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续有快艇驶到这一平静的公海上,围绕着“黑鹰”所购置的豪华游轮盘绕着。
李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甲板上那些传说中美国各地的军火与毒品走私犯,他们个个衣着光鲜,举止优雅,像英国的绅士与淑女般,彬彬有礼的与主人道别,然后乘上了由自己的手下驾驶的快艇离开。
不远处,又一有辆纯白色的小型快艇接近,流畅的鱼线型艇身,侧舷处镶着蓝色的底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目与美丽。
此刻,一位穿着侍应生服装的青年走了过来,浅棕色的头发因为发胶而干净利落的顺在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李医生,”他露出稍嫌稚嫩的笑容,恭敬的打着招呼,“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
皱起眉,李疑惑的看着他,倒是克里森马上补充道,(‘黑鹰’为了服务周道,给你配备了位专门的服务生,接送你‘安全’的回到港口。)克里森特意在“安全”两字上加重音,嘲讽的语气使得李明白这两个词的真实含义。
是“监视”吧?李冷笑了一声,暗想。
“医生?”年青的侍应生有些不安的看着李的表情,问道,“您对我的服务哪里不满意吗?”
(李,你会吓坏这孩子的,)克里森也有些不满,(昨天也是他接待我们的,服务很不错……呃,顺便,李,能帮我要一下他的电话号码吗?)
唉,叹口气,其实如果克里森能出现在李面前的话,他最想做的,恐怕就是用膝盖狠踢克里森那无节操的下半身吧?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李恢复了平静,看着那位青年。
“啊?那真是糟糕。”青年真诚的为他担忧,“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让接送您的游艇先停靠在船边吧?”
摇了摇头,“不,走吧。”事实上,李和克里森一样,对这个地方感到恶心。
于是,侍应生接过李小小的手提箱,领着他,向船舷走去。
玄梯旁,穆莱与他的父亲阿尔冯瑟正衣着隆重的站在那儿,友好的微笑与握手,恭送着每一位客人。然后,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呵呵,医生,觉得这场宴会如何?”和儿子一样高大的身躯,端正的脸孔,略方的下巴,和蔼的笑容。他笑着,握住李的手,适度的上下摇晃着,“昨晚过的愉快吗?”
李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突然变得异常谦逊甚至比艾莉都乖巧的穆莱,冷冷的说道,“很糟糕。”
(李……你又来了……)脑海中的克里森在哀号。而穆莱的双眼中,则闪过笑意,迅速的,又隐入黑暗之中。
阿尔冯瑟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看着这一脸冷漠的青年。两次见面的不同反差使得这位老狐狸变得有些无措,他干笑数声,打着圆场,“呵呵,医生,你真会开玩笑……”
李抽回了手,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盯着那与穆莱相同的黑眸,“是的,先生,这是一个玩笑。昨天的那场宴会恐怕是我经历过的,最‘特殊’的一场了。”
“……这是我的荣幸。” 阿尔冯瑟笑着,目光变的深沉。
李点头致意着,然后随着身后的侍应生,向快艇走去……
然后,一切便发生了……
当李与那位侍应生走过玄关,马上要登上玄梯时,一阵尖锐的刺耳的器械鸣叫声,划破了平静的海面。
一旁训练有素的保镖迅速的靠近,一手伸入怀中握着枪柄,围住了李他们,只是迟疑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的动作。
年青的侍应生楞了一下,马上动作敏捷的丢掉手中提着的李的箱子,远远的。过度的冲击力使得箱子被撞开,里面的衣服与洗漱用具散乱在甲板上出来。侍应生高举着双手,有些紧张的瞪大眼,叫着,“不是我,我绝不会背叛穆莱先生的!”
