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八年,然后等到了你!腾格里知道!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更多的二十八年去等你!”
他的声音忽的柔和起来,在她耳边低低的响起:“但是,瑞平,我还是感激,能用二十八年的时间换来与你的再见。”
“瑞平,对不起。上一辈子,忘记了跟你说。”
他抬手捋开她额前的发,看着她美丽的映满了星光的眼睛。
然后,他低下头,用他的额头与她触碰。
兰馨的嘴唇动了动,她伸出手揽住卓力格图的肩,露出艳丽的笑容:“我的哈丹巴特尔,我接受你的歉意,但是,当雏鹰长成的时候,曾经的雄鹰是否已经垂垂老矣呢?”
卓力格图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搂着兰馨又滚了两下,直到兰馨被他搂着趴在他的身上。
他将嘴唇凑到兰馨耳边,低声调笑道:“我的公主,我期待你嫁过来,来证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老。”
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某些隐蔽的小动物爬过一样。
卓力格图躺在地上仰头看去,就见一个蒙古大汗的脑袋从山丘后面伸了出来,却是替他放风的人。
那个大汉有些红着脸,抓了抓脑袋道:“主人,需要格桑抓住那只美丽的小羊羔吗?她可真漂亮!”
格桑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卓力格图却一下子黑了脸。
兰馨一下子笑翻,从卓力格图身上跌下来,顺着格桑的手指看过去,却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
是……白吟霜?
兰馨吃了一惊,然后笑看了卓力格图:这个男人,果然仍旧像狼一样凶猛和狡诈!
第 50 章
第二日便是阿巴喇密(大围猎),整个围场早已被圈做了七十二围,这次的秋狝皇帝选中了其中十围做猎。
兰馨那日的身手着实让皇帝面上有光,便也得了额外的恩典,能入围与满蒙众人争个高下。
女眷之中,向来有此等殊荣者,也不过一贯英姿飒爽又荣宠非常的和敬公主了。
和敬偶尔看来的一眼,都散发着浓浓的敌意。
兰馨却不理她,只骑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四处张望。
前世的瑞平本是江南出身的女子,便是后来和亲塞外,也从来没见过清朝这样大张旗鼓的围猎,着实有些新奇。
就见周围草木摇曳,人高的草丛之中,到处是戴着鹿角面具的士兵,一声一声的长哨好似鹿鸣,从他们口中的木哨中盘旋而出,时不时引来远处的几声雌鹿鸣叫。
周围旌旗招展,迎风猎猎,直叫人整个都振奋了起来。
兰馨跃跃欲试,不断的抚摸着皇帝赐给她的宝弓,像是感染了她的激动,胯~下大白马也连连的喷着鼻息,不断的刨蹄子。
本来,女眷的坐骑都是性情温和的良驹,怎奈兰馨骑术精湛,又难得回到草原之上,才特意挑了匹四蹄矫健的烈马。
皇帝见了倒是没说什么,只特意拍马过来指着她取笑:“兰儿可要小心了!没能猎到鹿倒是小事,可千万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丢了朕的脸!”
兰馨脸颊登时飞红:“皇阿玛!您就等着收兵罢围后,尝尝兰馨的猎物吧!”
说着手挽宝弓,一抖缰绳,整个人都飞射了出去。
在她身后,皇帝发出爽朗的笑声,也领着一队早已整装待发的侍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次跟来行猎之人加上侍卫宫女等等,足足达到了两万之多,整个木兰围场都有士兵把守。更何况,围场分作了七十二围,每围之中有些什么猎物,行猎之人、围场官员心中也是有数的。
于是,兰馨也不怕什么危险,领了两三个侍卫驱马奔来,不过跑出四五里地的光景,竟也收获了两只兔子、一只狍子、一头漂亮的公鹿,还有一头被人撵到身边的狼。
虽然那头狼已经受了伤,又是跟侍卫合力才将其射死,兰馨还是有些兴奋,更不用说那两三个侍卫了。
看着几个侍卫跪在地上,讨好的将狼尸放在跟前,兰馨豪爽的一挥手:“都起来吧!回去以后,本宫自然重重有赏!”
