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逼人的美郎君,真真是危险,晚上桑随远非扯我陪他下棋,还死活不让我子,他是国手好吧!我能玩的过他?我算是发现了,这个人就是外表纯洁,内心阴暗,他接近我其实并不是为了和我交朋友,而是因为你抢了他心上人,他怀恨在心,便毫无人道的摧残你的兄弟!”
萧颂听着他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半晌才淡淡的道,“说完了?”
萧颂与桑辰打交道的时间不算少,从一开始萧颂就把桑辰当做对手,所谓知己知彼,他又怎么会摸不清桑辰的底细、脾性?
正如刘青松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天才,一定在某些方面很弱智。萧颂对桑辰的心性人品,还是很欣赏的。
“你若是去东市喊出这番话还能活着回来,我便立刻让你搬回来住。”萧颂在花园的凉亭里跪坐下来。
刘青松蹲在毡子上,幽怨的看着他,“歹毒。”
“嗯?”萧颂微一挑眉,这个表情虽然幅度不大,但是颇具威胁性。
刘青松立刻端端正正的跽坐,挺直身子,正气凌然的道,“九郎你抢了人家女人,为兄弟两肋插刀,帮你偿还是义不容辞的!我决定,无论他用何种残酷的手段虐待我,我都绝不退缩绝不反抗,以一颗包容的心感化他……”
有侍婢奉茶进来,萧颂端起茶盏,忍不住打断他道,“说正事,我没空听你胡扯。”
“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本家。”刘青松变脸飞快,立刻收起满脸的激动,缩起伸长的脖子,拢着袖子从善如流的问道。
“打算五月初,倘若脱不开身,就只好让阿颜先去,抑或与本家商量,八月十五的时候新妇再祭祖。”萧颂道。
刑部一般小案子也用不着劳动他,发生在京畿之地的大案多半也都是大理寺管着,地方上必须得等刑部审核的文件下达,才可以执行死刑,各个地方送上来的死刑卷宗三个月之内批复即可,有时候案件特别多,就会积压到年底,所以若是当年三月之内回不去,就年底一定批复,不管是本年还是次年,执行的季节基本上都集中的秋季,所以又有“秋后问斩”之说。萧颂一年到头都很忙,只有春初和秋季有几日得以喘息。
“我昨日在老太太那里,说是十郎和十一郎来长安了,就在路上。”刘青松挠了挠大腿,打了个呵欠道,“到时候免不了要打扰你一番咯。”
“他们来做什么?参加明年春闱?”萧颂微微蹙眉。因为今年的科举已经于二月都考毕了。
刘青松撇撇嘴道,“不然他们还能来做什么,族里一直留着他们,至今才放考,想必对明年科举前三甲势在必得了。”
“他们定是要去国子监的,到时候会叨扰你也说不定。”萧颂唇角弯起。
刘青松瞠目,也反应过来,桑辰可是万千考生的偶像,当之无愧的“考神”,虞世南年事已高,早已经谢绝士子拜访,更别提把文章送到他面前,其他大儒门槛太高,只有桑辰最好接近,能得他说一句好,仕途也有出路。
而萧十郎,便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她倒是有胆,敢把儿子送到我眼皮底下。”萧颂疏懒的倚在圆腰胡床的靠背上,面上笑容淡淡。他与前面两任妻子,一个新婚见过一面,一个见到面的时候就是尸体,要说有什么感情是不可能的,最多是一种责任感,还有便是觉得被人掴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仇是要报的,更要防范她对冉颜下手。
“你觉得她这次把儿子送过来,是示弱还是挑衅?”刘青松可不想成炮灰,搞清楚状况,能避则避,避不开,就防患于未然。
“不管是示弱还是挑衅,我都没有留着她的道理。”萧颂缓绂道。萧颂从来不是仟么良善之辈,不会给敌人回头是岸的机会,既然当初敢做,就必须承担后果。但万事也都有商量,主要看形势利弊,还有他的心情。
“郎君,刘医生,午膳已经备好,不知要在何处用膳?”有侍婢过来问道。
“有媳妇儿真好,饭来张口。”刘青松啧道。
他这话恰好骚到萧颂的痒处,于是萧颂心情大好的起身,道,“去厅内吧。”
第316章卒(1)
春季适合平补,冉颜做了几个鱼类菜肴,还有一些清爽小菜。且不说味道如何,单是冉颜的刀功便令人叹为观止,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每个鱼片的厚薄差距。
刘青松尝到熟悉的红烧鱼味道,眼泪不受控制涌了出来,但是筷子不停。
这副模样,让萧颂愣了半晌。
萧颂认识刘青松十多年,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论旁人如何跟冲他发火,也不论别人怎么着急,他总是一张笑眯眯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揍一顿,可此刻这副怂样,让人觉得……必须得揍。
冉颜垂眸安静的吃着饭,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但萧颂原本新婚后温馨欢快的一顿饭,硬生生被刘青松哭的哀戚悲凉,心情极度郁闷,看着他的眼神能杀人。
饭后,刘青松心情恢复如常,萧颂却是迫不及待的命人把他给轰走。
冉颜明白,刘青松是一个极度恋家的人,纵然在大唐呆了十几年,他也不能够抚平内心深处对故乡的思念。不管大唐有多好,混的多么顺风顺水,只要现在有机会让刘青松穿回去,他觉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其实冉颜又如何不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呢?
