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口。
走到这里,瘦头陀已经瘫痪在地,嘤嘤哭起来,喊着小胖小胖……
谁都不可能有胃口去吃那食物。
这,是死棋么。
等他哭完,我盘腿在床上,脑中回想遇见所有不思议现象和半真半假的房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全然成了她手中一把吹冷的瘦骨。
她困住我,是想取我性命么?
九星八门,莫非是九宫阵?
九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禽星)是随时变化的,用来做为支点,而八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却是固定的,用来按照其属性设置。
搜索记忆里半桶水的知识,流光浮现,我倏地神志清明。呵,纵使你云茴湘是天泽第一才女,也比不过刘伯温、诸葛亮这些历史上的奇才啊。
是你太看扁我,才设了如此简单的迷魂阵,是你如此狠毒,才欲我一天天在此被困绝望断粮而死。
八门、九星在活盘没有转动以前,在阴阳十八局中的位置是固定的,各局门、星的位置都是一样的,活马当死马医,我大胆揣测。
今日自是从死门入后,死门立即变成生门,才会突兀不见。
八门性质暂不变,三吉四凶一平。
现在所居地是休门,虽算为吉门,但在阵法中困久了也自当成为葬身凶地。
我一一确定每一房子的五行,慢慢走下床来回走动。
伤门属凶门,出入容易得病遇灾受伤,招惹是非,布满尖钉的那间若无猜错应是伤门。
惊门惊惶忧惧,多生怪异,平白出现的吊死鬼无疑就是惊门,此也是四宫主大凶。死门应是声源了。
杜门伏狗,景门悬画,而开门,就在那镜子阵里!推测完毕,我睁开眼,捉起瘦头陀一路行进镜子屋,途经风景,视而不见。
我指着葡萄盛满的果盆对应的墙壁,恨声道,“给我把这墙推倒了!砸也行!”
瘦头陀迷茫地看向我,像拍棉花似的一下,那墙轰然倒塌。
轮到我惊呆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武林高手啊?
闻到了真实世界的茉莉芬芳,我扬起嘴角,展臂呼吸馨香,远处灯火烁烁……
云茴湘,你给我等着!
面前这个莲步姗姗,抖动如随时快到晕厥过去的女子,我骄傲睨视她,如同公主般不容侵犯。
人与人距离能够多远,尺度绝无法衡量,而隔了肚皮的心,遥不可及。
我捉住了她身边躲藏在灌木丛里的秋水丫头,云茴湘太过于自负,断然认为我绝逃不出,草草命了小丫头守在门口虚设,以防万一。而我,就是那个幸运的“万一”。小丫头见我出来了倒是比见了鬼魂还惊讶,想要跑去通风报信,谁知被我捉个现形,她倒是重情义,死咬住牙关不说出指使主谋,料这样连面都未曾识过的孩子怎也不会设局害我,亦无动机。
如果,现在时候还不能确认是谁,我未免太愚笨了吧。
与云茴湘,本也无怨,今却结仇。
猜测原因不外乎是龙衍宫的一夜,女人啊,平白贬低了自己,抬高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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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脚踹进情意缱绻的书房,他们倒好,快乐似神仙,本小姐可是与死神亲密接触了一回。
她婉转低笑,青丝衬雪绸,素白皓然;他眉眼温暖,毫不设防,一番情浓。
正当两人因我鲁莽闯入还没回神时,我快步走在良质美人前,没有忽略掉她眼中快速消失的惊疑,烛火风回转,手起,我毫不犹豫掴了云茴湘一巴掌,这一声响,甩出了自己无以名状的怒火,对方娇颜毕现五道红印,达到了目的,我揉揉发疼的手,得逞地冷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应该拿字典砸她才是的。
