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屋里似乎透着一丝压抑。傅罗抿了抿嘴,这个毕业考试好像也太难了些,该不会那老头收她为徒的最终奥义就是找一个接替他干活的人吧!
傅罗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寒。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变得十分沉静,一张平凡的脸上看不到过多的情绪,手握着剑在远方,淡淡的眸子给傅罗一种安全的感。
傅罗点一下头,往前走几步,跨进了小屋。身后的门被关上,阻断了最后的阳光。“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看着黑暗慢慢降临,傅罗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
第四章 十八禁治疗
黑暗让人觉得憋闷,傅罗伸出手掌在眼前晃,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安心等眼睛适应光线。
伸手摸到不远处的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屋内有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压抑的心慢慢放松。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暗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可怕了。
傅罗站起身,慢慢摸向内室,屋子里的窗户已经被黑纱挡住,透入的少许阳光,勉强只能让人分辨出物品摆放的大概位置。
先是扶到了桌子,桌面上整齐地放着一顶帽子,傅罗摸了摸,帽檐上有很长的皂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要这么小心。她慢慢转个身望向对面的床,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哪里。
傅罗轻易地在桌上找到了问诊所需要的各种物品,顺手拿了,就缓步走向床边,渐渐靠近,那股特别的香气越来越浓厚,呼吸之间满满的,仿佛透入心脾。
在这种简陋的屋子里,那人身上有一股淡然而让人轻松的气质,这种感觉虽然被黑暗和厚厚的黑纱重重蒙盖,却还是像清澈的泉水般浸透出来。
这一瞬间傅罗忽然萌生看看这个人的想法,可是显然早就有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设计出这么一个让人身在咫尺却不得见的环境。
手碰到床前的幔帐,傅罗心里居然还微微有丝紧张,轻纱拉开,往床上看过去,她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人正在睁眼看她。她忽然之间有一种荡秋千般晕晕的感觉,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但就莫名其妙,觉得手脚发软。就像在国家博物馆看见了美丽了几千年的薄胎瓷一样,比纸还薄的薄胎瓷,让人深切以为只要手上稍微用点力就会破碎。
傅罗愣了一会儿,咳嗽了一声,“我是散仙的徒弟,我叫傅罗。”
那人似乎点了一下头,并不说话。
但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反应,仿佛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傅罗坐下来,慢慢用手指碰触到那人的手腕开始仔细诊脉。从他的脉象上来看,和散仙猜测的一样。他的经脉和内脏似乎都受到了损伤,在现代这病就是伤筋动骨,并且内脏少量出血,这种伤是被自己体内真气冲撞所致。简单地说,人的肉体就像是一个容器,修真人的真气装在这个容器里,真气太过强大就会把容器撞破或者撞伤,于是修真人都讲究体气双修,循序渐进,这样的话强壮了身体才能承受更多的真气。他这种伤似乎不是一次两次了,傅罗说出结论,他的反应是理所当然,早有预料。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傅罗一边打开放金针的盒子,一边看那人。筋骨都受损,内脏创伤,那多疼啊,何必弄成这样。把金针捏在手上,另一个问题来了,她要对他全身施针,那不就是意味着要……脱光他的衣服。
虽然这里黑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脱一个成年男子的衣服是事实,施针的时候,手会碰触到他的身体也是事实,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还有触觉……那……简直就是一次十八禁的治疗。
对于她的犹豫,他仿佛也明白。傅罗深吸一口气,“治病救人是医者的天职,这时候应该没有男女之防。”
