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弱不敢掠人之美,赶紧声明。“不是我写的,是宋人朱敦儒的作品,此情此境,我突然想来,于是借来吟一吟。李略,我们离开长安后,不如去洛阳好了。将近冬季,正好去试试且插梅花醉洛阳的妙趣,如何?”
李略当然不会反对,姚继宗也听得蠢蠢欲动。“我也要去,不如咱们三人行一块上洛阳吧。”
“三人行?”阮若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想来当电灯泡吗?”李略虽然听不懂这话,但意思却能揣测出来,是指姚继宗多余。不由深以为然,也扭头对他笑道:“姚继宗,虽然很感谢你出手相救。但这个……还是不要你掺和进来了。”
姚继宗嚷嚷起来,“过河拆桥,上屋抽梯,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
任由他嚷嚷去,阮若弱和李略只是依偎在一起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唯一能映出来的人。
火势渐弱后,神舟五号开始缓缓下降了。姚继宗站起来看身在何处。借着月色,可以看见一连片大小起伏的暗暗山峦群影。遥遥望去,在他们来的方向,那一队火把快骑,竟还在蜿蜓而来。
“李略,你爹还真是不屈不挠呀!看看看看,还在一路紧追着。”姚继宗摇头叹气道。
阮若弱和李略顾不上浓情蜜意了,双双朝下望去。“真是固执呀!李略,到底是你爹,两个人都这么执拗。”阮若弱也叹道。
李略不说话,只是蹙起眉头来似有所思。
“这样下去麻烦了,神舟五号马上就要降落。你看他们跑得越发急促了,显然也看出我们的飞行正在减速和降落,想要追上来逮个正着。”姚继宗有些着急了,这时候再被逮回去,多不值呀!
“放心,他们追上来还要一点时间,未必能逮回我们去的。神舟五号一落地,我们就赶紧跑。能避一时是一时。”阮若弱倒还能镇定。
说话间,神舟五号已经摇摇落地。藤蓝还没停稳,李略先纵身跳出去,再转身一把抱出阮若弱,她忙抓起藤蓝里搁着的一个包裹。李略自然而然接过去,替她拿着。问道:“这是什么?”
“我们要跑路,当然要有所准备了。这是几套换洗衣裳和世界游的经费。”阮若弱笑道。
“别废话那么多了,你们赶紧跑吧。”姚继宗也跟着出来,指着前方催促道。李略却朝着来路一指,“不要朝前,我们从这边退回去。”
“退回去?你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姚继宗愕然,“朝这儿走可是迎着追兵上去,想要跟他们狭路相逢吗?”
阮若弱也愕住,李略解释道:“我爹若是追到这来,看到神舟五号停在这里,肯定会重点搜索这四周及前方的去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快马追踪,我们再怎么逃,也很难躲得过去。不如朝后退,让他意想不到。”
阮若弱听得眼睛一亮,“对呀!这可是出其不意的一招。按惯性思维,人人都只会想着我们在拼命朝前逃,可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往后退,退回长安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么一说,姚继宗恍然大悟。“李略,你还真是有勇有谋。好吧,大家一起往后撤。这样也好,你们去不成洛阳了,就留在长安,大家还能常来常往着。”
“洛阳是肯定要去的,只是目前的情形不得不暂时躲上一阵避其锋芒。等风声不那么紧了,我就和李略周游世界去。李略,说定了,我们头一站就是洛阳。”
李略一把揽住她的腰,笑道:“你说去哪里就是哪里,我都依你。只是现在,我们还是赶紧先躲追兵要紧。”
三个人于是趁着夜色深沉,往回路走。敌在明他们在暗,远远看见那队追兵的火把连连时,就先避在树林里躲开了。等马队过去后,再急急朝前赶。等到天色渐明,他们已经赶回长安西郊外了。而静安王还犹自率着一队人马在神舟五号的降落处彻夜搜索着。
时近清晨,青青天际处露出一线靛紫蟹黄。天还没有亮透,有着一种美妙的苍茫。西郊一带都是秀山丽水,路旁的草木中有清霜如雪。整个世界都还在一派清凉如睡中,他们仿佛走在一个梦境里。阮若弱看着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忍不住叹道:“真美呀,如在画中行。李略,我们也别回长安城,不如就在这里隐居一段时间好了。”
李略没有异议,“也好,回到长安城,人多眼杂,被认出来也是麻烦事。躲在这西郊荒野之地,倒要清静得多。”
姚继宗一听,马上想起来。“你们要在这块儿住下,我们姚府还正好有处房子在此地呢。不过,不是什么好房子来着啊!”