我不甘示弱地对上她宜嗔宜喜的美人眸,轻笑一声,茴湘眼泪扑簌扑簌滴落,果然,好个个面似娇花心似蛇蝎的女子。
透明的空气依然静谧流动,仿佛沉默的海,暗藏杀机。
单烙再睁眼时眼神不再柔和,听他的话语有一种令我茫然的深远,“本以为颜卿郡主变了性子,今日一见,还同儿时一般恶毒如斯!”单烙一如既往对待他人那般清冷的调子,嘲讽地挥开笔墨,这一扫,足见他的愤怒。
我闻言转身看他,一地残碎的墨,那与以往不同,愤怒的宣泄罢了。
他不做声色与我对视,手却安抚怜惜地触佳人粉颊,我暗笑,一出痴男悲女的好戏。
我的裙摆上沾染了墨迹,湿了我的心。该解释什么么,要细数她的罪行么。
云茴湘底下的头偶然向我轻侧,柳眉轻扬,尽是得意之色,看得我差点又想扑上去,撕下她那张伪善的假面具。
“我怎么恶毒了?”本早就想问这个问题,未想到会落得大家都难堪的境地才张了口。刚说出这句话,始料未及的疼痛侵上脸面,眼神一冷,这个混蛋居然不待我解释,回给我打云茴湘的那掌。那力道,生生把我的脸打偏至一边。我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让他们看到我的一滴眼泪。天晓得,我要有多大的自制力才没甩手给这个高高的帝皇一个永生难忘的巴掌。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应该有着浩荡淋漓的复杂情感,而今日一见,这些细碎的感动断裂、破碎,存在的意义也仅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我和他之间随随便便摧毁也无所谓。
眼前的单烙,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再怎样嬉闹,恐怖的他都见识过,而如此无情陌生的样子,突生的沧海桑田啊。
他扶云茴湘一边长塌坐下,自己站了起来,走近我,不答反问“为什么要伤了茴湘?因为嫉妒?因你的皇后之位?朕说过了,别仗着先皇谕旨胡作非为。朕从不承认这个皇后!”
字字咬的清晰无比,恐我听不清般。
除了有点耳鸣,我自然记得入骨,不为那措词的轻重,只为那言语之间的薄情,我让他看清我的愤怒,我的鄙夷,我不介意脸上的痛,直直看进他的眸。我缓缓摇首,“你单烙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从来也未曾觑看过你口中所谓后位,我都避之不及的东西,犯得着让我为此受累吗?”若是平日我一定嘲弄他不要脸的臆断,而现在,任谁都不可能再笑出真心了,旋即我接着道,“我对你,还有你的后位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想法,请你也清清楚楚地记得。而且,若问今日为何打云茴湘。呵。”我看着单烙杏眸里转瞬即逝地狐疑,只觉讽刺无比,我再次向云茴湘走过去,佳人害怕般窝在那里不说话。
我不怒反笑了,扯着有些疼痛的脸上肌肤,柔和抚上云茴湘的细弱纤指,“天下第一才女不过如此,布的也是破阵而已!”我的言辞犀利,想看穿她眼中泪雾后的阴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秋水丫头都招了,要不要当堂对质?”半诈半真地唬她,她脸色白了白,猛地抽出手,慌忙逃开。“而且,我相信宫里会术数的人恐只有云茴湘你一人吧,这头衔难当呢,当然不排除某些藏龙卧虎的人,可真真不巧呢,在那阵法你留下一个致命指认你的东西。”
寻不到她的眼,早已埋首,我猜不到心思。
“不说话么?那个东西揭示了你的恶毒,你的不堪,你这张美丽脸孔后的蛇蝎心肠。从头至尾,你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自视过高。我想,你在我走出来时已猜到了吧?”我啧啧两声,不在意发烫的颊,后来路经时未无心撇到吊死鬼脑后的银针,若不细看绝会以为那是障眼之术罢了。“呵……你需要好好解释,那悬于惊门中的女尸,还有,镜子阵墙壁内那堆堆白骨是从何而来?”
