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莫不是有意立她为妃?”
“她出身寒微,怎有资格当王妃?就算我有此意,父皇和母妃也断不会同意!”
“王爷准备如何安置她?”
“她哥哥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会好好待她。等她到了出嫁的年纪,再请父皇给她指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欧阳逍便笑言:“先生棋艺果然高超,弟子认输了。”
萧问天也歉让了几句:“王爷的棋艺大有长进,再过几年,只怕认输的便是在下了。”
欧阳逍长身而起,活动了一下手脚:“下了半天的棋,人也乏了,不如去花厅喝杯茶。”
萧问天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这时阁外传来一阵竹枝晃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正慌乱地离开,连萧问天都听见了,他以目光询问:“可是走了?”
欧阳逍微微一笑:“如果不出所料,她此时定是赶着向主子报告去了。”
“你如何能肯定刚才偷听的就是她?”
“她擅长唱歌,呼吸的方式与一般人略有不同,而且每天这个时辰,她就会到这里来练歌,否则弟子也不会特地请先生来这儿守株待兔。”
这次他与萧问天一问一答,故意向对方透露了四个消息:一是肖阳与欧阳逍根本是两个人,这样可以打消对肖阳的身份的怀疑,避免暴露他在江湖上的实力;二是林月儿已死,便不会有人怀疑绿萝与她会有什么瓜葛;三是皇帝让欧阳逍留在京中的目的,不是有意传位于他,只是受不了萧妃的哭闹罢了;四是欧阳逍并无意娶绿萝为妃,对她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报恩而已,这样可以减少旁人对她的敌意,对她的怀疑与试探自然也会少很多。
萧问天又问:“依你看,她的主子是谁?”
欧阳逍毫不犹豫地答道:“二皇兄。”
“她本是端王府的人,端王不是大皇子一派的吗?”
“弟子查探过了,这何凝露曾是国舅府上的歌女,后来送给了端王。端王原本想利用她到我这儿来探听消息,没想到她早就是二皇兄那边的人,这样就算她被逮到,也可以嫁祸到大皇兄身上。”
“二皇子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如何能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定是皇后的主意。”
“弟子也这么想。”
“可惜他们打的如意算盘到你这儿怕是要落空了,逍儿,你这招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用得极妙,只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派出的人带回来的竟都是假消息。”
“若非她们还有利用价值,弟子又怎会留她们在府上?”
“那花想容只怕就是大皇子派来的。”
“先生怎会知道?”
“我看她平日里与那何凝露并不如何亲近,相互之间还隐隐有些敌意,自然不是一路的。”
“先生果然高明!”
“只是她是福王送给你的,福王明明对你忠心耿耿,为何会被大皇子利用?”
“花想容进福王府之前,曾是京城第一名妓,大皇兄也是她的入幕之宾,据说一度还想纳她为妾,后来被福王抢先纳入府中,还让他郁闷了好一阵子。”
“只怕他是故意让给福王的。”
“正是。我那皇叔头脑一向简单,只道抢赢了大皇子,面上甚有光彩,殊不知对方却是故作懊恼,心里不知在怎样偷笑呢。后来花想容又在福王那儿下了一番功夫,花言巧语地说动他将自己送给了我。只因她是福王的人,大皇兄以为我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看来你皇兄对你着实不错,竟连爱妾都送给你了。”
“所以弟子才觉得他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利用,试问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令他就范?”提起大皇子来,欧阳逍也不禁面色沉重,觉得他是自己平生最难缠的一个对手。
萧问天意有所指地盯着他:“逍儿,这点你可就比不上大皇子了。”
欧阳逍知道他又在拐着弯批评自己对绿萝的态度,只是他心意坚决,当下只装作没听懂,呵呵一笑便揭了过去。
这时,管家金七爷跑来禀报:“王爷、萧先生,刚才三夫人突然出府,到‘珠玉楼’去了。”“珠玉楼”是一家卖首饰的店铺,在京城颇有些名气,她去那儿倒也无可厚非。
欧阳逍淡淡一笑:“知道了。”
金七爷问:“可要派人——”
“你就派个人远远地缀着她,不要让她出什么事。”
金七爷答应着,躬身退下了。
