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姜梅扬眉,示意她继续。
“我们小姐殁后,老夫人把我调到解语苑当差。”侍剑细说缘由:“今晨,青烟替八夫人梳头时,不小心摔断了一支金簪,那是她嫁进门时,王爷赏的。八夫人便让我送去宝月楼镶好。”
“宝月楼的伙计见到我,拿了一颗珍珠出来,说是四夫人送过去的,原想让宝月楼的设计师给配颗珠子镶着做对珍珠耳坠子。”
“可是这珠子有什么问题?”姜梅插了一句。
“嗯,伙计说设计师说了:这珠子原是一对,若是要改成耳坠,需得把另一颗珠子也拿来。还说,是不是夫人对他的最新设计点翠嵌珠凤凰步摇有什么不满意?希望夫人能提出宝贵意见,供他改进云云……”
为了老夫人来京,王府特地拨了一笔款子去宝月楼给每房都添了一件首饰,这事姜梅是知道的,她自己就得了一枝白玉蝴蝶簪。
那日过后,如意嫌它晦气,一直锁在妆盒里没给她用呢。
很显然,这枝点翠嵌珠凤凰步摇也是其中一枝。但宝月楼只知它是王府订制,却并不知道是君墨染把它给了哪位夫人,因此才有此一问。
“那枝点翠嵌珠凤凰步摇不是四夫人的?”姜梅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要知道,首饰的价格并不是单纯由材质决定的。相同的材料,其工艺不同,设计师不同,造型不同,甚至喻意不一样,做出来的首饰价格很可能就会天差地远。
要不然,也不会有化腐朽为神奇一说。
这枝步摇,设计师既称是得意之作,并对此耿耿于怀,其价值必然不菲,谁又舍得将它拆散重做?这颗珍珠如何落到佩琴手里,值得推敲。
“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侍剑左右张望了一阵,俯身过来附在姜梅耳边低语:“这枝步摇是冷姑娘得了。”
那日冷姑娘凭这枝步摇出尽风头,赢得府里女人一至的妒忌,姜梅或许并未在意,侍剑可记得清清楚楚。
“嗯~”姜梅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那珍珠你带来了吗?可否给我瞧瞧?”
很好,事情绕了一圈,所有的线索都开始往冷卉身上靠拢。这是否说明佩琴之死的真相,已接近浮出水面?
“在这里。”侍剑忙从怀里摸出荷包,把用手帕包着的珍珠掏了出来。
“成色倒真是不错。”姜梅瞟了一眼,只淡淡地夸了一句,并不去接珍珠:“不过,就算这是冷姑娘的,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有可能是她不慎遗失,被佩琴无意间拾到的。”
这话半真半假,倒不全是为稳住侍剑。
不论古今,舆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她虽心疑佩琴之死,想给她翻案,但也不想为了些许小事,胡乱给人安上个因妒谋杀的罪名。
事关重大,牵涉人命,需得一慎再慎。
“可是~”侍剑还欲再说。
姜梅挥了挥手打发她离开:“行了,这事跟我说说就算了。其他人面前还是闭紧嘴巴的好,不然招来祸患,我也救不了你。”
她看侍剑似乎很想揪冷卉的小辫子给佩琴翻案,因此才给她警告。人心难测,她能守口如瓶,其他人未见得都有她这样的操守。
“侍剑不敢~”侍剑骇了一跳,终于被她吓阻,匆匆走了。
溜狗
“小姐,她究竟来做什么?”如意在窗子里见她走了,忙跑出来问。
“没什么~”姜梅随意捏了个谎:“只是为了感谢我替佩琴做的事,拿些东西来谢我,我没要。”
如意在窗子里早已瞧见二人推挡,也就信以为真,讪讪地笑道:“想不到侍剑还真是个有心人。”
“所以,以后不要胡乱冤枉别人。”姜梅顺势劝导。
“那也得看什么情况。”如意嘴硬。
“你就犟吧,总有一天吃亏。”姜梅笑了笑,也不跟她罗嗦,转身出了浣衣房:“史酷比,跟我出去逛逛。”
“要吃中饭了,你去哪里?”如意忙追出来问。
在浣衣房当丫头,可不比在忘月苑当主子,错过了用饭的时间,是没有人会给你留饭菜的,就算有,也肯定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姜梅朝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侧门后。
你要去哪里?不会又是坟场吧?
