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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追兵缠斗着,她闲闲地看好戏的架势色色地瞧着我,哎,让人头疼的丫头啊。
突地,我见寒光一闪,剑已生生向她那刺去,深知那些追兵绝不敢伤她的,可我的脚还是忍不住移动了,以往那无谓的姿态再也站不住,笑容调侃不起来。我直直看到带着隐隐蓝光的剑身从胸口没入,并且刺骨冰寒,恐怕是兵器喂了毒了罢?幸好,没伤着她。
我头回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如修罗般嗜血的眼眸,她说出残忍冷酷的话,我看到她眼里的无情,还有惊恐,我想对她说没事,意识却渐渐涣散开来……
她居然能挑拨起追兵的内战,趁乱间艰难地扶持着我的身体,瓢泼大雨,淋湿了她的衣衫,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快要拧的出水来,这个小女人咬着牙,一步一步,不愿放弃我,我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倔强的表情,心里一痛。
那个该死的太监竟把她一把推到了生死边缘,她的眼里一片清明,她最后的话,居然只是对我说,柳,保重。
我看着她越来越向下的身体,越来越抓不住的手,心一横,索性抱紧了她,一起坠落下万丈深渊。山风凛冽,耳边响起谁的呢喃,臭小子,等你醒了找你算账……
我紧了紧怀抱,杜颜,为你,断头台前走一走又何妨……
小时候那种陌生而又怪异的感觉在五脏六腑喊着释放,悬崖深潭的水若有了生命般冲涌而上,形成一束巨柱,水波接住了坠下的我和颜,缓缓带着我们浮在平地。虽然她晕过去了,却依旧紧紧抱着我,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满身泥泞。我的泪,终是掉了下来,颜……
巨痛袭来,再也支持不住……
醒来时,感觉自己口里有人努力大口度气给我,且絮絮叨叨不停,那唧唧喳喳极是聒噪,心窝里却填满了喜意,刚想苏醒,她柔软的唇又贴着我的,我呼吸一滞,坏心的再享受她难得的温柔,身体的热度升了起来。我天性冰寒体质竟也血气热涌,猜着自己的脸定是红霞遍布了,这个有时迟钝的让人心疼的女子啊……
实在心疼她的哭嚎,睁开眼睛,望见那泪流满面的颜,只想拥抱着她……
毒还是周身窜起,我自知是御水封印解除了,毒素行走在体内脉络的速度几近疯狂。我从不惧死,但这一回,我对人世如此眷恋,我想看她所说的美丽瞬逝的烟花,想尝她流着口水说的蛋黄南瓜,想陪着她一起老去,一直一直……
担心她瞧出我的病态会担忧,只好沉默,大部分时间里,我痛得已经话都说不出,只有冷汗涔涔,逼迫自己不叫疼。正当我焦急此情况时,师傅始料未及的来了,他观星见我命盘有异,亲自下山,劝我先回云虚山,他看着我眼角愈发湛蓝的蝴蝶,叹气,“终究是命……徒儿,只是解毒罢,往后还能再见。况且朝廷那边我们总不好不顾忌的。”犹豫半天,点了点头。
“明日走。”
我将一只常年贴身的玉蝶留在她的手心,这,是我们的莫失莫忘。离别,多不舍。我怀里她纯净的睡颜,不染尘世浮烟,不再吵嚷的樱唇,火光下,粉透的诱惑,低首,轻轻啄了一下,怕惊扰了佳人美梦。脱了袍子,盖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嘤咛”一声,翻身继续沉睡。
提起剑,走出谷,回头望,无数次。
颜,下次再见,我不会放手……
第8章 杀猪歌后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诸多形容词也不足以描写我现下的狼狈不堪:磨破了保暖的厚底鞋,污污黑黑的破布东一块西一搭勉强还能蔽体,遮风挡寒的作用早已没有。
我自从蹒跚地走出那座山谷,四处无依,孤女般立于这陌生的天地之间,风沙逼的我眼睛生疼,恐怕穿越史上我也能算是较为凄凄惨惨萋萋的了,谁能比我惨!?吼吼。噢,下雨了,或许下雨的不止是天气,我环住自己缩在破庙角落,想哭,无泪。
换季总是那么令人兴奋,这个蜕变的季节里,没有力气去苍茫心碎,没有逝去铅华的淡定自若。柳走了,徒留我在雨中回望。
我要活下去,活不下去,也要慢点死。
追着跟我抢供奉台上馒头的乞丐青年,好手好脚的,跟我一弱女子争这一餐半顿的,等我逮住了非扒了他的皮!我咬牙,小样儿的破狼,又冷漠地数蚂蚁。它从不在人多时出现,否则我早踹它给我偷食去了,还轮得到它在这给我装大爷!?
