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登时升起怒火,再也无法控制,手一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说,你把我叔叔一家怎么样了,他们若有事,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掷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耶朵一点也不生气,任由我的手拽着他,轻声笑道:“张大人别急,他们可是重要的筹码,我怎么会让他们有事?”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拍桌怒道。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耶朵笑得象只草原上的老狐狸。
看着这个男人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我渐渐冷静下来,如今对方已经占尽先机,除了见机行事,别无他法。
轻轻松开他,坐回椅上,悠闲地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我笑道:“说吧,什么事?”
见我如此,耶朵颇为讶异,忍不住笑道:“张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好,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只要你跟我回匈京,我就放了你叔叔。”
“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我扭头不看他。
“我知道张大人不怕死,但你的叔叔一家,他们的死活,你也不放在心上吗?”耶朵轻笑,看起来自信满满。
这个匈国人何时变得如此狡诈,我不禁抬头看他,这样的做法,倒象极了海山的作派。心猛地一沉,如坠入万丈深渊。
“怎么样,想好了吗?”耶朵在我耳边低声道。
心念电转,我抬头一笑:“殿下别忘了,张某可是你的仇人,你把仇人带回国,不怕你的臣民耻笑你是懦夫吗?”
“怎么会?”耶朵轻笑:“我在来天朝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你若是男人,我就封你为国相,你若是女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闷声笑道:“我就把你抢回去。”
我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徐徐道:“只可惜,京城已经戒严,就算我答应和你出城,王子殿下怕是也出不去了。。”
“是吗?我们不如试一试。”耶朵话音未落,骤然靠近,一手把我拉入怀中,另一手疾电般扫过我身上几处穴道。
我躲避不及,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倒在他怀里,耶朵的大手抚上我的腰肢,停留了一阵,又移到我的衣领上,忽视我惊怒的表情,笑得有些暖昧:“现在,让我看看我们的张大人,到底是男是女。”
我急急道:“不必分辩了,我是女人。”
耶朵一顿,露出惊喜之色:“你果然是女人?”
“是男人又如何,是女人又如何,我不会做你的国相,也不会嫁给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怒目瞪着他。
他脸上满是欢喜,对我的怒气根本视而不见,口中仍喃喃道:“我早该猜到的,若早知如此,当日在青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我看着他,惟有苦笑。
耶朵把我拦腰抱起来,深深地看着我的眸子,眼里的光芒变得炽烈无比。“这一定不是你的真面目吧,光看你的眼睛,便知道你有多美。连生气的样子都很美。”他的语气明显透着戏谑,我知道,再多说也无益,现在落到他手中,只有任他摆布。
那是一种很无助的感觉,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进寺已经半个时辰,叶南会照我的话,去找苏堂吗?苏堂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还有大哥……
“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就不会强迫你。”似乎感觉到我的慌乱,耶朵含笑抚了抚我的脸,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伸手到怀中掏出一个类似嗅盐的瓶子递到我面前:“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我看着他,满脸的不信,他也看着我,笑得很快意:“一出城门,铁桢就再也别想找到我们。”
瓶子散发着好闻的淡香味,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朦胧中,感觉他抱着我径直出了禅房的门。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殿下。”
“准备好了吗?”耶朵问道。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他就是殿下要的人吗?”尖细的嗓音透着惊讶。
“她是我的女人。”耶朵含笑的声音道。我很想反驳他,却说不出话。
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似乎上了一辆马车,耶朵把我放在马车软软的靠垫上,自己坐在我身旁。把我轻轻搂到他怀里,他粗重的气息呼到我额上,我浑身说不出的难过,很想挣出他的怀抱,却连手指都动不了,马车渐渐启动,我的意识终于沉至无边的黑暗中。
时已将近四更,本应寂静的京城,依然喧闹不止,大批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举着火把,在大街小巷穿梭,挨家挨户搜查,连寺庙庵堂也不放过,凡有可疑之人,一律拿下。据说,搜查的对象,除了匈人,还有一位模样极俊美的少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没有人知道那个少年是何许人,为何要搜查他。气氛变得空前的紧张和沉闷。
在这时,一辆马车悄悄穿过一条僻静的巷子,驶了出来,马车上打着皇宫的印记,车前还悬挂着写有慈安宫字样的宫灯,赶车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头上戴着斗笠,遮着半边脸,马车一直驶到最偏僻的北门前,守门的兵士立刻迎上来道:“来者何人?”