“不错,越来越有侦辑狗的潜质了~”姜梅略带赞赏地斜睨了它一眼。
都过去这么久时间,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被人毁掉,气味也已消失殆尽,我可不抱什么希望。
事情久无进展,史酷比对姜梅失去信心,无精打采地泼着冷水。
“呵呵,尽人事听天命。”姜梅微笑,云淡风轻。
只要她真的努力了,结果如何倒不必太执着。
四夫人跟你也不见得如何好,你为什么这么上心?
史酷比虽不是人,但人情冷暖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说为了真理正义,会不会太虚伪?”姜梅呵呵笑。
史酷比沉默。
说话间,已绕过半个碧波湖,来到了坟场边。
“走吧,这回可要打起精神,好好查个水落石出。”姜梅牵了史酷比弯腰钻进林子。
“九夫人?”惊疑而略带试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管家?”姜梅退回来一看,柳无风一脸惊讶地望着她:“九夫人,你到这里做什么?”
“呃~”姜梅瞟一眼脚边的史酷比,急中生智,忙扬了扬手中牵着狗的绳索:“我来溜狗,管家呢?”
“我顺路经过,”柳无风忽地伸手,拈走姜梅发上的一片枯叶,淡淡地笑:“九夫人溜狗倒走得远。”
“呃,”姜梅怔了一下后忽地出语惊人:“不是我喜欢走远,是史酷比尿急,要到这里划地盘~”
你才尿急呢,别污辱我的智商好不好?
史酷比愤怒地挣扎着,冲姜梅呲牙咧嘴,悻悻低吠。
姜梅努力牵紧绳索,不让它挣脱,一边冲柳无风陪着笑脸。
“狗尿急?”轮到柳无风惊愕,这种说词倒也新鲜!
“你知道,”姜梅讪讪地解释:“狗狗都喜欢用尿尿来宣告自己的主权。之前住在忘月苑,它天天在这里溜达,习惯了把这里据为己有了~”
“嗯,”柳无风看了史酷比上蹿下跳的样子,朝姜梅欠了欠身,笑得斯文儒雅,含了隐约的关心:“溜狗还是不要往林子里钻的好,我听说那里并不干净。”
“多谢提醒,我会记住的。”姜梅尴尬地笑了笑,放软了声音道:“史酷比乖,管家叔叔说这里脏,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说完,她抬头冲柳无风嫣然一笑,牵着史酷比离开去坟场的小路,折返浣衣房。
真倒霉,她好象跟坟场犯冲!不然为什么每次去坟场都会遇到不相干的人跳出来干扰?
目送着姜梅渐渐远去,柳无风收起了淡若春风般的微笑,目光变得很冷,似藏着一把冰凌,说不出的冷竣阴鸷。
看来,尽管被贬到了浣衣房,姜梅还是没有吸取教训,更没有放弃对佩琴的死因调查。
“好了好了,不就是拿你当了一次挡箭牌吗?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姜梅牵着史酷比,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跟它说话。
哼,我是只成年狗,早过了随地大小便的年纪!你怎么可能胡乱污辱我?要知道,狗也是有尊严的!
史酷比异常严肃。
“我错了,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姜梅忍住笑,只顾着安抚史酷比,一个不留神,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小心~”蓝三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蓝三,这个时间你不在王爷跟前侍候着,怎么有空在这里闲荡?”姜梅抬头见了蓝三,漾出一脸甜笑,掩饰住内心的心虚。
糟糕,她刚才跟史酷比说话,不知他到底听到多少?
“蓝三奉命来请夫人到书房与王爷叙话。”蓝三毕恭毕敬地禀告,脸上并不显山露水。
“去他书房?”姜梅暗自疑惑,小心地试探:“蓝三,可不可以稍稍透露一下,王爷找我究竟何事?”
丫的,该不是又听了什么人的闲话,来找她的碴子吧?
蓝三不答,只淡淡地笑:“去了就知道了。”
“呀,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脾气神鬼莫测的,若是事先有个底,应对起来才不会吃亏。”姜梅努力把姿态放到最低,软语娇声,摆出柔弱的模样博同情。
“嗯,”果然,蓝三脸上现出潮红,垂下眼帘低低地道:“九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据我所知,是福非祸。”
狮子大开口
“福?”姜梅深自警惕:“什么福?”
