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顿时沉默起来。
半晌老妹叹了口气:“哥……其实吧,看你这么一直拖下去我们都挺不好受的……”
我故意板起脸:“你们再不好受还能比我更不好受?”
老妹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蓝慧娜真的挺不错的,就算你不准备跟她结婚,就看在老妈面上去见见吧,大不了见过之后就说不合适……”
“嘿,你倒是鬼主意多,那行,我就去见见。”这样也好,免得老妈整天唠唠叨叨。
这时朱迪指着一张报纸,眨着大眼睛唤道:“舅舅。”
“哎呀,儿子真聪明!”老妹把他抱在自己膝头使劲亲了一口,拿起那张报纸看了一会,然后放到桌子上,“给XX公司剪彩?”
“给,就拿剪刀划拉那么一下。
“舅舅,我们去吃这个。”朱迪又指向了报纸上一个新开的肯德基的餐厅照片。
“死小孩,这是垃圾食品!”老妹轻轻拍了下朱迪的脑袋,“咱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谁当初最喜欢吃肯德基,还抢我的零用钱买汉堡……”
“喂!我儿子面前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开车来到目的地,漂亮的小男娃朱迪顿时成了焦点,我恍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人也是这么受人注目,总让我担心的要命。
“樊先生!”我正在陪外甥排队,旁边就响起一个明快的女声。
我诧异地转过头去一看,“蓝小姐?”
“真巧!我带我小妹妹来吃东西,这是……”
“我外甥,朱迪。”我笑了笑。
“好可爱!小朱迪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好不好?”蓝小姐很是亲热,貌似挺喜欢小孩,朱迪咧开嘴笑得特傻气。
不过我是不会让女士付账的,于是大方一回把两小孩的钱都掏了。
小蓝的妹妹比朱迪大一些,一副小姐姐的模样,不时帮他擦擦嘴,特有风度。
“嗯,樊先生,我爸爸前两天让我问下你周末有没有空,想请你吃个饭。”小蓝脸红了一下,我顿时明白她爹在酝酿什么阴谋。
嗯,为了避免老妈的唇枪舌剑,我略一思考便答应下来。
蓝总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女儿蓝慧娜生得漂亮,又是千金出身,追求的人海了去了,于是蓝总便认定我逮着这个好机会就不会放手。
“小樊哪,你短短三年爬到这个位置也实在不容易。”蓝总满面红光,朝我举了举酒杯。
“哪里哪里,都亏上级提拔。”
“胡说,你们公司那个陈啸威可不是吃素的主,心思深着呢,要不是你能力好哪里会提拔你?”
我和蓝总碰了杯,看向观景餐厅窗外的夜色。
某个狠心弃我而去的混蛋,你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成绩,会不会为我高兴?
到底是雷厉风行,酒过三巡后蓝总便直奔主题,蓝慧娜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我,我看回去时她却又低下头。
“蓝总,我今天来也是想当面和您说明,令爱这么年轻,大好前程,我已经是订过婚的人,哪里敢耽误她。”
蓝慧娜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蓝总看了我手上的戒指一眼,还想再说什么,被蓝慧娜阻止。
“樊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谈谈么?”
我们来到天台,晚风有些凉,蓝慧娜笑道:“真不绅士,也不主动把外套给我。”
我愣了愣,将西装外套脱了搭在她肩上。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最终蓝慧娜先我一步开口:“其实啊,去年在新西兰我就看到你的戒指了……
但我从没见过你的恋人,总会幻想那人的样子,是不是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华,所以你才这么忠贞呐?
后来我就让人问了一下你妈妈,你妈妈说你和你的恋人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说实话吧,挺不甘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三年不变心?
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其实你们男人挺难懂的,我以为不论多柳下惠的人都好歹会花一点点,但你当真是我遇到的第一块木头。”
……上天作证,我才不是木头。
只不过我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喜欢那个人,倒还真装不下别人了。
蓝慧娜突然转了个语调,微笑起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和你的恋人在一起,连本小姐你都看不上,我估计你这辈子也看不上别人了,要是找不回你的恋人,你就得守寡。”
她昂着下巴的得意样子像极了一个人,我终于忍不住心里一酸,脸上却回以笑容。
“谢谢,一定能找回来的。”
嫁女儿不成功后蓝总就转而谈生意上的事,这顿饭并没有以不欢而散的尴尬局面收场。
与他们父女告别后我坐上自己的车打算回家。
心底一重重的思念却在此时汹涌而上,一波比一波来得猛烈,来得让人承受不住。
我终究在岔路口变了方向,驶向曾经住过的地方。
掏出钥匙,打开已经有些旧的门。我不禁思索着改天把这门换一下吧……
还是没变,这里的每一个摆设,每一个装饰。
空气里仿佛在存留着他的气息。
他曾坐过的沙发、用过的厨房、看过的电视、睡过的床……
我都不曾动过。
他刚离开的日子里,我曾在这间房子里宿醉了三天三夜,后来被送进了医院。
老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偷偷抹泪。
老爸的烟抽得越凶,经常脸色阴沉,不爱说话。
后来每个人轮番劝我,他走了,但我终究还有亲人,不能对父母不管不顾,一味消沉。
于是我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工作中,希望他回来时能见到我改头换面的样子。
这间房子用来贮存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回忆,每当我思念他时就回来看看。我会在这里的冰箱不时添一些食物,因为他如果打开冰箱看不到东西一定会很失望,接着会指责我“你想饿死本王不成”。
但这些食物他一个没碰,我每一次来这,都看到食物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到最后总是被我独自吃掉,混合着苦涩的味道。
“慕?琉?华,每年的平安夜老子都会到这里来给你过一次生日,现在老子已经给你丫攒了三份生日礼物,你要是还不回来,老子就把它们……送给别人……”
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前一天喝光了冰箱里的啤酒,导致第二天开车去上班时脑袋一直疼,还差点撞了一个路人。
“哟,瞧这车开得歪歪斜斜的。”我一进办公室,居然看到了好久没见的静丽!