“什么房子呀?能住人不?”阮若弱忙问道。
“住人是当然不成问题的。”姚继宗答道:“西郊山野外,有一处姚家的蜜柚果林,年年成熟之际着人来看守,所以有间守林人住的茅舍。前些天蜜柚都收光了,守林人也就歇了工。正好屋子腾出来让你们小两口去住。”
最后这一句,李略听得脸颊微微泛红,阮若弱却没往心里去,只是急急对姚继宗道:“快快快,快带我们去看看这间茅舍。”
姚继宗于是带着他们二人上了山路。草深霜浓里,翻过一个小小山岭,便看到幽静的山林中,一条林间小径曲折通向两间茅舍,屋子四周用竹篱围出一个小小院落。只一眼,阮若弱就爱上了。
“青山正补墙头缺,绿树偏宜屋角遮。这样的竹篱茅舍,简直是太美妙了。”她飞一般地扑进去,姚继宗也跟进去开门。门上的锁防君子不防小人,一拧就拧开了。阮若弱把屋里屋外都看个遍。屋里不过简简单单地几样木桌木椅,屋外的院落里有几簇野菊花开得欣欣向荣。她却越看越喜欢,“李略,你觉得好吗?”
李略带笑把这间竹篱茅舍打量了一遍,点点头表示认可。姚继宗笑道:“让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住这样的破屋子。真是委屈你了。”
“不会的,我若是想住好屋子,又何苦从那富丽堂皇的王府里跑出来呢。这间屋子虽然比不上我的留仙居,但那里再好,也不过是一间樊笼罢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暂且住下了。”阮若弱拍板。
“好,你们住在这里,我照样回长安城,替你们打探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能给你们报个信。”姚继宗道。
“行,阮府那边你要特别关注一下,我现在最怕给他们惹来乱子。”阮若弱交待道。
“明白。山下就有个小村子,村口听说有个小集市,你们缺什么,大可以上那里去买。阮若弱,李略,你们自己万事留心。我先告辞了。”姚继宗安顿下他们俩,就打道回府了。
阮若弱看着李略笑道:“李略,我们要自己过小日子了。”
李略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从心到眼笑成一朵花。
第 76 章
姚继宗走后,阮若弱叫上李略,两人先就着院角几竿青竹引来的一泓清泉洗了一把脸手,洗去一夜奔波的尘土。再一块进屋搜罗一番,看看有什么日常家用的生活品。居然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一应俱全。而且床上铺盖犹存,只是打成包裹卷成一堆放在床角。阮若弱抖开细细察看,有一缕淡淡地阳光清香自被褥里散开。看来还是洗净晒干后才收起来的。这个守林人还真是个干净细致的人呢,正好方便了他们俩。反正也抖开了,阮若弱索性把床褥铺好,李略在她身后看着看着,突然局促起来,脸色不由自主的泛红。
“李略,帮忙把那儿捋平一下。”阮若弱抚平床头的被单,指着床尾那块皱皱的地方冲着站在一旁的李略道。
李略忙伸手捋平,阮若弱一眼瞥见他泛红的脸,心思一转,马上了悟。忍住笑唤他过来。“李略,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李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阮若弱伏上他的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的言道:“李略,我们现在是在潜逃期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所以不得不暂时撇开男女之防,今晚我们得同床共枕了。”
李略的脸骤然红透了,红到了耳根处。阮若弱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火红的脸颊,含笑道:“但是楚汉河界还是要守的,虽然同一个被窝,你却要做到秋毫无犯,明白吗?”