车夫道:“吕公公有急事出城,快把城门打开。”
兵士道:“兵部尚书苏将军有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公公请回吧。”
“怎么回事?”一个尖细的嗓音怒喝道。兵士回头望去,马车上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太监,脸上透着怒容。
兵士急忙上前施礼道:“公公,苏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小人等也是奉命行事。”
“咱家奉太后懿旨,出城公干,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阻,若误了太后的事,该当何罪?”太监怒声道。
“这个……。”兵士面露难色。
这时,远处驶来一众马匹,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将军,生得剑眉星目,肩宽体壮。见了他们,不悦道:“出了什么事?”
兵士忙上前道:“梁将军,这位公公要出城,可是苏将军有令,今晚不得打开城门,放走一人……。”
梁威看到太监的脸,急忙挥手止住他,跃身下马,笑道:“原来是吕总管。”
太监笑道:“梁将军,太后刚刚下旨,册封令妹为荣妃娘娘,真是可喜可贺啊。”
梁威满脸堆笑:“到时还要请公公多多照应。”
太监道:“那是自然。”
梁威看了看太监身后的马车,道:“公公要出城吗?”
“是啊,奉太后旨意,出城采办些祭祠的物品,没想到城门已经关了。”太监语带叹息。
梁威眉一皱,向小兵道:“还不快把城门打开。”
兵士犹豫道:“将军,苏将军有令……。”
“出了事,由本将军一力承担。”梁威面露怒色。
小兵无奈,只得上前打开城门,车夫扬鞭打马,驾的一声,马车很快消失在城外茫茫的夜色中。
重返杭州
“丽君。”一个声音在梦中呼唤我。
“大哥……。”我轻声唤道,眼前模模糊糊的,象是有一个人影,高大挺拔,双眉轻蹙,象是藏着永远抹不尽的忧虑。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向他的眉间,想把他的忧虑抹去。手上一紧,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入掌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道:“谁是大哥?”
心一惊,我猛地睁开眼,耶朵正俯身看着我,“谁是大哥?”他问道,语气透着些许不快。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坐起身,环视左右:“这是哪?”
“滁州城外的一处宅院。”耶朵道。脸上露出些许得色:“这地方很隐密,铁桢就算再神通广大,也绝找不到这里。”他说完,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你在梦里,一直在呼唤大哥,大哥是谁?”
