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天下_霜月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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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_霜月红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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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冬日初雪,他第一次踏进慕容山庄,便看见银装素裹的庭院,凌寒傲雪的梅树下,一道火红的身影,艳如朝霞,却又带着一点清冷的骄傲,犹如银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红梅,两道秀气的眉毛斜挑着,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就是那个不敢跟我哥比剑的胆小鬼?”

    
慕容家老祖宗的六十大寿,她提来两个酒坛,重重顿于他身旁的桌上,酒水四溅,她的一双明眸也如烧刀子一般,火辣辣地烈:“比剑我比不过你,咱们就来比拼酒,一直拼到其中一人倒下为止!”

    
烟花三月,她硬拉着他去放纸鸢。青空洗碧,到处都是柔柔的绿,风也薰暖,云也灿烂,彩蝶纸鸢在湛蓝的天幕漫舞翩然,她清脆的笑声在空中串成了金铃,透着晶莹的亮光……

    
新蝉鸣柳,他与慕容兄妹荡舟湖上,莲叶田田,荷花映日,小舟在密密的翡翠伞下穿行,满身都染上了淡淡的荷香。她学采莲少女唱起了渔歌小调,又随手摘下莲蓬掷于他们身上。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一个,掏出里面的莲子放入口中,清香渐渐弥漫开来,从唇齿之间一直扩散到心里……

    火舞艳阳,他与慕容煜纵马飞驰,官道上突然打斜里冲出一人一骑,火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你们去追击漠北群盗,怎的不带上我?”

    
红枫满天,他自枫树下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穗突然掉入怀中,盈盈如一泓碧水。愕然抬头,便见她坐在树上,绣鞋漫不经心地踢着树干,看那枫叶片片飘落,“你剑上的穗子太旧了,我帮你重新做了一个,免得叫人见了寒碜!”

    秋雨绵绵,她递给他一把青竹油伞,眸中仿佛染上了烟雨的颜色,幽幽静静地望着他:“你这一去,江湖风冷,切要保重,记得常捎信来,别忘了有空来看看我……哥。”

    狂风卷雪,她骑着乌云盖顶的快马,连日连夜赶了一千多里路,终于在关外截住他。北风尽都在她眼中呼啸,她的眼神却比雪花更冷:“为何不愿娶我?”

    
为何不愿娶她?肖阳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慕容烟是个极好的女孩,貌美如花、善良单纯、爽朗大方,无疑是许多男人心仪的那种女子。和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出的轻松,没有阴谋算计,只有艳阳晴空,然而他却偏偏没有心动的感觉,就像面对自己疼爱的小妹妹,可以宠她呵护她,却无法爱上她。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当你有一千种理由爱上一个人时,它却偏偏不肯降临,然而它又往往猝不及防地到来,让你在最不可能的时候,爱上最不可能的人。

    他眼前又浮现出林月儿的倩影,心中兴起一丝近乎软弱的无奈,慕容烟的似水柔情没能系住的心,却难以扼制地为那个人而跳动。

    他可以掌控一切,却独独不能约束自己的心。

    
对慕容烟,他一直心怀愧疚,希望她能幸福。然而眼见得曾经无比骄傲的她,竟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叫他如何能置身事外?是以他打定主意,先安抚好她的情绪,再劝她说出实情。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花枝摇动的声音,他愕然回头,便看到碧柳之下,鲜花丛中,素衣乌发的林月儿,清绝冷峭的身影,宛若九秋之菊。

    她面沉如水,眼底掠过一小簇花火,却是没有温度的冷焰。翠衣与红绡跟在她身后,一个面色苍白,一个却眼带鄙夷,不屑地望着他。

    慕容烟慌乱地推开肖阳,给林月儿施了一礼。

    林月儿望见她满脸的泪痕,微微一怔,目光渐渐变得柔软,突然叹了口气,道:“接你的马车已等在庄外,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去。”

    慕容烟垂首不语,眸中波光动荡,瞬息万变……终于,她一咬下唇,仰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已敛去了泪意,生出了丝丝冷静与决绝。