“夫人?”萧颂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把她拉入怀中,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冉颜摇头,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排解心中的压抑,但是刘青松不靠谱,这些话她又不知如何向萧颂开口。
萧颂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两人均未说话。冉颜任由他牵着手往外面的花园里走去。
满园的粉色芍药,绽放如同烟霞,在碧翠叶子的映衬下分外好看,白月季如脂,火红的木棉花蕾满枝。
三月桃夭渐渐化作春泥。
长安的天气越发炎热起束,才入四月,便可以穿轻纱了。萧颂本打趁着婚期带冉颜去关山去一趟,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萧太夫人病倒了。
冉颜作为孙媳,又懂医术,自然责亢旁贷每天都守在老太太榻前,几乎宿在了老宅,倒是把萧颂给冷落了。
但萧颂没有什么怨言,他算是萧太夫人一手教导长大的,同她的感情比一般的祖孙还要亲厚些。
刘青松也搬进了老宅,衣不解带的照顾萧太夫人,又有一群御医轮番的过来诊病,但萧太夫人的病起起伏伏没个定数,但冉颜心里清楚她这么大年纪,病来如山崩,怕是很难好起来了。
本家听说萧太夫人重病,得了御医的诊断结果,立刻浩浩荡荡的赶赴长安几乎各房的嫡子嫡孙玄孙,还有媳妇们,都于四月底抵达长安。
刚刚离开不久的宋国公也向朝廷告假赶回来尽孝。
而同一时间,缠绵病榻的虞世南也大限将至,宫里面两位公主气疾发作,忙坏太医署的一帮老头,整天脚不沾地的到处跑,偌大的太医署中几乎只剩下了拣药的药童。
五月二日圣上亲临萧府探望萧太夫人,五月三日又去虞世南府上探望。
有众多大唐顶尖医生的悉心照顾萧太夫人的病情暂时被稳住,到五月底的时候竟渐渐有了些起色,偶尔还能起塌到外面晒晒太阳。
而虞世南的病情却无可挽回的恶化,五月二十五日,卒于长安。士子痛哭扼腕,哭声响彻长安城。
“虞永兴走了?”萧太夫人坐在廊下的圆腰胡床上,缓缓问冉颜。
虞世南被封永兴县子,所以世人也常称呼他为虞永兴。
“嗯。”冉颜不喜欢糊弄人,况且,老太太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萧太夫人静静的看着院中的大红牡丹,久久才从怀中掏出一只桃木梳,看了良久,才递给冉颜,“来,帮我梳头。”
冉颜双手接过木梳,将萧太夫人雪白的长发解开,用梳子轻轻梳顺。
“年轻的时候,孝明皇帝最喜我的头发,他说摸着比上好的绸子还顺手,任何金银都配不上它。所以他亲手做了这把木梳送于我。”萧太夫人面上泛起一丝笑意,垂眸道,“我说,金银都配不上的头发,木梳打发我?他说,这梳子是我独独对你的心意。”
冉颜也跟着笑了起束,心道敢情原来萧家从祖上就干过木匠的活儿,怪不得萧颂把一根桃花簪子雕的栩栩如生,“祖母的头发现在摸起来还是比绸子顺手,梳着也不费力。”
“你跟着九儿,竟也学会哄人了。”萧太夫人笑道。
冉颜也不否认,萧太夫人的头发比一般老年人要好很多,但必然不如年轻时候。
“松儿,把我那件绮地乘云绣曲裾取来。”萧太夫人道。
“太夫人,刘医生熬药去了,奴婢帮您去取。”一旁的侍婢凉儿躬身道。
萧太夫人轻轻颌首。
“太夫人,奴婢给您梳头吧。”凌襄见萧太夫人兴致好,便出声询问。
凌襄今年已经三十八岁,原本萧皇后身边侍婢,后来杨广被宇文化及所弑,萧皇后叛军带走,之后又被窦建德所占,后来又被处罗可汗迎走,辗转易了几处,凌襄是萧皇后去往突厥时被送给了萧太夫人。为人机灵,颇得萧太夫人欢心。
“好。”萧太夫人笑着道。
凌襄接过梳子,仔细的为萧太夫人梳了个复杂的发髻。这种发髻并不是唐朝流行的高髻,但是看上去亦雍容典雅,头发上没有任何金银饰物,只有一根白玉云簪。
凉儿取出了一件黑色的广袖交领曲裾,那样庄严的颜色的样式,更像汉朝衣裳,与大唐的所有以上迥异。
凌薯和冉颜服侍萧太夫人穿上。