“是吗?”我笑的有些苦涩。
“是你的心上人?”耶朵的语气咄咄逼人。这个男人的妒意如此明显,让我暗暗心惊,索性不理他,自顾自起身,身上穿的还是离开京城的那套衣服,衣裳完整,暗松一口气,我笑道:“大哥者,自然是本姑娘的哥哥。王子殿下精通汉语,不会连这个词都听不懂吧。”
耶朵脸色阴沉:“你叫他的样子,根本不象叫自己的哥哥。”
“随你怎么想。”我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高高的院墙外,透出一片茂密的林子,象是在一座山上。
耶朵立在我身后,沉默不语。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镇定心神,向他回眸一笑:“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耶朵炽热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阵,也笑了:“有。”
桌上早已摆好了酒菜。耶朵坐在上首,亲自拍开酒坛的泥封,闻了闻,向我笑道:“好酒,这是山庄里藏了十年的上好女儿红。你有口福了。”
“只可惜我不喜欢饮酒。”我皱了皱眉,看桌上摆的,全是精心烹制的野味,做得色香味俱全。想不到这深山中也有好厨师。
“姑娘快请坐。”韩直脸上堆满了笑。
“谢了。”我轻轻一笑,就在椅上坐下,也不喝酒,自顾自盛了一碗饭,夹了一些爱吃的菜,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耶朵愣在一旁,吃惊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他笑道:“大王子怎么还不吃,菜可要凉了。”
耶朵把目光从我脸上收回,笑道:“本来想和你痛饮三百杯的,没想到……。”
我打断他的话,立起身笑道:“我累了,先歇息,几位慢慢用吧。”不理他,拔腿就走,一个模样清秀的丫环立刻迎上来,领着我去院后的卧房。
耶朵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满桌酒菜无语。
韩直在旁道:“殿下,她不陪你,我陪你喝。”说完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他手里。
耶朵接过酒,一饮而尽,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叹息还是喜悦。
韩直笑道:“殿下别急,天朝的女子性情羞涩,要想降服她们,需得多费些功夫才行。”
耶朵看了他一眼,不语,提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酒。
一个鬼鬼崇崇的人影出现在丽君的卧房外,轻轻推门,门从里面拴上了,人影探头看了看四周,伸手拔出短刀,轻轻一划,门应声而开。
人影快步走进去,反手把门紧紧地合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弯下腰,正待伸手,又停住,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点着,火光映着他的脸,正是海山的亲信阿桑,阿桑低下头看床上的人,盖着厚厚的锦被,背对他躺着,满头乌黑的发丝,倾泻在玉枕之上。
阿桑迟疑了一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女子翻过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脸上睡态安祥。
阿桑大惊失色,这时门外忽响起踉跄的脚步声,阿桑急忙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耶朵带着七八分醉意,闯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推床上的女子,一边唤道:“张好古,好古……。”
女子不答,耶朵掏出火折子,嗒的一声点着了,低头一看,酒顿时醒了大半,惊呼道:“来人啊。”
韩直闻声赶来,在门外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耶朵几步奔到窗前,看桌上有几个清晰的脚印,不禁顿足叹道:“让她跑了。”
“殿下,现在怎么办?”韩直战战兢兢问道。
“还能怎么办,把所有人派出去,给我仔细地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耶朵怒声喝道。几步出了房门,韩直急忙跟着他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我打开衣柜的大门,走了出来。看了看床上的丫环,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事变得容易多了,趁大多数人都出去找我的机会,我悄悄溜到后院,打倒一个倒霉的下人,把他拖到山后灌木丛里藏起来,点了他的昏睡穴,用藤条捆紧,换上他的衣服,继续藏身宅子里,这个宅院大得惊人,林木又很茂盛,随便都能藏百八十人,更何况他们一心以为我走了,根本没想到要在宅子里找。
经过几个时辰徒劳无功的搜索,耶朵终于放弃了。带着他那帮人,垂头丧气地下了山,而我也悄悄跟着他下山了。耶朵没有进城,因为现在所有的城池都全是皇上的人马。到处都张贴着他和阿保的头像,悬赏万金。
韩直似乎很熟悉中原的情形,带着耶朵专抄小路,避开官兵的搜查,向江南方向进发。我也一路跟着他,先到陈州,后到扬州,再后来,他踏上了前往杭州的路,看着埋在路上的石刻路牌,上面刻着杭州两个大字,我为之一颤,我叫齐深济为爹娘买宅子的地方,不就是杭州吗?难道耶朵骗了我,爹娘根本没有落入他手中,他现在去杭州,就是为了劫持我爹娘,以达到威胁我的目的。
顺着官道,远远地跟着耶朵一行人,我心事重重地上了路,心中念着爹娘,却不敢想起大哥,为什么,是因为想他的时候,心总是疼得厉害吗?明知会心痛,为何还要想。他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