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傅罗似乎读到了他坦然的目光。
看到这种目光,谁都会在心底赞美一下,因为这种不窘是那么的自然,与生俱来的,超越了人的一起粗俗和情绪,很高贵。
傅罗伸手拉开他身上的被子,去寻找他的衣结,手指瞬间碰触到温热的身体,大概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一个条件下,面对陌生的男人,还要脱光他的衣服为他施针,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为了治疗方便,他穿的衣服很少,只有一层薄薄地贴覆在身上,傅罗轻易寻到他胸前的衣结,轻轻一扯长袍就散开。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他心安,傅罗居然说了一句,“我看不见的。”虽然看不见,可是赤裸的身体就在眼前,谁也免不了要有异样的情绪。这跟她八岁那年救林寒不一样,那时候林寒只有十三岁,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这次的可是个成熟男人啊。
傅罗感觉到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稳住心神,开始摸索着施针,“这里黑布隆冬的,如果一会儿我扎错了,你可要叫出声啊,不然我会发觉不了,一错再错。”
黑暗中,他应该是看着傅罗的,他的表情一定不好看,如果他是冷冰的人,大概眼睛里已经在射刀子,温文的人也会被气笑。
这跟普通的针灸不同,下针的同时还要加上几分真气,真气顺着针尖走向刺入他体内,沿着血流到达患处,那疼痛便如钻肉一样。傅罗记得散仙第一次教她的时候,在她身上做示范,疼的她缩成一团。
可是现在她已经几针扎上去了,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般,连哼都没哼一声。病人没有任何反应,如果傅罗不是十分有自信的人,早就该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不敢接着下针。傅罗的手接着往下按,指腹划过平坦的腹部,来到结实的小腹,接着往下摸,猛然间手指碰到了弯曲的毛发,身体里的血液顿时“呼”地一下涌到了上半身,那人仿佛也轻轻地抖了一下。
傅罗觉得自己的脸,目前已经像传说中的烙铁,如果扔在水里,会顿时青烟袅袅。手指离开又重新按回去,脑子里不再细想,只是说:“刺到这里会很痛,忍不住可以喊出生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年我还满地打滚呢。”
傅罗猜想他应该是笑了。她的针落下去,真气随行,他似乎是模糊地哼了一下,身体稍微起伏,依旧没有出声。
第五章 十八禁不禁
再隔两个手指宽的距离下针,仍旧是身体十分柔软的部位,傅罗抬起头,“其实喊叫是一种放松的方式,我看不到你的脸,光听你几声喊叫,将来就算我们见到了,我也不会认出你来,你放心好了,大可不必这么隐忍。我金针都扎完了,还要再施三次真气,那时候要喊出来,别把自己嘴唇咬坏了,不值得。”再说这种无声的世界真的有点让人发疯,就像是嗑了止痛片一样,人变成了木娃娃,可是又不能像木娃娃一样随便扯来扯去。
傅罗擦汗的手绢湿透了,那人也变成了腹部长刺的特种刺猬。忙活了半天,傅罗感觉到口干舌燥,连忙转身去桌上找茶杯喝水,连续喝了好几杯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舒一口气,侧头看静悄悄躺在床上的人,“对了,你渴不渴?”大半壶水进肚了,才想起别人来。
那人不能说话,黑暗中又看不清眼神和肢体的信号。傅罗立了一会儿,把手上的一杯喝完,又捡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半杯水走了过去。
“他们是不是只放了一壶茶在这?我能不能去敲门要东西?还是只要不把你治好他们就不会开门?”
那人没有说话。
傅罗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算只有一壶茶,也先喝了再说。”举起杯子,想起他身上有金针不能动,于是沉默了一瞬,把胳膊伸过去,准备去扶他的头,可是她的手被挡住了,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傅罗负气去推他的手,“喂,你怎么这么教条。”
他的手接过杯子,强撑着扬起身子,低头喝了一些。然后傅罗感觉到了他明亮的视线,本来想让他就这么拿着杯子算了,可是想到空空的针盒子,瞄一眼他身上,从人道主义出发,还是算了。
傅罗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向他打出真气,过程中只听到他闷哼过一声,然后剩下时间都是在苦苦煎熬。
傅罗坐在床前等了一会儿,第一次觉得治疗过程是如此的漫长,如果时光加速,他也能少受一些罪。都说医者仁心,难道她不知不觉中也换了心肠?