“姑娘、姑娘……”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破庙里,来者边说边推搡着我。
本姑娘我饿着呢,没啥好气地瞪着声源,“你想干嘛?”看来人眼珠浑浊,满脸麻子的尊容,哼,据说这长相的人十有八九是反派角色,鉴定完毕。
“唔!”这次捂着我的不再是柳那有阳光味道的手,而是浸渍麻醉药物的帕子。迷药?昏迷前,我蒙胧着眼再次牢记麻子那得意的丑恶嘴脸。妈妈的,没想到丫也是个隐藏型小BOSS啊。
往往被绑架后我以为醒来会出现以下几个基本可能场景:
1、地牢恐怖型:阴暗潮湿、四害横行、满脸横肉的路人甲大汉会拿着鞭子,抽搐般的奸笑,身边瑟瑟发抖的小雏菊若干。
2、豪华阵容型: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抱着我喊:“XX,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妻子、姐姐、女儿。不排除会弟弟、哥哥、相公的乱叫,谁知道这年头盛不盛行耽美)
3、不咸本淡型:普通的农舍,淳朴的大妈、大叔、二狗、三板栗,给可怜的我煮粥喝汤,说是路上见恶霸劫持,一时不忍,救了回来。从此以后,我改名叫四妞子。
4、科幻妄想型:穿回去啦~重新坐在马桶上了,或者到另外一个朝代、外星系等等……自从穿过之后,我已经对这种荒诞陆离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5、孽情虐人型:“小丫头片子,醒了啊,大爷我要SM、H你了啊。”说着,帅锅拿出蜡烛、鞭子等刑具若干。好的结局:从强J到顺J,从顺J到反强J,成为了一方SM霸主。坏的结局:还说啥,挂了呗
6、下海自强型:一个女人,想成为名女人的途径无非三种ONE!皇后!TWO!才华横溢的词人!THREE!名妓!
我为自己的分析暗爽了一把,饥肠辘辘地满眼闪着小星星,转醒后就牢牢捏着麻子脸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大哥!你早该把我劫到这儿来啊!”
麻子脸神情像是瞧着神经病了,赶紧撇清关系似的甩开我的手。本姑娘我也不在意,迷恋屋子里浓郁的、类似薄荷的燃香。床铺也软软的,锦被轻纱罗帐,我似乎一直早逃亡,忘记多久没有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
这所屋子里最有意思要数案几上的金丝笼里待着的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我用手指戳它的翅膀,我突然联想起曾也这样戳柳的面颊,想着,稍有些黯然。我一直都不晓得自己对柳抱着是什么样的感情,说不尽的亲切,道不明的暧昧,心中又隐隐觉得那不是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正兀自沉思着,那只鹦鹉可笑的声音嚷着:“风骚老鸨到……风骚老鸨到……”
老鸨?
就知道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儿,还以为被卖到好人家了呢?单纯啊单纯,我怎么命途就如此多舛?当真妓院是穿越四大名胜之一么?
哇……
当见到老鸨本人时,我不由地心生怜惜,不争气的眼几乎快要粘上去了。
风华绝代!
妖媚入骨!
眼前酥胸半露,妖而不俗,眼中脉脉含情的女子,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当初见着自己现在的脸会如此惊艳,完完全全,是因为世面见得少啊!
美人说话了,娇滴滴的,嗲嗲的,好不叫人迷醉,“哪个嘴碎的小丫头片子教得这鸟儿都没规没矩了?”睨了鹦鹉一眼,哦哦哦,我心中的玫瑰开了,哦哦哦,好美。她径自坐下,麻子脸讨好地端着茶壶给老鸨倒水,“您别跟这畜生较真啊,今个儿我给你捎新货来了,您先看看?”
