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伸手搭上了姜梅的肩,将她带入怀中,垂眸望着她:“怎么,你与李兄的谈话私密到不能让我知道?”
“王爷说笑了?”姜梅冷汗直冒,眼望李煜宸递去信号:“妾身与李公子素昧平生,哪有什么私密之事?”
李煜宸却假装没有看到,立刻脚底抹油:“嘿嘿,两位新婚燕尔,我就不多打扰,再见!”
“呀~”姜梅瞠目。
这人,才刚夸他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怎么能转眼就毫无义气地扔下她一个弱女子独对猛虎?
君墨染望着微笑,笑容不达眼底:“舍不得他走,还是不愿意与我共进晚餐?”
疑惑
姜梅“嘿嘿”干笑几声,接近诌媚地道:“王爷百忙中抽空陪我用饭,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愿意呢?”
君墨染居高临下看她:“是吗?”
“那个,”姜梅转动眼珠,还在垂死挣扎:“事先不知王爷会来,饭菜怕会不合王爷胃口……”
陪他吃顿饭本来没什么,万一他一时兽兴大发,留下来不走了,她岂不是亏大了吗?
君墨染面无表情,转身率先往忘月苑走去:“无妨。”
“那,好吧~”姜梅无奈,只得提着裙角跟上去。
下了斜坡,柳无风,蓝三几个已在门边垂手恭候。
姜梅这才知道他并非临时起意才来,不免暗自揣测他的来意,加上跟他之间本来也没什么话,这一有了心事越发沉默了。
如意神色紧张,唯恐一个行差踏错,惹怒了这传说中的活阎王。
好在君墨染的起居,一贯由蓝三侍候,并不肯假手他人,她落得轻松。
“过段日子就是义父的祭日,奶娘要来京城。”君墨染淡淡地扫了姜梅一眼,状似无意地道:“本王寻了一处安静的庵堂替义父点灯祈福,明日你与我一起瞧瞧,看是否合适?”
虽然奇怪这样的差使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姜梅倒也不会蠢得在这个时候发出疑问,垂着头,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柳无风听得暗自纳罕,那奶娘吴氏虽一心向佛,这君墨染也一力顺从,但往年都是交与下人办理,这样亲自前往专程为她寻找庵堂却是头一回。
最可疑的是,他不带最宠爱的二夫人,也不带冷卉,偏偏带上江湄,是否另有目的?
不行,他不能坐失良机,得想个办法让冷卉跟去。
君墨染从姜梅的脸上瞧不出异样,转而吩咐管家:“本王今日宿在忘月苑,你吩咐下去,早些备好轿子,卯时出发,不得有误。”
“是~”柳无风垂手应了一声,向前踏了一步道:“早上落水之后,冷姑娘似乎着了凉,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无风,女人见识短,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君墨染神色冷淡:“卉儿有恙,请大夫就是,本王去有何用?”
姜梅听了却是心中一动:早上她在靠近冷卉的时候,她似乎叫着一个人名,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岂不正是“无风”二字?
这么说,冷卉当时在桥上等的不是君墨染,却是柳无风?
“王爷教训得是~”柳无风不敢再劝,垂手退下。
看来,诱他前去曼音阁,让冷卉取代姜梅,探出底细的办法是行不通了,他得另辟蹊径才行。
五更之死(一)
天没亮就起床,匆匆忙忙梳洗完毕,没来得及喘口气,蓝三已过来催请,说是轿子已备好。
院子里停着的不是回门那日坐的那辆华丽而骚包的马车,换了两顶青色软轿,姜梅心知他不愿招摇,带着如意上了后面那乘轿子。
天色微明,净空如洗,长街上行人寥寥。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约摸十来分钟后,轿子拐上一条小径。
“九夫人,请下轿。”蓝五的声音中规中矩,没有起伏。
“到了?”姜梅掀起轿帘,诧异地打量四周。
君墨染已下轿换马,他一身黑色织绵袍,外披一件同色绣金线的罩袍,胯下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来自地狱的修罗。
正惊疑间,蓝三驾着一辆青篷马车停在了她的身前:“上车吧。”
姜梅无语。
只是去庙里烧香罢了,用得着这么诡秘吗?