忙完这件事就要赶紧筹划怎么在“夺镜大赛”中看到那“因缘镜”,傅罗想了一会儿,“因缘镜”会不会跟月光宝盒一样,一打开白光一闪,大地震动,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回到了现代自己的小床上。就算不能回去,她也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稀里糊涂地穿越到这里来。这世上所有事不是都讲究因果的吗?
“因缘镜”到底在哪里呢?朦胧中有人轻轻地推她,肩膀就像被一片温润地散发着洁白的光泽的羽毛匆匆扫过一样,傅罗迷糊地睁开眼睛,晃晃脑袋,原来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她抬起头来,推醒她的那只手就缩了回去。傅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次你用力大些,我睡觉很沉的。”有时候被林寒挪了地方都不知道。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再继续?”
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手腕被有些冰凉的手指拉住了,修长的手指下移,来到她的手心,缓慢清楚地写了几个字,“我可以。”
傅罗耸耸肩,既然你这样要求,我又何乐不为,这一次本来就是做义工,服务好了又不会多加工钱,早完事早各奔东西。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好像吃了蒜,口气难免大了一些,“一会儿疼晕了可别怪我。”
他摇了摇头。
傅罗叹息,唉,钱币扔进死水了,激不起一丝波澜。
治疗条件实在是很恶劣——不能通风,看不见他目前的情况,只能听见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和稍稍颤抖的身体。
傅罗握着茶杯皱眉走私,来的时候还想着就当作是一次毕业旅行呢!现在就被关在小黑屋里,哪里有想象的空间啊,如果是在野外……至少可以看蝴蝶啊,蜜蜂啊,日光浴啊……
“哗啦啦”一阵奇怪的声音响动。
傅罗猛地回过神,看向窗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喂。”紧盯着窗外没有回头,只是向床上那位歪了一下头,“你有没有得罪过人?”
显然,有。
外面已经有拔剑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林寒的剑,那其他人呢?那些黑衣人好像是没有剑的样子,他们用什么来拼命?傅罗向外张望,窗外光芒闪烁,那是众人用法术的景象。眼睛看到了危险,腿就自发运动了,可是让傅罗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逃命而是跑到床边来扶男人。挽起男人的胳膊,发现他已经穿了衣服,可是匆忙之下他身上的金针应该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傅罗试着摸索,手指无意外地碰到了金属,那些针果然还扎在原处。傅罗伸手去找他身上的金针,胸膛上有几根,寻到了,拔出来。其他地方还有很多,因为焦急已经顾不得思考,手指无意识地发抖,慌乱,毫无目的。
木屋子吱呀呀地响,变成了将要被挤破的纸盒子,此时此刻不是可怜他,为他减轻伤痛的时机。傅罗的手被他抓住,他的手心冰凉,有湿薄的汗液,但是他的神情很镇定,他用另外一只手,指指旁边的房间,意思是让傅罗去哪里躲一躲。
傅罗不肯走,就被他用力推开,然后他站了起来。虽然他的意志坚定,但是身体在失控,内脏受的伤还没有好,身体的肌肉和皮肤也受到牵扯在痉挛在疼痛,可是这时候他必须要站起来克服这些。
第六章 杀手是来春游的吧
傅罗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刚才真的应该把他打晕或者喂他一些安眠药让他睡死算了,不知不觉,至少没有痛苦。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几只多妖怪,巨大的爪子,牙齿和翅膀,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小小的木质窗子根本还不够它们磨爪的。窗子一破阳光顿时渗进来,傅罗在强光中眯起眼睛,再睁开,那人已经把桌子上放着的幕离戴在了头上。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布衣,幕离上的长纱一直垂到他的腰际,妖怪冲进来带着浓浓的邪风,吹动他的衣服,傅罗比谁都清楚,他那空荡荡的长衫下着无寸缕。她深吸一口气,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一片金黄色的光芒晃得人眼睁不开,光芒下是一个兰芝般的身影。傅罗把手臂挡在眼前,眯着眼睛看这团东西。男人挥出的一只手掌不停地往外打出金光,慢慢移动身体,最后站在傅罗面前。
他倒是心肠好,自保尚且不能,还顾着别人。
之前还怀疑这个人身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