李略窘迫之极,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表示绝不冒犯。
阮若弱觉得他这样可爱之极,其实与他燕好,倒也不是不可以。男欢女爱并不是可耻的事情,是天然本能的人之大伦。只是他们俩,实在还太年轻,过早品尝禁果不是什么好事。枝头的果实等到熟一点再摘,吃起来会更美味。
再把自己带来的包裹打开,检点一番。她倒真是细心,不但预备下自己的两套换洗衣裳,还备下了李略两套,是阮若龙的旧衣裳拿来派用场,猜想李略不会准备这些。另外就是一个小匣子,打开给李略看,满匣琳琅珠玉还有几锭官银和一些散碎银两。“这是我的百宝箱。”
“你哪来这么多珠宝?”李略不由惊问。
阮若弱笑得打跌,“这还是我初来大唐那天晚上,被你的马车撞上,你次日着人送来的压惊礼。这会儿倒正好让我们俩跑路用了。”
李略被她一言提醒,方才想起。忍不住也笑道:“当时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些珠宝要留到今日来派这样的用场。”
一夜奔波,两个人都觉得疲倦了。于是阮若弱拍拍铺好的床道:“我是乏了,要睡一会儿。你一定也乏了,咱们先睡一阵再说吧。”
说完,她先卸了外衣,穿着贴身白衫钻进被子里去,一双盈盈笑眼看着犹在迟疑地李略道:“别难为情了,你也来睡吧。”
被她一唤,李略也卸了外衫,在她身侧躺下来。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李略依稀可觉阮若弱身上有幽幽女儿香散发着,心跳不由急一阵慢一阵的乱蹦着,不肯循规蹈矩。忙一个转身,背对着她,方觉好些。挣扎半响,终于呼吸平复下来。毕竟也是乏了,渐渐沉沉睡去。
一觉睡得极香甜,再醒来时已经日过正午了。李略睁开眼睛看向身畔,阮若弱竟然已经不在身边了。心中一惊,旋即听到旁边屋里有声音传出来,方才放下心来。忙起床穿好外衫,却见屋里方桌上凉着一碗白开水,是她为他准备好的。确实口干了,李略端起来一饮而尽,明明是清淡的水,感觉上却如饮花蜜。
侧屋是间厨房,阮若弱长发松挽,一手执锅盖,一手执铲,正在灶前忙忙碌碌着。有一种家常的气息幽然散发。李略倚门看了半响后,悄悄走进去,自身后一把抱住她。方才同床共枕,反而还不敢这样肆意亲密。怕爱火不受控制,一触即燃。
“咦,你醒了,”阮若弱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香唇秀靥,引他不由自主吻下去,深深深深地吻下去。阮若弱起初还笑着躲,“别闹了,我在煮面疙瘩呢。”但……如何能够拒绝他?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拥吻在一起,四片唇瓣缠绵复缠绵地不肯分开。直到啪地一声响,惊动如痴如醉的两个人。是阮若弱手里的锅铲落地了。而她挽起的长发,早已无声的滑落满肩。
“哎呀!面疙瘩都煮成一锅羹了。李略,都怪你都怪你。”阮若弱看着锅里已经烂坨一团的面团直顿足。李略拾起地上的锅铲含笑递给她道:“再烂我也会吃了它的。”
“你说的哦,吃不完我塞都要塞到你胃里去。”阮若弱笑道。
煮烂的面团吃起来实在难吃,糊汤糊水,黏黏滞滞,如嚼一团烂棉絮。阮若弱吃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再看一看对面的李略,居然还吃得眉开眼笑。“不是吧,这烂唧唧的面疙瘩有那么好吃?看你吃得那个高兴劲。”
李略咽下嘴里的一口面团笑道:“我是在笑,居然有人煮得出这么难吃的东西来。”
“你还敢说。”阮若弱扑过去打他,“都是你,否则哪会这么难吃。你才是罪魁祸首。”
李略一面躲着她的粉拳一面笑个不停。“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再难吃我也都吃了好吧?”
阮若弱于是毫不含糊地把自己吃了几口的面疙瘩推到他面前。“吃光,不吃光,晚饭我不做了。我罢工。”
李略摇头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推开自己的碗,把她的碗先接过来吃,只有相爱的人,才会这样不计较是不是吃剩下的吧?你吃剩的我来吃,亦是一种相濡以沫。
阮若弱看着他吃上几口,却不让他再吃了。“李略,咱们不吃这烂唧唧的面团了,走,上林子里找吃的去。”
撇下狼藉的锅碗瓢盆不管,两人手牵着手跑出了屋,跑进屋后的林子里,柚树生得并不高,最高不过两米。阮若弱边走边东张西望,说道:“姚继宗说这是他们家的蜜柚林,虽说是刚刚收过果实了,但应该还会有几个漏网分子吧。李略,咱们好好找找,找到一个是一个。”
“你看,那不就是一个。”李略眼尖,一眼就看到左侧一株柚树的高枝上,树叶掩映间还悬着一只金灿灿的蜜柚。
“太棒了,李略你真是神目如电。赶紧上去摘吧。”阮若弱指挥他。
李略爬上树去,摘下了那只柚子。抛给地面上的阮若弱,她一把接住。“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