美人懒得回他,倒是认真地上下打量起我,一副揣测我能有多大投资回报率的样子,见了美丽的事物就迈不动步的我,竟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的有些有点害羞,跟刘姥姥似的不敢抬头。
约莫一分钟后,她还是噙笑,未说一字,屋子里很静、相当静,静得让我心里发毛。麻子脸连大气也没喘,只敢鬼祟地用余光偷瞄,我正巧与她的视线相撞,只好讪讪笑着,首先张了嘴,“美人老鸨……”话一出口,我也觉着自己挺狗腿挺无耻的,但倒也只是陈述事实嘛。
“噗……!”她原捧着盏茶,沏了水气,啜着杯中物。闻言,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到了麻子那星落密布的脸上。
我顿时乐了,小样儿麻子脸小BOSS,有报应了吧。
美人优雅拈着绣花帕子擦嘴巴残渍,“姑娘,几岁了?可及笄了?”
“回美人老鸨,颜……呃,染儿还未及笄。”故意报小点,还不知她是人是鬼,会不会逼良为娼呢,可是……我真的那么像发育不良么,幽怨地看着小胳膊小腿,长得挺好啊……
她听见我这样唤她又是吃吃地笑了一阵,问了些大约事情,我一一半真半假地答了。
“小姑娘嘴倒挺甜的,人也机灵,恩……我挺喜欢你这样儿的。以后啊,先做我的贴身丫鬟吧,以后怎地……我再好生想想。”言毕,她起身,髻上的珠链子闪得我眼疼,美人意味深长地轻瞥我眉间似火红痣。
那道视线,我觉察到了,却假意迟钝,返身逗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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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逃出廉南王府直至现在才短短五十日左右,却像一个辗转反侧的梦,没有边际,身体疲乏。我终于能够安然地躺在床上,舒展四肢,既能果腹,又有好眠。
我看着墙壁上赫然刻着的:“杜颜、殷悦染到此一游……”得意一笑,这可是我都杰作,或许以后某一天我还能看到我留下的足迹。我抚着细细刻下的字迹,笑了出来,不知道……柳现在还好不好。
我挂在墙头等红杏,百般等待他不来,只好顺其自然,适应另一个世界般的生活。
对这个特殊的服务行业我是绝对没有鄙视的,谁谁谁说滴,结婚是批发,娼妓是零沽。新时代的青年,看事情就是那么透彻,如果我去开个讲座,八成会成为邪教组织头目。
我酌着小酒,眼微眯,倚在栏边,望着风吹皱一汪池水,然后轻轻抚平,周而复始。青楼景色精致婉约如同仙女居住之地,要不是那些猥琐低下的艳词,要不是消瘦的女子簌簌落下的痛苦泪水,我就快觉得这里是人间出尘之地了。这诗话了的青楼,断送了多少女子的梦……
学会了贪杯,我服侍美人老鸨歇息后,就常抱着柱子装诗人,回忆现代发生的事。念叨着到这里遇到的人,快乐与失落。
不知谁带的头,我这里像故事会一样天天爆满,小丫头们心照不宣地齐齐会聚到我的地头,一个个昂着头,怀着崇拜的眼神听我滔滔不绝的理论,还有那些或喜或悲的故事,吟着那些千古流传的诗,虽然那些诗我经常只记得一两句,甚至张冠李戴乱哼哼,不过也没影响这惬意懒散的生活。
柳的蝴蝶玉石、皇帝小子的赤血玉佩,从未丢弃的东西,我有时独自懊恼,为什么当时就不一狠心当了卖钱呢,如果换了白花花的银子,那时的我也不至于沦落成乞丐一样……
但是,假如时间倒退,再给我次机会,我也舍不得……
醒时,望着花团锦簇的厅堂,老实地跟着老鸨。冷眼看人走茶凉,逢场做戏。醉时,不免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不明的情绪不请自到。
我在老鸨的妓院里待了有些日子才迟钝地知道,原来,我来到了传说中的扬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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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环境里打着杂,我倒觉得自己与小强的生命力可以媲美了。
庆幸的是,我没被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