“我胖了这么多。”萧太夫人看着将将好能穿上的衣裙笑道。
凌襄掩嘴笑道,“太夫人不胖,您瞧奴婢这腰,都快成筒子了。”
或许是接触的死人太多,冉颜对死亡有分外敏感,尤其是看着精神奕奕的萧太夫人,她心头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转身悄声命一旁的侍婢去请萧颂和刘青松。
萧太夫人跪坐胡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凌襄,我屋里有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你抽空让九儿母亲送去给阿汾。”
阿汾,是萧皇后的乳名。
第317章卒(2)
“是,等会儿老夫人来的时候奴婢就拿给她。”凌襄把梳子递给萧太夫人。
萧夫人太手指颤巍巍的摩挲着梳脊,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萧夫人太曾是西梁国皇后,孝明皇帝的妻子。
据冉颜所知孝明皇帝萧岿是个极有才华的皇帝,曾著《孝经》等十四部书。他为人有君子的雅量,是个乱世贤君,去世之时,臣民尽皆悲慕流涕。
这样一个男人,一国之君,会亲自做木梳送给妻子,会对她说情话,想必当年帝后十分恩爱吧然而,他已经过世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萧太回忆起他的温柔,他的情话,又会如何孤寂。
“愿我萧氏子孙昌盛。”萧太夫人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冉颜看着她安详的面容,心头一紧,轻声唤道,“祖母?”
回答她的,是春末温热和煦的风,夹杂着牡丹的芳香。
凌襄急急握住萧太夫人的手,声音颤抖,急切的想唤醒她,“太夫人,太夫人”
冉颜手指放在太夫人的颈部,尚能感觉的皮肤的温热,但是已经没有了脉搏。
太夫人的这一场病是控制住了,可是这一场大病也耗去她所有的元气。
“太夫人……”凌襄伏在萧太面前,哭出了声音。
冉颜看着萧夫人太仪容端庄的跽坐,黑红相间的曲裾带着汉遗风,鬓发如雪,春日的阳光下,雍容尊贵如园中最美的牡丹。冉颜眼中有湿意,别开目光,对跪在一旁的侍婢哑声道,“去请国公和夫人。”
“是。”那侍婢领了命,便拎起裙摆匆匆向前院跑去。
“怎么回事?”萧颂和刘青松刚刚进门,便撞见了慌慌张张往外跑的侍婢,心都不由提了起来。
侍婢尚未回答,两人便听见院子里凌襄的哭声,当下疾步跑了进去。
“祖母。”萧颂在距离太两丈夫人的地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带着浅笑端坐的样子与平时无异,仿佛只是在享受温暖的阳光和院子里的花香,但那一身梁朝装扮,却令人无端悲伤。
刘青松快步上前,伸手捏住萧太夫人的脉搏,面色一片苍白。
凌襄的哭声忽然一止,整个人扑在了地上,竟是昏死过去,冉颜连忙接过刘青松手中的药箱,找出银针帮她顺脉。
等到凌襄脱离危险,冉颜再抬起头,却看见萧颂满眼通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冉颜命人把凌襄抬回房间,起身走到萧颂身边,伸手握住他藏在衣袖里攥成的拳头。
不过片刻,以宋国公为首的一群人匆匆赶了过来。
“母亲……”宋国公走到廊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随后的人纷纷随着下跪。
冉颜见萧颂还直挺挺的站着,连忙伸手拽了拽他,扶着他跪了下去。
刘青松面色惨白,两眼毫无焦距的随着萧颂跪下。
满院伏倒一片,阳光明媚的花园,却是满是哀戚的哭声。
“夫君,你要节哀啊,阿家的遗体不能这样放置在外。”独孤氏擦拭着眼泪,劝慰宋国公道。独孤氏的眼泪,实在很复杂,一方面她上头压了个婆婆几十年,很是郁结,如今终于解脱了;另一方面,与萧太夫人生活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