萧问天捋须点头:“这‘珠玉楼’正是国舅的产业,她果然是皇后那边的人。”
“就让她去罢,现在弟子只担心她不能把刚才偷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后,若漏了一两句可怎么好?”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逍当然是在说笑,皇后既然精心选了何凝露出来,她自然就有过人之处,至少要传的消息是决不会弄错的,所以他们笑得很开怀,简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在同一天,花想容也从金七爷那里听到相同的一番话。她用的是另外的法子,靠收买王爷的心腹来刺探消息,所以她表面上对金七爷冷淡无礼,暗中却用重金收买,再加美色引诱,以为已经完全让此人对自己死心踏地,俯首贴耳了。没想到她第一次送银子给金七爷,对方就向欧阳逍报告了,然后遵从王爷的指示,跟她虚与委蛇,不断将假消息透露给她,而她却还沾沾自喜,浑不知自己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此时她听了金七爷的一番话,禁不住一挑眉,问:“你可听清了,王爷真这么说?”
“王爷和萧先生下棋的时候,小的就在旁边侍侯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小的都听得清清楚楚,决不会错!”
花想容唇角微微勾起,自言自语:“原来王爷竟对那丫头无意,倒是我多心了。”她拿出一大锭金子,递给金七爷:“七爷辛苦了,以后再听到什么,速来告诉本夫人,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七爷打了个千:“谢夫人赏!”接过金子,乐呵呵地走了。
花想容叫来自己的贴身丫环玲珑,吩咐她去准备马车,自己要前往“锦绣庄”。
“锦绣庄”便是她与大皇子联络的地方,她每次都会借做衣裳之名,将消息通过该庄传递出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离开王府的时候,她心里很轻松,让她高兴的不是又有了新的情报可以交差,而是睿王竟不打算纳妃,更不打算将新来的那个女人纳入府中。那女人虽然厉害,在王爷面前装傻的本事也够高明,只可惜出身不咋样,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只怕是痴心妄想。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先前在绿萝那儿受的闷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那花想容虽是被大皇子派来刺探消息的,但一颗芳心早已不知不觉系在了欧阳逍身上。即使遭他冷遇,也兀自不肯死心,只道没有别的女人来争宠,自己就仍有机会,只要再下点功夫,王爷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她也听说何凝露到“珠玉楼”去了,谁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想选几样好的首饰来博取王爷的欢心,花想容不无嫉妒地想。她们虽然表面上亲厚,背地里又何尝不是互相提防,明争暗斗?当面临共同的危机时,她们可以暂时结为盟友,但危机一消除,她们就又成了竞争对手。所以,她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银子,下决心一定要再做几件更漂亮的衣裳。
月满天下 第二卷 宫闱惊变 第80章 廷斗
章节字数:3200 更新时间:10…06…29 22:39
三日一晃就过去了,很快到了回京后第一次上朝的日子。
晨曦初透之时,欧阳逍已赶至朝房,那里已有一些早到的大臣候着了。众臣见了欧阳逍,纷纷上前请安问候、恭维奉承,毕竟他刚刚为朝廷立下大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不赶着巴结?就是另两派的人,心里虽然嫉恨,表面上的功夫也是要做足的。
“三皇弟,你总算回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似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修长的人影自房外施然而入,金冠玉带,龙章凤姿,一身雍容华贵的皇子朝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有威势,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风范。
欧阳逍微微一笑,迎上前去,双眸晶亮若星:“大皇兄还是这般神采熠熠,令皇弟仰慕不已!”