不过算了,他那么热衷于穿黑色系的衣服,已充分揭示出他的内心阴暗孤独,冷漠固执的一面。
所以,她决定冷眼旁观,发扬沉默是金的原则就好。
换了交通工具,速度明显提高了。不过姜梅已无心去欣赏郊外美丽的田园风景,早被马车颠簸得去了差不多半条命。
好容易挨到近午时分,姜梅已是面色惨白,两眼发黑,在如意地搀扶下下了车,立刻吐得昏天暗地。
蓝三一脸愧色,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瞧着,想要问候几句,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做罢。
栖云山因为离京较远,地处偏僻,名不见经传。不过,它横枕锦江,隐在群山深处,想必风景应该是不错的。
君墨染在树下站得笔直,目光一瞬不瞬地遥望着远方,似乎想穿透葱茏树木,直抵白云深处的栖云庵。
稍事休息了一会,大家弃了车马,沿着田间小路开始徒步上山。
别的人都没什么,姜梅刚吐了一场,加上本来身子就娇弱,脚下的绣花鞋底又太薄,差不多走个四五百米就要停下来歇一会。
君墨染神色虽有不耐,却也并未训斥,倒是姜梅歇得次数多了,自个心虚起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得山脚下时,不论姜梅怎么想争一口气,无奈身子不听话,早已气喘如牛,心跳如擂,显然撑不到上山了。
蓝三见不是办法,灵机一动,赶在前面就近找了户农家,弄了张竹制的躺椅,打算做个简易的滑杆,和蓝五二个合力抬她上山。
其他人就在农家小院里坐着休息。
“二丫她娘,快去看呀,鬼不灵发现了一具尸体~”一个中年妇人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
五更之死(二)
鬼不灵位于锦江之畔,这里上有悬崖,石壁嵯峨,河床上遍布暗礁,又因沙溪自栖云山奔流而下,在此处汇入锦江,故尔水流湍急,暗流汹涌。每年在此处翻覆的船只不在少数,故尔得名。
君墨染等得了信,带了姜梅过去瞧时,远远地已看到人头攒动,各人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见到君墨染一行人靠近,众人不自觉地闪避一条通道,便是正给几个捕快捕快模样的汉子介绍情况的里长也不时不安地瞟他几眼。
没多久,衙役中领头的那人过来请安:“小的张彪,见过君公子~”
君墨染此时虽是便服出行,但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和那张招牌的面具早已出卖了他的身份。
但在衙门里当差的别的本事不重要,绝不可没有眼力,否则至死也别想混出头。
君墨染既便服而来,必是不想曝露了身份,他自然不会蠢得去揭穿,但又不能装不认识,这位脾气可不好,万一制个不敬之罪岂非冤枉?所以,用君公子相称,既打了招呼,又不至于惹恼他。
“哼~”君墨染轻哼一声,扭头并不理睬。
姜梅不动声色地下了滑椅,夹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弄清了事情原委。
原来这鬼不灵地势虽险,因是沙溪入口处,水质颇佳,因此涯下盛产一种银鱼,味道鲜美,当地百姓多喜在此下网捕捞。
这次就是一个村民在此下了网,来取鱼时从水底带上来一具尸体,因而报了官。
这时,在岸边忙碌的两位衙差抬了尸体过来,顿时恶臭逼人,人群发出惊呼,纷纷掩鼻闪避。
姜梅出于职业习惯,不但未退,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专注地盯着尸身。
她注意到,这是名年轻的女子,梳着常见的双丫髻,从衣服的质料和式样上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环。
如意揪着姜梅的裙角,吓得簌簌发抖,又不敢扔下她离开,叫苦不迭。
待得那两名衙差走得再近些,如意瞟见躺在门板上已泡得变形的尸身,发出“啊”地一声惨叫,两眼一黑,已昏了过去。
蓝三眼明手快,立刻扶住她,将她抱到路旁的树底下休息。
君墨染倒是不闪不避,但他双手抱胸,冷眼旁观,似乎如意的昏倒,河中的死尸都不感兴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他可以漠不关心,张捕头却不能不向他报告。
张彪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杵作已验过了,是溺水而亡,至于是不慎失足还是蓄意谋杀,还有待再查。”
“嗯,”君墨染仍是轻应一声,不置可否。
姜梅听了微微蹙眉,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于忍住。
五更之死(三)
“怎么,”君墨染望向她,勾唇逸出一个嘲讽地微笑:“莫非你看出些什线索,想要提供给张捕头?”