“……”李沉默着,海风吹过他黑色的短发,抚过他锐利的双眼。李沉默着,甚至没有看一眼穆莱,只是冰蓝色的利箭笔直的射向那一脸莫测的“黑鹰”。
阿尔冯瑟的笑容自信,又自满。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呆楞的儿子,然后慢慢的踱到李的面前。
“医生,这的确是一场十分‘特殊’的宴会,所以,为了保证宴会的顺利进行,一些麻烦的东西必须消除……”停顿了一下,阿尔冯瑟带着恶意的笑容,像是戏耍老鼠的猫般,继续说着,“这艘船配备了信号干扰装置,所以远程的窃听器什么的,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如果是一些微型摄像器或是照相机的话……”说到这儿,停下了未尽的话语。
(李!)克里森的声音有些焦急,他不信穆莱会这么快的放弃李,可万一……
但,李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依旧用那如同被冰面覆盖着的冰蓝色双眼,注视着阿尔冯瑟。然后,他疑惑的提出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在每位客人登上这艘船时搜查呢?”
眨了眨眼,这些年长者的脸上带着孩童恶作剧表情得逞时的表情,笑着,“医生,你见过吗?当一个人以为自己快要成功,快要完成为之奋斗已久的目标时,当他在那种刺激与兴奋并存的快感中徘徊时,却突然被人从云端狠狠的推了下来,摔的粉身碎骨,再也无法爬起时……”阿尔冯瑟露出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医生,那种表情,你见过吗?”
李静静的听着,他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没有惊惶,没有扭曲,只是平静的听着,仿佛在聆听着病人的自叙般。最后,他中肯的建议着:“希沙姆先生,您的儿子手中有我的名片,或许,你有兴趣到我的办公室坐坐?”。
瞬间,阴霾笼罩在阿尔冯瑟的脸上,他冷哼一声,打了一个响指。迅速的,“咔嗒”,子弹上膛的声音,漆黑冰冷的枪管抵在了李的太阳穴处。
(李!)
“父亲!”突然,穆莱带着惊惶与失措,他扑了过来,却被保镖们挡在外围,只能无力的大叫,“父亲!这里面一定会有误会!李是我的朋友!绝不会带那些东西上船的!”
“误会?”他的父亲冷哼一声,“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穆莱?希沙姆,你信任他,结果呢?他用什么回报你?”年长者带着教导的口吻,“孩子,不要随意的暴露或是产生弱点,尤其是在分不清敌人或是朋友的时候。”
“可是……”穆莱的声音有些迟疑,他慌乱的目光来回在阿尔冯瑟与李之间游移,“可是……”他重复着,“可是,父亲,证据呢?你凭什么说李是威胁你的人呢?或许是误会啊!”
皱紧眉,阿尔冯瑟有些懊恼的看着被保镖挡住,自己那个愚蠢无能的儿子,“证据?很快证据便会被找出来!”说完,使了一个眼色,保镖们便迅速的拿出棒型的探测器对着李的手提箱及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搜查。
冰冷的触感牢牢的抵住太阳穴,清晰的压迫感,似乎能感到动脉因为挤压而微微的跳动。
——克里森。李在脑海中叫着这名字。
(嗯。)回应着,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死亡是如何的?李问着。
(……不记得了,)克里森有些为难的迟疑,(只是,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梦里发生了许多事,然后,天又亮了。)
——是吗?于是,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勾起唇角,很轻松的笑容,没有任何僵硬,仿佛眼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听上去似乎还不错。李这么回答着。
(呵呵,是啊,没有什么可怕的。)克里森也笑着回应着,并且半开玩笑的说,(李,一起重生到一个‘健全’的身体里,好吗?到时我教会你什么是‘□’的乐趣吧!)
李笑着,在阿尔冯瑟与保镖们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
李笑着,没有回答……
“证据?”阿尔冯瑟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那个愚蠢无能的儿子,“很快证据便会被找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尔冯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的保镖们已经搜查完手提箱,却一无收获。
接下来,所有的视线便集中到李的身上了。
淡漠的瞥了眼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黑人,李记得他,John,跟着穆莱的保镖。没有犹豫的顺从的抬起手,让那些探测仪扫描全身。
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玄关内的空气显得格外的凝重,阿尔冯瑟的双手握拳,脸色有丝铁青,无形间散发的怒气,使得他的手下们都噤了声。
除了穆莱,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大笑着:“看吧,父亲,我就说李绝不会背叛我的!”