“哈哈,你不是和陈老板出远门了么,这么快就回来啦?”秘书帮她倒了杯茶,静丽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我可是来送喜帖的。”静丽笑吟吟地说
“喜帖?”我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了然,“你们终于决定结婚啦?这真是太好了!”
“拖了三年,也该结了不是?”静丽随意撩拨了一下长发,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是啊,我们都是奔三的人了呢。
静丽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樊奕,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吧?别总是……陷在过去。”
我点点头:“不急,我在等我老婆归来。”
“我说,你都等了三年,再等下去头发也要白了……”静丽笑了笑,这时手机响起,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接了通电话便和我道别。
“一个大男人也得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工作不要太辛苦,那么我先走啦,下次一起聚一聚!”
下班时我在几个朋友的邀请下和他们一起来到健身房,正好有一腔怨夫之气要发泄,我把两个哑铃连举了好几百下才松手,接着去跑步机上慢跑,折腾出了一身汗。
这间健身房我经常来,和老板已经很熟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捶了一下我的胸膛,“看看,经常锻炼就是不一样……这什么?哟!腹肌?来,秀个肱二头肌给我看看!”
“李老板今天挺闲?”我接过湿毛巾擦擦脸。
“哪里,我不过是来瞻仰一下你的风采,你看那边那群女孩子都在看你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收到几位运动装美女的微笑。
“唉!可惜!”我故作悲壮,“我已经决定今生不娶了……”
“你和尚啊?”他笑道。
尾声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个平安夜,静丽和前老板的婚礼就定在元旦那一天,我推掉朋友的聚会邀请,坐在曾经的爱窝中思考着要给他们上什么礼比较好。
给琉华的第四份生日礼物静静地摆在一边,那是我托人买到的一把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嘿嘿,想必是很喜欢的吧,敢不喜欢的话我就收拾他!
我乐呵呵地将四年份的生日礼物堆在一起,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傻子似的自个儿乐了半天之后,又是一阵刻骨的落寞。
又一年过去了,我都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琉华,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孤独孤独终老了哇……你忍心?你舍得?
所以你还是回这里来吧,我真不想……一个人变老……
“叮铃铃……”
“喂?”
“樊大爷,您可真难请!”一位朋友的声音传来,明显不满得很。
“不是都说了有事情要忙么?”
“忙着会情人?”他调笑道。
“啊,对。”
“哟,那我不敢打扰了,您老都跨过三十的界限要奔四了,我可不妨碍你谈对象!那就这样,我挂了啊!”
“嗯,你们好好玩。”
看了一会电视后感觉腹中空空,我穿上外套去楼下买东西吃。
漫天鹅毛一般纷扬的大雪安安静静地下着,飘入脖颈便会有一种冰凉感,特适合我此刻的心境。
买了两代速冻水饺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就这么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
放眼望去天地都是一色的白,我想起曾经和他在雪地中散步回家,虽然天气寒冷,心里却暖得火热。
终于在我打了第一个喷嚏的时候我决定不这么矫情,还是赶快回屋去吧,冻病了就不好交待了。
我提着吃的走上楼,到了自家门前,顿时大吃一惊,定在了当场!
门怎么开着?!我走的时候可是锁好的啊!
难道遭劫了?我靠!那里面有很多好东西的!你他妈劫走了我怎么和琉华交待……
我猛地推开门冲进去,随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我脖子上。
那是琉华今年的生日礼物。
这个场景和四年前的那一幕重合起来,我一阵恍然,手中的塑料袋啪地跌落。
那个声音已经不复少年时代的清冽,变得磁性起来。
……又高了些呢,都和我差不多了。
“私藏凶器,该当何罪?”他笑眯眯地。
“王爷,小的这凶器是藏给您的。”
“呵,还是老样子啊。”
“错!我现在是成功男人,还是三十芳龄一枝花的那种,你还不把我看牢?”
“需要看么?敢沾花惹草的话剁了你就是。”
我们对视片刻,突然同时冲向对方,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是一连串要将对方撕碎一般的啃咬式亲吻,滚烫的泪水交织着滑入了嘴角,化开的苦涩味道却饱含了无尽的幸福与甜蜜。吻够了后我们连拉带扯地回了卧室,双双倒在床上……
他繁复的衣衫被剥干净后,露出的肌肤不似曾经的莹白如玉,还布了很多伤口,我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缠着绷带,登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去做苦力了?”我拥住他,指尖摩挲着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疤,“疼么?”
“你试试?”琉华挑眉,“我回去参军,打了三年的仗。”
我愕然。
“朝晖国东面的蓟族对我国虎视眈眈,我担任副将,和远威将军出征伐蓟,用了三年时间才拿下……”他神色间有层疲惫,一定是在连年的战事上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琉华,你受苦了。
这句话哽在喉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用行动证明……
证明我有多想他。
第二天,琉华把玩着他的礼物们,显然很满意。
“这把剑不错。”
“唉,很难买的,你可别用来切菜啊……”
“当然,”他看了我一眼,“不切菜,用来切肉、剁骨头。”
……我欲哭无泪。
我的琉华打了一仗之后变得更暴力了……
静丽得知我的恋人回来之后十分高兴,要我们一定去参加她几天后的婚礼。
琉华坐在我的办公室内,东看西看,最后下了结论:“你这几年倒是混得人模人样。”
“那是,那是,来~喝水。”
我刚搂住他准备来一个法式深吻时,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我揽着他的腰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静丽呆呆地看了我们一会,然后淡定地走进来,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