“多日不见,三皇弟越发能说会道了,若论神采,天下谁人能及得上三皇弟?”大皇子朗声笑道,亲热地携起他的手,“如今你留在京中,咱们兄弟俩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两人目光在半空轻轻一触,激起一阵微妙电光,随即各自展开暖若春风的笑意,若无其事地寒暄起来。
朝房中大臣越聚越多,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两位皇子,场面颇为热闹。直到快上朝时,二皇子欧阳蛟方匆匆赶到。他也是个颇为俊秀的年轻人,只是酒色过度,不免双眼无神,一脸疲惫。他跟欧阳逍淡淡打了个招呼,便立在角落,极不耐烦的样子,显然对上朝一事深感厌倦。别的大臣跟他问安,他也冷冰冰的不理不睬,只间或跟国舅说上几句。是以二皇子的人缘在朝中就要差得远了,若不是皇后及国舅的权势撑着,他又怎能跟另两个皇子并立?
早朝时间已到,百官鱼贯而入,在大殿上列好,一时间鸦雀无声。
德帝高踞龙椅之上,一身象征尊贵的明黄织锦龙袍,头戴十二旒黑色冕冠,目光威严地从百官身上扫过,沉声道:“北越派奸细潜入我国大肆活动,甚至侵入了朝堂,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以朕决定对北越用兵,众臣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开了锅,似无数石子投入水中,激起浊浪无数。
户部尚书首先出列:“启禀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恐难支撑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空虚?”德帝冷笑,王冠上的垂珠微微晃动,泠然有声,“朕的国库为何空虚?还不是因为蛀虫太多。这次凡被查出有贪污受贿之人,除了革职查办外,家产一律充公!”
德帝冷冽的目光从众臣脸上一一扫过,大臣们全都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片刻,威严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朝中私借库银的也不少,往**们有事,朝廷帮了你们,今日朝廷有事,你们是不是该将借去的银子连本带利地还上?”
大臣们面面相觑,尽都惶恐不安。近年来,东煌国力日盛,众臣的生活也日见奢侈,朝中攀比成风。不少人为了凑银子撑门面,就把脑筋动到了库银上。德帝为人心慈,对借银之事一向睁只眼闭只眼,是以许多大臣都借过库银,有的借得还不少,现在突然要追债,让他们措手不及,不由得心下发慌。但皇上盛怒之下,谁也不敢发话,只得都将眼光投向大皇子。欧阳铮为人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善于拉拢官员,收买人心,是以朝臣大多与他交好,此刻便都指望着他能站出来,跟皇帝求求情。
德帝看在眼里,突然道:“追讨欠银之事,就交由大皇子负责,以一月为限,逾期不还者,一律交刑部严办。”
大皇子没想到这烫手的炭圆竟然落到自己手上,心中暗暗叫苦,不觉道了一声:“父皇,儿臣——”
“难道你不愿为朝廷分忧?”德帝见他似有推脱之意,面色顿时一沉。
大皇子忙道:“儿臣并无此意,只是众臣欠银的数目不小,恳请父皇能多宽限些时日,好让大家有时间筹备银两。”
德帝沉吟道:“也罢,就再宽限一月,以两月为期,若还不能将此事办妥,朕也要拿你问罪!”此言一出,便断了后路,摆明了不让他徇私。
大皇子只得躬身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德帝又道:“为免众臣说朕偏袒自家人,此次追银就从崔驸马开始,他欠国库一百六十万两银子,限期归还,否则同样治罪!”
崔驸马因贪污库银被林月儿拿住把柄,被迫服下“噬尸”,受她控制,若不是欧阳逍灭了圣月山庄,及时送去解药,只怕小命早就不保。欧阳逍也向父皇禀明了驸马贪污之事,但德帝看在朝云公主面上,将此事压下,只说是欠银,明摆着是给对方留一条退路。
众臣不知个中原委,只道德帝果真大义灭亲。崔附马因朝云公主的缘故,一向受宠,现在德帝竟拿他第一个开刀,摆明了杀鸡儆猴,也彰示了追银的决心。
一时间,朝堂上人心惶惶,似乌云压顶,充满山雨欲来的沉闷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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