阿尔冯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狠狠的瞪了这个儿子一眼,便深深的吸了口气。马上,脸色平缓了下来,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李,“医生,或许真是一场误会……”
放下手,李理了理衣服,微侧头,冰蓝的双眼冷冷的盯着依旧拿枪抵着他的保镖。黑洞洞的枪口,颤抖了一下,却仍执着的抵着他的额头。因为他的主人——阿尔冯瑟?希沙姆先生并没有示意他可以放下枪。
李转回视线,直视着那位长者,冷静的开口,“希沙姆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离开了吗?”
阿尔冯瑟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聊着天,“不过,医生,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机器只对你有反应呢?”
(天呐!那个机器故障了,难道是我们的错?得去问问他的宝贝儿子啊!)克里森有些幸灾乐祸的叫着,过度的放松使得他有些得意忘形,(李,看来穆莱那家伙还是需要我们的,不是吗?)
李没有回答,此刻,他的内心却十分平静,与克里森相反,过于紧密的思绪使得他还来不及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不安……是的,不安。
李转移视线,看着阿尔冯瑟身后的穆莱,而对方仅仅是一脸焦急,满脸的惶恐,他叫着,“父亲,你没的证据,快放了李!”
而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年长者,则有些不自在的瞪了他一眼。
一些侍应生露出了然的目光,显然,他们已经在昨晚听够了这位风流的少爷与美丽医生的罗曼史了。
李盯着他,看着他的出色演技——还没有结束,李想,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的结束。那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彼此的僵持,似乎有等待着某些转机。
于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玻璃的无机质感,从玄关外传来,命令的口吻,“搜查这家伙。”随之,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青年被人摔了进来。
随着骚动,李望向玄关外,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笔直的站立在门口,削瘦的脸颊与纤细的身体,带着一种神经质式的美感。翠绿色的双眼却看不出生命的跃动,仿佛冻结般,漠然的注视着李。
这是李第一次与这个叫阿贝特的青年相遇,不是能过克里森,而是完全的面对面的第一次接触。
“阿贝特?”阿尔冯瑟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
“先生,”清冷的声音响起,发音圆滑,带着一种欧式的贵族发音。即使面对自己的主人,却仍旧不卑不亢的,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这个侍应生既然是与医生一起走过去的,那么,他也必须接受搜查。”很简单的逻辑,如果偷窥器械不在李的身上,便很可能在另一人身上。
“是吗?”阿尔冯瑟眯起眼,思考着。
“呵呵,请不要开玩笑……”棕发的青年紧张的笑着,脸色苍白,他倒在地上。声音干涩的,却依旧扯着嘴角,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希沙姆先生,玩笑开大了!您知道的,我的母亲住院,她需要我的钱!我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呢!?”
只是,显然,阿尔冯瑟不是喜欢啰嗦的家伙,他的保镖也是。在阿贝特地出声后不久,便自发的控制住那青年的动作,并且用探测器进行着检查。
李的脸色却在此刻,变了……棒式探测器在接近侍应生胸口时,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不!这不可能!”青年的脸袋还有些稚嫩,此刻却如灰白的像个即将步入地狱之人。
他不置信的瞪着一个保镖在他胸口衣袋里摸索的手,看着他用指甲划了划袋口衣料的折叠处,然后猛的向外一拉。立刻,他的手中便提起了一个像透明胶的薄膜。黑色的摄像头正好贴在袋口漆黑的纽扣上……
瞪着这个熟悉的“小家伙”,李不得不努力的控制自己,才能抑制住颤抖——就在几天前,他还从FBI的手中看过这微型照相机。
“是你?”阿尔冯瑟有些头痛,抚了抚额头——难道真的误会了?可是,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不!希沙姆先生!这一定是误会!”青年挣扎着,绝望的大叫着,试图摆脱钳制住他的手,双眼满是无措,带着恐惧的颤抖,企求着别人的信任。
于是,像极了戏剧舞台上的最后一幕——“碰”的,没有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