    “我去!”她毅然说道,再也没瞧肖阳一眼,扭头快步离去。榴红衣衫在夕阳下飞扬,如燃烧的红玫,凄艳哀绝,又坚定无比,那样义无反顾的姿态,直如落日一般悲壮。

    望着她决然的背影,林月儿脸上突然浮起淡淡的伤感,一声隐约的叹息,如傍晚的一缕凉风,似有若无地散开……

    “你又叫慕容烟去干什么?她身上的伤痕都是打哪儿来的?”肖阳冰冷的声音,带着铁钉般的尖锐,将她有些恍惚的神志猛地刺醒过来。

    她转眸回视他,目光交击,彼此眼中都多了如霜的冷意、陌生的疏离,仿佛隔着两座坚硬的冰山,遥遥对峙。

    落日沉下,染一湖胭脂血色,转瞬成灰。

    她别过脸,望向苍茫的暮色,落寞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那么,明日就跟我去一趟京城。”

    
 


月满天下 第一卷 风起江湖 第37章 青楼(小修)
章节字数:3716 更新时间:10…04…03 03:36
    翌日,京城。

    夜色悄临,华灯初上,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人潮涌动。

    
这是座三层的高楼,飞檐卷翘,画栋雕梁,在幽深的夜色中,璀璨的星光下,恰如琼楼玉宇一般,诉不尽那一派人间春华芳艳、浓丽繁华。飞檐四角悬垂的串串宫灯,随风摇曳,宛如少女鬓间曼妙多姿的步摇,点点妖娆的红光,照亮了门上一张金字宽匾——登仙楼。

    一到夜晚,这里就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最好的酒菜,最美的女人。

    到了这儿,就像一步登天,快活似神仙。

    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到了这儿,就连神仙也不想做了。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岂不比做神仙更好?

    “登仙楼”里的女人个个美得像仙子,而最美的仙子就是柳诗诗。

    诗诗的美貌和她的琴音、歌咙一起,并称“京城三绝”。京城的达官贵人、富家公子无不以能够结识诗诗,并听她抚琴唱歌为荣。

    但诗诗却很少登台献艺,一个月最多一次,其余时间只有最显贵最有权势的人才能见到她。所以,每次她表演时,总能吸引众多客人前来捧场。

    今天又是诗诗姑娘当众演出的日子,“登仙楼”富丽堂皇的厅堂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数十盏琉璃灯聚光点照,绯纱漫卷,彩屏生辉,莺声燕语,脂粉飘香。

    人太多,必须预订才有座位,当然每个座位都有价码,位置越好,价钱越高。

    现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正坐着一位富商,白面微须,手摇折扇,身后站着一名面容冷峻,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正是易容后的林月儿和肖阳。

    
肖阳伟岸的身形、不凡的气度,为他招来不少青楼女子爱慕的目光,但他浑身散发的冷酷气息却令人不敢轻越雷池一步。他面上淡然无波,心中却甚是疑虑,猜测着林月儿带他到这里来的用意。

    几位当红的姑娘都依次上台去表演了歌舞,或妙音清唱,或舞姿婀娜,博得阵阵喝彩。场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人皆翘首以盼,期待着最后的压轴大戏。

    突然,大厅中的灯火俱都熄灭了。

    舞台中间亮起了一盏灯笼。

    灯笼用淡青色的薄绢制成,散发出如月般清冷的光芒,淡淡地笼罩着一人、一琴。

    有风,风不知从何而起,拂动那人的衣袂,飘飘然犹如月宫中的广寒仙子。

    这迷离虚幻的景象震撼了每个人,众人无不心驰神往,静候那天籁般的琴音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起,琴音就已经开始在厅内袅袅,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第一根琴弦是怎样拨动的,仿佛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琴音便如水般流了出来。

    像微风掠过湖面,像树叶落下枝头那样自然。

    天籁之音!