星亮虫鸣,灯火迷离。
第22章 又见孽情
是夜,烛泪飘摇,在场的人心怀各思。
云茴湘面容上五指红印越发狰狞,她孱孱弱弱地躲在纱帐后,仿若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能避开我的眼神触摸。现在他们眼里的我,是恶魔吧,可是又有谁能够了解这个状似柔弱的女子怀着如何歹毒的心思,云茴湘,连个枯冢都没有留给那一把把艳骨,何其的变态与可怕。
“跟我去走一趟那云大小姐宅子里的‘鬼屋’,可好?”我冷哼一声,高高昂起来,像是被激起了战意的骄傲武士,毫不退却,我相信纵使单烙一心倾向于云茴湘,也该分清善恶吧,他不要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皇帝,我偏不信你单烙偏私如此,能够罔顾人命。
我望向那沉默的帝王,他没有与我说话,低低埋首,月华之下,如缎长发,瀑布柔滑,折射出一团团柔光,斜斜排列的耳钉闪着冷寒。“朕,同你前往。”单烙下定决心般抬头,第一个迈出书房。
一旁青丝成云髻,金步摇闪烁琉璃光芒的弱柳扶风的云茴湘,见靠山真的去了,迟疑地慢慢步了出来,我不耐烦地拽她臂膀,走得跟冤魂似的,我能接受么我。装淑女,别在我跟前啊。
我一手拽起云茴湘的胳膊,一手揉着脸上的疼痛,走在单烙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夜澜静,我嘲讽地笑,笑意牵动被打的脸颊,这世界上真有会谁知谁。
当我与他们再次来到云茴湘的大院落前,恐惧早早与我绝了缘,只闻溪水从容地流动。而我身边的人仍旧在瑟瑟发抖,我自然是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的,她在怪责、怨怒这儿怎会没有被付之一炬。
“不用报什么希望,也不必想谁会替你收拾那些罪证,你的人,我早就扣下了。”我见她一脸见鬼了的惊恐表情,肆意对她邪气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在旁人眼里定然是笑得分外欢快。
云茴湘在宅子东南西北各设有守阵者,若非特别情况他们四人绝不出来,而所谓的守阵人只是四个稚幼孩童。见到他们的时候虽各个神智清楚,但却都是瘦弱无骨,尖链深深刺入骨,这些孩子就完全无法动弹,维持盘腿姿势不能移动分毫。经我询问之下才知道,云茴湘每月要用自身的血喂养阵,他们又日日受背后皮肉之痛,所以身子才会虚成如此。我是不知那女人到底在摆什么阵法,应也逃不出邪魔歪道一列。
四个小小空间里撒满了刺鼻的油质易燃物,因我本来就很反胃那味道,一嗅便皱眉不已,要不是我偷偷跟着鬼祟拎着火折子的丫头来到这密室,这些孩子们恐怕现在只是成为火焰里的牺牲者了。而我一辨认,就看清预备放火的丫头居然就是当初与我正面冲突的泼辣丫环,据孩子们说只要将四大守阵阵眼烧了,这宅子里所有的罪恶就会一同飞灰湮灭。
念及之前发现的一切,眼前的美女已与恶魔无异。
夜色浮动,白色茉莉花景极美,撩拨起一种来自心底的悸动,太过于美丽的事物一定有他的残缺,单烙也是一样,他步经的地方,花儿都会惭愧地垂下脑袋。而那随走起风的尘,掩饰不了他的焦躁。
原来,他也有兵荒马乱的时候。
我笑了,感到狼狈和失落。
“还等什么?不进去参观下么?”我收起多余的伤感,邀请他们步入这恐怖的屋子,俨然像是这所宅子的主人,笑盈盈地作出“请进”的手势,而宅子真正的主子,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停滞不前,分毫不挪。“你,敢不敢?”我转身,对单烙下了战帖,我知道他那么骄傲,怎么会受得了我的激将,他白皙的颈项上,浮出恼怒的艳红,不消分说,挥散身边显得为难的贴身侍卫和太监们,一拂袖,只身前往。
我窃窃地笑,跟随一行人迈进室内,一切如同先前进入时那样诡异,抬眼瞧了眼单烙的脸色,我感到报复的快意,让你也一起体验下惊魂时刻吧。我兜兜转转徘徊,假装是不知如何出阵,领他们在回肠婉径慢步踱着。
我仰头望向那具死了多时的尸体,她的脸青紫灰败,舌头长长地吐在外边,像是一个可怖的玩笑,她的头栓固在白缎子内,一直坠于横梁下“吱呀吱呀”晃动,她的脚尖撞在墙壁上,“笃笃……”回响在并不宽广的空间里,久久肯不停歇,令人不敢多听,死脸上的残妆,脱落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