根据以往的经验,所谓的福,通常都会跟君墨染挂钩——那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办好了,说不定就不用在浣衣房受苦,可以重新回到忘月苑了。”蓝三稍稍思忖了一下,语带保留地透露了些许内情:“夫人的名声已传进宫里,皇上下密旨召夫人进宫。”
“进宫?”姜梅错愕。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一个王府的小妾,又不是妃子,有什么资格进宫见驾?
带上我,我也要去皇宫长长见识。
史酷比一听有这等好事,急得上蹿下跳。
“去,有你什么事?”姜梅顺手拍了它一掌:“我正晕着呢~再说了,就算我想带你去,王爷肯吗?”
伴君如伴虎,她才不觉得进皇宫是什么好事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宫里出了啥不能对外宣布的案子,想借她的手去查一下。
事关皇室秘辛,闹好了顶多就是赏她个并不稀罕的王妃头衔,闹得不好,那可是性命交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谁知道呢?常言说得好,危机就是转机,只要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就能脱离王府,重获自由。
不玩了,有事找我卖力,有好玩的就不带我!
史酷比嗷地一叫,一蹦老高。
蓝三见这一人一狗闹腾得欢,不由哑然失笑。
“放心,皇上比王爷好相处。”他委婉地安慰。
“也对,”姜梅被他看破心思,窘然一笑:“要找个比他脾气还臭的人也不容易,对吧?”
蓝三不敢附和,只垂着头憋笑。
出乎姜梅的预料,书房里等着她的除了君墨染,竟还有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陈老夫人。
“奴婢江湄,见过老夫人和王爷~”姜梅裣衽,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见礼,表面平静,内心已是巨浪涛天。
连老夫人都出面,可见蓝三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搞不好皇上真的要借助她的能力。她得好好盘算一下,开出条件,拿回主动权。
“看坐。”君墨染眼见着她一脸阳光地走进来,在见到他的倏间便黯了眸色,心中颇不是滋味,淡淡地吩咐。
蓝一忙应声搬了张椅子过来:“九夫人,请~”
“王爷和老夫人面前,哪有奴婢的坐位?”姜梅不敢托大,推辞着不敢坐下。
陈氏虎视眈眈地在一边瞪着呢,她得知趣不是?
老夫人这才脸色稍济,缓缓地点头:“嗯,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分清尊卑,要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几句话一夸,便连姓什么都忘了。上头吩咐的事,能办好固然好,若是不能也不必逞强,免得给王府招来祸患。”
“奴婢谨记老夫人教诲。”姜梅竭力展现乖巧的一面。
老夫人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不外乎是些进了宫要遵守宫中礼仪,做人低调,逢人先露三分笑,说话要留心,不可惹事生非,不可得意忘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等。
姜梅根本没听,不管她说什么,全部应承下来,老夫人这才走了。
“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老夫人一走,姜梅立刻换了颜色。
君墨染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在自己面前露了本性,心情反而轻快了起来,随口调侃:“江湄,你出息了,连皇上都知道你的大名。”
奉迎拍马的话,她当然也会说,可惜,她没兴趣讨好他。
“奴婢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时间宝贵,请王爷说重点吧。”姜梅神色冷淡。
君墨染碰了个软钉子,深觉无趣:“咳,你准备一下,随我进宫见驾。”
“为什么?”姜梅未如他所料地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冷静地反问。
“这个,等你进了宫自然就知道了。”不是君墨染卖关子,实在连他也不知情。
他昨天才从宫里回来,皇上都没说什么,才过一晚,宫里就来了密旨,而且指名要江湄入宫,个中缘由,他也不得而知。
蓝二把准备好的衣服捧了进来,如意也匆匆赶到,奉命给姜梅换衣梳头。
“慢着~”姜梅叫停:“我有话说。”
真是好笑了,谁规定了皇上宣她就得乖乖随行?
“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君墨染略有不快。
“不行,”姜梅微微一笑,神情卑微,语气却十分坚决:“若是王爷不能同意奴婢的要求,奴婢宁死也不进宫。”
话一出口,满室皆惊,如意更是惊呼出声。
“你是在要胁我?”君墨染诧异地扬起了眉毛,重新审视面前这张秀美的小脸。
“不敢~”姜梅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眼睛:“奴婢只是想借此机会,向王爷讨点彩头而已。”
原来不过是利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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