    比琴音更动听的是那人的歌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此曲名为《月出》,是一首月下思念情人的歌,唱得缠绵悱恻,哀婉动人。

    如幽谷深泉、江心冷月,空灵飘渺、清丽宛转,又有一丝凄凉,一点落寞,一些思而不得的伤感。

    厅内静得像深秋的夜空,屋内无月,心中有月。

    每个人都被这动人的歌声打动了,当最后一缕清音渐渐消失在虚空时,大家依然呆坐着,甚至忘了喝彩。

    灯火重新燃起,厅内又亮如白昼。许多人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的悲戚和迷茫,仿佛还不能适应从天上突然回到人间。

    有人轻轻击掌,像点燃了引线似的,全场顿时掌声雷动,犹如同时放起了几百几千个炮仗。

    肖阳没有鼓掌,他右手紧握剑柄,额角手臂上都已有青筋绽出。

    琴音一响起,他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曾不止一次听慕容煜弹过这首《月出》,慕容烟的琴技虽比她哥哥略逊一点,却也算世上罕有了。

    那人缓缓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台前,给众人施了一礼。只见她腮若芙蓉,眼如秋水,风姿绰约,秀美如玉,不是慕容烟是谁?

    
她身着一袭瑰红色织金海棠绢罗纱衣,似一抹红霞灿然生光。在胭脂水粉巧妙的掩饰下,她重又变得明艳/照人,再不似湖边所见的憔悴模样,就连身上触目的伤痕,也被某种神秘的药膏消除殆尽。

    肖阳脸色已变得铁青,身形一晃,正待冲上去找慕容烟问个究竟,突闻喧闹的大堂上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诗诗姑娘好不容易现身一次,怎么只弹了一曲就想走?”

    
就像投石入水,击碎了一池月影,堂中气氛陡变,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一阔面狭目、膀大腰圆的猛汉,被一大帮人簇拥着腾腾走来。慕容烟认得那人正是一品带刀侍卫贺严,他曾多次求见诗诗都被婉拒,心下愤愤不平,今日便带了一帮兄弟来闹场,想出口恶气。

    慕容烟柳眉微颦,不动声色地欠了欠身:“诗诗身体略有不适,只好先行告退,恳请各位大爷见谅。若想听曲,还请下月再来。”

    贺严眯起邪目,不怀好意地笑着:“身体不适?到底哪儿不舒服,让咱爷几个给你治治?”身后一群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慕容烟秀脸一沉,不再搭理他,长袖一拂,转身就要离开。

    贺严被扫了面子,大怒,骂道:“贱/人,摆什么臭架子!”出手如电,抓住慕容烟的手腕,用力奇大,雪白的肌/肤上顿时出现了一圈青紫。

    
若是以前,这人的功夫慕容烟根本没放在眼里。想当年,“紫烟剑”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但现在她只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青楼弱女,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出手,只得忍痛受了。

    
贺严那帮兄弟轰然叫好,口哨、掌声、淫/笑响成一片。在场的客人面色各异,有的张着嘴看热闹,也有的面上不忍,但见贺严等人凶神恶煞,都不敢强出头,胆小的已开始悄悄离场。

    贺严将慕容烟往怀里一带,正想轻薄,忽然手上一阵剧痛,紧跟着就听到一声威喝:“放开她!”

    贺严手腕被人牢牢钳住,竟然无法挣脱,不觉又惊又怒,大骂道:“哪个不要命的,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话音未落,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然后就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一声惨叫,抱着手腕瘫倒在地。

    贺严那帮兄弟纷纷叫骂着,跳上前来正打算动手,只见剑光一闪,这些人就看见自己身上的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有的是一缕头发,有的是一片衣角,有的是一块玉佩。

    然后就听一个森冷若铁的声音:“还不快滚!”

    这些人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停留,拖着他们老大,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那人再出剑,掉下来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一个耳朵、一根手指、一条腿。

    慕容烟愣愣地望着那人,不但没有被救的喜悦,反而脸色苍白,娇躯微颤。

    那人转过身,盯着慕容烟,沉声道:“跟我走!”

    老鸨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诗诗,国舅爷已经在房里等很久了。”

    慕容烟眸中闪过悲伤挣扎,最后浮起淡淡的漠然:“你请他再坐会儿,我说几句话就来。”

    
“这——”老鸨正犹豫间,一转眼看见肖阳冷酷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连声道:“好,好,你们谈,你们谈,我先走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叮嘱,“诗诗,别让国舅爷等太久哦!”

    慕容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肖阳拉着手腕,一直拉到院子里。

    夜凉如深秋的寒湖,星月也黯淡无光。

    “登仙楼”璀璨的灯火,仿佛瞬间被抽离了世界,远堕到遥不可及的彼岸,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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