她是法医,她的职责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办案人员了解事情的真相,从而最大可能地避免冤假错案。
不能因为来到古代,不能因为害怕启人疑窦,想要自保,就丧失基本的职业道德和操守。
做了决定,姜梅顿觉一身轻松,微微一笑:“请问张捕头,你凭什么断定死者是溺水而亡?”
“这,”张彪怔了一下,指了指一旁的杵作:“自然是根据杵作的报告。”
“是吗?他根据什么判定的死因?”姜梅再问。
张捕头原以为她不过好奇,随口一问,见她问得详细,忙招手让杵作过来:“朱励,过来解释一下。”
朱励离得不远,两人的对话也都听见,这时红着脸过来:“小的对尸身已全面验过,并未发现任何外伤,并以银针试过胃中残留物,排除了中毒的可能,因此推定是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这样的检验在古代也算是中规中矩了,姜梅点了点头,道:“其实要知道是否溺死,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切开死者的气管与胃肠一线,检查有无泥沙。”
朱励对这种方法显然并不知晓,因此只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她,半晌并未行动。
“还不快去?”张彪忙推他一把。
“哦,是!”
朱励如梦初醒,依言重新走了过去,按姜梅的指导切开气管与胃肠检查,结果自然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说围观众人哗然,朱励心生佩服,就连君墨染望着姜梅的视线都带了几分深思。
张彪惊讶之极,忙神色恭敬地问:“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他不傻,姜梅既然会质疑他的判断,当然是因为有不同的看法。
“你看她嘴唇,面颊,耳后,连指甲都是紫黑,这些都是窒息死亡的典型特征。”
“可是,小的验过,她颈部咽部并无伤痕。”朱励并不肯采信。
“窒息也分很多种的,”姜梅温和地笑了笑,走过去细细地检查尸身:“看这里,她的口鼻歪斜,很可能罪犯以丝帛之类柔软物品掩其口鼻所致。”
“一般来说,人在遇到外力时,必然会抵抗。”再抬起头时,面上的笑容越发镇定:“你们看,她的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缝里夹有布丝。”
朱励凑过去一瞧,连连点头称是,极小心地将布丝取下,包了起来,望向姜梅的眼神已十分佩服。
没想到,他自认为已臻完美的检验,她只一眼已看出那么多破绽。
五更之死(四)
这时如意已缓过气来,颤颤地站起来,远远地站在树底下,望着姜梅的眼神十足怪异。
包含了震惊,恐惧,害怕,不敢置信和隐隐的悲愤……已不能简单地用乍然见到死尸而受到的惊吓和恶心来解释。
姜梅背对着他们,自然看不到她表情,只抬起手冲蓝三微微一笑:“有没有酒?给我消消毒。”
君墨染将一切尽收眼底,淡淡地道:“可以走了吗?”
姜梅从容地上了滑椅,蓝三和蓝五抬着她从夹道的人群中穿过。朱励和张彪几个垂手恭敬地相送:“请慢走。”
走了一段,姜梅忽地在滑椅上回过头:“对了,张捕头,你可以把搜索范围锁定在五至七天前失踪的人口中。”
“多谢君公子和夫人。”张捕头愣一下,忙大声致谢。
有了滑椅,行进速度果然大不相同,如意并没有象之前那样跟在姜梅身边,不离左右,只远远地跟着。
君墨染本就不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如意是女子,体力不如众人,落在后面也是很自然的事——所以,姜梅也不以为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现场不见苦主,也没有人认出死者,说明她不是本地人。
以她的服饰和发型来看,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有点身份的丫头,不知为何被人谋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按理,丫头们没有主子的允许是不能随便乱走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滑椅停了下来,她诧异地抬头,撞到一双幽深的黑眸。
“怎么,还要本王搀不成?”君墨染似笑非笑地俯瞰着她。
“不敢~”姜梅扭头再一看,“栖云庵”三个黑体字已撞入眼帘,原来栖云庵已到了,忙下了滑椅。
栖云庵大门紧闭,蓝三上前轻叩门扉,半晌才吱呀一声打开门,走出一位年约二十左右的清秀小尼姑。
她冷不丁见了蓝三,当时脸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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