几个侍卫立刻眉开眼笑,连连夸赞兰馨,却不想一匹枣红骏马奔驰而来,马上骑士探出半个身子,在兰馨腰上一搂,便将“豪迈”的兰馨公主扔到身前。
卓力格图大笑,亲昵的蹭着兰馨的颈项亲热的道:“既然有赏,公主说说,可要怎么赏卓力格图呢?”
他回头对几个目瞪口呆的侍卫豪爽挥手:“各位辛苦了!都回去吧!卓力格图自然会保护公主的!”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可没等他们决定,那匹枣红色骏马已经跑得不知所踪了。
几名侍卫只能道:“算了!人家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额附,咱们掺和什么?当心怪罪下来,咱们也担不起。”
“那倒是!人家蒙古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咱们还不如多猎些家伙,等下好讨赏呢!”
几人一想也是,立刻眉开眼笑骑马走了。
兰馨恼怒的瞪着嚣张的卓力格图:“那头狼是你射伤的?”
卓力格图在兰馨腰上一揽,让她跨坐在自个儿身前,又将胸前袍子一解,将兰馨整个的裹在怀中,这才朗声笑道:“自然是我!别人可怎么舍得把这么好的猎物送到你的手上?”
他低头在兰馨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便大笑着驱快了马匹:“我会把最好的猎物送到你的手上,我美丽的公主!”
马儿快速的奔跑,兰馨被卓力格图的大氅裹在怀里,也不觉得冷,便放松了身体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曾经的他和她,无数次奔跑在青青的草原上,只不过,那时的他至高无上,那时的她背井离乡,从未有眼下这种放纵和轻松。
兰馨圆润的脸庞从卓力格图的胸口露出来,风吹乱她的黑发,那些发丝便这么不安分的挠在了卓力格图的下巴上,挠啊挠,挠得卓力格图整个人整颗心都痒了起来。
兰馨的脸顿时一黑,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将整张脸庞都照得艳丽了起来。
她一拳打向卓力格图的下巴,怒道:“放肆!”
没想到,那顶在兰馨身后的东西却一下子更加硕大、更加炽热了,甚至还借着马背的颠簸,肆无忌惮的在兰馨丰润的臀部来回的摩擦。
卓力格图也不去管胯~下的爱马了,随手甩开缰绳,哈哈大笑着,铁箍一样的手臂将兰馨搂得死紧。
亏了那马儿却像是有灵性一样,慢慢的奔跑着,让他能够将这场流氓继续耍下去。
卓力格图心下决定,晚上回去可以给马儿喂一颗奶子糖,手臂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放,直将兰馨憋得满脸通红。
卓力格图摸摸自个儿有些发疼的下巴,赞道:“公主您的力气还是这么大!真棒!”
兰馨的脸顿时由红转黑,仰头怒道:“混账东西!放我下去!”
卓力格图低头,着迷的看着兰馨的脸庞,霸道的含住了兰馨的唇。
就像前世的瑞平一样,哪怕染上了塞外的风霜,却依旧带着江南芙蓉花的娇艳;
哪怕生下了赛罕、娜仁托娅以及格根塔娜,他的亲热还是会让她脸颊飞红。
汉人家的女人,真是神奇!
瑞平,瑞平……
她就像他心口上的花,根系繁茂,娇艳美丽,那根却是深深的扎在他胸口,缠绕着他跳动的心脏。
她死时,他还正值壮年,本是意气风发气吞山河的当头,他的眼睛却被她胸口弥漫的血色遮住了视线。
他勇猛、他无敌,他是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却亲手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那时,他站在大燕的皇宫内,看着大燕皇帝威严的龙座,恍惚间,竟向身旁伸手,唤:“瑞平……”
然后,才察觉,那个女子已是死了。
他心痛如绞,却又心知肚明。
然后,他退居幕后,将这个江山交给了他的儿子赛罕。
这是他对瑞平的怀念,也是因为他明白,他能打天下,却未必能坐天下。只不过,光是这份自知之明,已是千万人间难得。
他是塞外的鹰,并不愿意为这片金碧辉煌敛住翅膀,他只享受高飞的乐趣,享受风划过他的翅膀。
于是,他以他的威望,为赛罕弹压部族的不满与排斥;
他以他的一生,为赛罕指明微末的方向;
甚至,他以他的肩膀和刀,为赛罕肩负所有的杀戮之罪。
他不曾把着赛罕的手教他习字,却曾握着赛罕的肩告诉他:“你是我哈丹巴特尔的儿子!所以,去吧!”
