌声婉转清亮,时而浅笑,时而轻愁,这种渗在歌声中的忧伤无以名状地感染了我。
柳挨近我,“颜儿,找到机会我们就走吧。”
我闻言,疾与司空也寻了一茶座,看似认真听曲的样子,实则没有停止对我的监视,视线与他们相撞,不客气地瞪了眼,认真考虑起如何才能逃走。
这座楼建得极高,设计也极其巧妙,陈列摆放的东西并不多,所以看起来有些空荡,却掩盖不了它本身的缺陷—封闭,居然连窗户都没有,像严实包围起来的盒子。
正想开口问问,疾先站了起来,“不对,赶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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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歌声戛然而止。
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觉手腕一痛,司空拓极快的动作捉住我的左手,欲拽着我离开,而柳也固执地没有松开我的右手,两力相争,显然苦主就是我了。
此时,我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浑身上下有些乏力,“软骨散?”苦笑一声,噼噼啵啵细碎的声音从竹帘处蔓延开来,柳与司空终于谁都没再拉住我,我们的视线同时望向被封起来的出口,也是火势的源头,我撂起桌上的茶壶尽数泼上火种,可奇怪的是,火非但没灭还愈演愈盛,几乎没有媒介的燃烧。
疾微微扬起下颚,冷嘲道,“蠢………”
“你不蠢?你不蠢你怎么没发现,你怎么没逃啊,咳咳……”危险临头我还不忘嘴硬,反正个个是武林高手,我有什么可怕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喂,你怎么还不想办法打开?你们不是会什么武功吗?”
我用手指戳了下疾的手臂,扯扯柳的袖子,不解地瞪大眼睛。
灼玉与贴身婢女立于一旁,而之前的大娘早已不见踪影。
司空拓皱眉,明眸依旧弯如月,俊颜上尽是镇定之色,他说,“这不是普通的火,水是浇不灭的。”
楼外像是听见了此句,传来回话,状似赞赏,“的确如此,没想到,今日一次竟可以除去两个神女,还有啊,这门是用异国材料精炼制成,几乎任何力量都无法破坏。你们都吸入了我的软骨散,就等着葬身火海吧……”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不就是那个大娘吗。
而听她的意思,原本就设计圈套准备杀死神女人选的灼玉,而我,不过是不幸正巧撞上,遂了她的意。难怪,她眼中的那种精明,还有与臃肿身材完全不搭边的纤细手臂,可惜现在下判断已是马后炮了。
我不禁千万次地懊恼责骂自己,“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
火势撩人,婢女开始恐惧地哭泣,灼玉不发一言,返身取出那块系住碎玉的白绢,紧紧攥着,我看出她用很大的力攥着,我知道她也在害怕。
“喂,喂,喂,赶紧想办法啊。”我猫低身子,放低重心,“快,先贴近地面,不然我们还没想到办法就得升天了!”正喊了一嗓子,大家依言学我的样子,如果不想到出去的办法,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烟雾越来越浓,熏得眼睛流泪连连,难闻的味道让我呼吸一窒。
“咣当。”熬不住烈火的高大书架轰然倒塌,而倾倒的方向,很狗血的,居然直直向我袭来。
柳再次救了我,呵,我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所有穿越的女主角都死不了?那一瞬间,出现异像,在柳的指尖火焰像被劈开,天底下的水似乎都聚集到了这里,在水波地簇拥下我仿佛看到一条真龙,呼啸着,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漫天温柔的水保护着我,这一切,是否在哪里发生过……
大量的水溅在灼热着的地,滋滋叫嚣,疾、司空拓、柳一张张脸在我眼前晃动,大概是吸入太多的浓烟,眼里渐渐模糊,耳边残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我对着柳久违的面容努力微笑,冲口唤出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冰离……冰离……”
作者有话要说:注:千年血玉的介绍是从百度上摘抄来的,其实最先看见是在某本盗墓的同人小说里看来的~~
关于前世不明白滴,马上就揭晓了
担心下半段会让柳的“粉条”们更心疼他了~哎~
下集预告:
冰离?柳就是未洗牌前的前世冰离
而冰离因女主而死
那历史会不会重演?
第36章 两两相忘
我死了吗。
我想,我渐渐不害怕死亡。
曾经,我是想起“死”都会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人,可现在,除了坦然外,别无其他,原来害怕的不是“死”,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这一次,我真的死了么?
眼前已经没有柳,没有疾,没有司空,没有火海。
我不再臆测现下的情况,也不惊讶,反正异像也见了不少。
穿过漫长的黑暗隧道,毫无新意地孤身上路,我被哀戚的声音强烈地震撼了,以为地狱该是血淋漓的,而这里,却只剩孤寂地悲鸣。
我想,我的身体里有着许多琐碎的记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的,譬如说殷悦染的,杜颜的,还有夏春秋的……
我往前不断地走,不知方向却固执地行进,空气渐渐湿润,脚下的泥土散发彻骨的寒意和惑人的香气,我定于原地没再动弹,痴痴眺望那漫无边际的赤水波涛汹涌“黄泉海……”我喉间一阵哽咽,“这里是黄泉海……”
“没错。”旁边的女子应了句,我诧异望去,她着红短袄,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摇曳在鬓间,让人乍一看,便亮了几分眼眸。“没想到你还记得,呵……”她对我笑。
“你是……”
“我是阎王最小的女儿——朱弦,你见过我的……”她见我不明白地摇头,笑着补充道,“哦,忘了你喝了点孟婆汤,而且,我长大这么多,你自然是不认得了。”
我倒不是很关心她的来历,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的来由,还有在我脑海里一直紊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她像是知晓我的心事,说,“跟我来吧。”
我瑟缩身体跟着她走到一座桥边,在愈加湿润的空气里皮肤却感觉如同割裂般的疼痛。
名叫朱弦的女子倏然在我眼睛处一抹,原本无一物的场景突然冒出了许多人,似乎只观望的阎王大人,佝偻身躯扬着法器的老太婆,一黑一白执算盘与帐簿的鬼面男子,还有白衣飘飘的俊美少年,他居然是司空拓,他牵着的女子,眉间红痣如火。
他呼唤她,夏春秋。
我见过的夏春秋,她显然没有那颗红痣。
那滴落在我红痣最中央位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