于是,那个最令他骄傲的儿子,穿一身锦绣龙袍,在他面前响亮的叩了三个头,走出了他的寝宫。
第二日,赛罕对他这个“太上皇”下了罪诏,江南始平。
他欣慰,却又有点伤感,此时方明白,曾经的瑞平在草原上的笑颜中藏着多少的心酸。
那时,他看着窗外飞花飘落,忽的念出那个久远的名字:“瑞平……我的公主……”
他死时,六十有二,身边孤零零的竟然没有一个长久的女人。
已到中年的赛罕趴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两眼通红。
那时,他与赛罕的感情已经有了间隙,赛罕威望日高,上面却始终压着一个他。他亦无奈,本以为此生便只有如此了,却不想,父子之间的感情仍旧在,只不过被压在了那些世俗的牵绊之中,两人都不曾发现罢了。
那时,他叹息一声,摸着赛罕的头,看他在他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却笑了,道:“儿子,把我跟你阿妈葬在一起吧,愿来世,还能与她再续前缘。也不知道你阿妈会不会怨我恨我。”
他当了一辈子的枭雄,一辈子的太上皇,却始终认为,他只是他的阿爸,他也只是他的儿子。
那些早已过去的事在眼前晃晃悠悠的过,卓力格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粗粗的喘息让若有所感的兰馨也安静了下来。
卓力格图抱着她,从已经停步的马背上滚了下来。
身下是如茵的绿草,软绵绵的。
两人一路从斜斜的小山丘上滚到底,卓力格图才用他的粗粗的手指摸开粘在兰馨脸上的发丝,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谁也不行。我也不行。”
兰馨微微一怔,便伸手扒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肩膀宽大而结实,兰馨抬头,能看到他身后的天。
蓝的天,白的云。
悠远而清宁。
仿佛都被他的肩膀撑起了一般。
“你要对付白吟霜和皓祯?”
兰馨伸手去摸卓力格图的脸,便被卓力格图抓着手,在手心亲了两下。
卓力格图咧嘴一笑,那淡淡的伤感眨眼便不见了:“不止!”
第 51 章
兰馨的大白马早已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兰馨便只能骑卓力格图的枣红马回去。
两人共乘一骑,一路上随意而行,竟也猎了不少猎物。其中还有只雪白的狐狸。
卓力格图果然像兰馨记忆中的那样,一箭射去,箭头从白狐的左眼睛里进去,右眼睛里出来,整张狐皮完完整整,煞是喜人。
兰馨抚摸着柔软蓬松的狐狸皮毛,心里一喜,便给卓力格图讲了皓祯擒白狐放白狐的故事,果真得来这个男人的嗤之以鼻。
离营地近了,卓力格图就不敢这样放肆了,他下了马背,走在前面,慢悠悠的牵着马缰,嘴里高声唱着歌。
是情歌,那直白而朴实的唱词因为男人粗犷的嗓音,少了几分江南的靡靡之感,别有一番味道。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满脸笑容的男人一身宽松的蒙古袍子,红黑相间,缀满了大颗大颗的宝石。那炯炯有神的虎目热情的盯着兰馨的脸,轮廓极其分明的脸上挂满笑容。
他一边唱,一边倒退着走,不时的跳出几个豪放有力的舞步,惹得兰馨胯~下的枣红马不住的噗嗤噗嗤甩脑袋,扬起脖子上顺滑的鬃毛。
像求偶的鸟儿……
兰馨看着愈发带劲的卓力格图,看着他对她伸出的手,突然这样想。
她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移开,嘴角更早已含满了笑容,四目相对间,哪里还听得到周围男人起哄一般的和歌,更不可能发现,富察氏皓祯满目震惊一脸不甘的站在营地的某个角落里愣愣的注视着她。
皓祯只觉得,来到木兰围场的兰馨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慢慢的舒展开了她娇艳的花瓣,显出惊人的美丽。
那馥郁的芬芳,光彩夺目的面庞,都令他心神动摇不能自已。
不仅仅是他,这草原上哪个男人不赞叹兰馨公主的美丽?
他们说她像圆润的明珠,像洁白的云彩,像挺立风中的格桑梅朵。
他无数次听到这些男人情不自禁的赞叹,放肆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