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便是来做正事儿的,又怎会贪图舒服?陆缄便道:“阿容你往后头去歇凉,我在这里看看。”
林谨容道:“我难得来一次,怎能往后头躲闲?不如我们一起看看,我也长长见识。你可要尽力啊。”
陆缄笑起来,信心满满地道:“你放心吧。”
“三爷听说二爷和二奶奶要来,本是要赶过来的,奈何铺子里有事,脱不开身,便让小的在此恭候。”林世全专找来管理茶肆的小管事秦有闻讯匆匆忙忙赶出来,迎了林谨容和陆缄往里,一一看过去。
陆缄缓步游了一圈,道:“这个亮隔的花纹太过精细,与这院子的风格不协调,当以古朴为主。”
林谨容相信他的眼光,便立即命人改了。陆缄又道:“房舍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关键在于陈设。山水画,四时名花,名香……”
正说着,忽听有人在门口笑道:“真是难得!”
二人齐齐回头,只见吴襄偕同他的堂弟吴亨一道,笑吟吟地站在门阶之上。
陆缄忙上前去见礼,笑道:“你们怎会来这里?”
吴襄看了林谨容一眼,笑答:“我早就听林三哥说过,这里要开一个平洲第一雅的茶肆,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空,和老四出来闲逛散心。行至此处,不期看到你家的马车,兴之所至,便走了进来。谁想你竟然在此。”一边说,就捶了陆缄的肩头一下,“不够意思,回家来不去寻我。”
陆缄忙道:“我昨日才回的家,本是想明日再去寻你的。”吴襄促狭一笑:“罢了,如今你和我不同,大忙人一个。”林谨容趁空上前与他兄弟二人见了礼,道:“后头有个小园子,很是清净,不如往后面去坐,我让人烹茶送果子上来。”
吴襄便道:“先不忙,我好奇,特意来瞧瞧的。你们刚才在讲什么?”
林谨容忙道:“在说这肆的陈设呢,吴二哥可有什么好主意?”
吴襄当仁不让,“待我看看。”言罢果然东张西望,四处查探去了。
第200章 谎言
吴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道:“我虽只去过江南两次,但京中的茶肆我没少去。寻常的茶铺也就罢了,做的是几文钱的生意。但若是想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这屋里的陈设,譬如花瓶、香炉、茶桌、茶盏、用具、书画,都是最精美古朴的。有一家云逸斋,用具多半是前朝的古物,一壶茶少了一贯钱不要想,进去不花个三两贯钱都不好意思出来。我觉着,这茶肆若是想多赚钱,还应该在陈设用具上多下功夫才是,敏行,你觉得如何?”
这平洲城偏远之极,哪能和京中相提并论?又有多少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陆缄本来先前也在和林谨容说陈设须得要雅致古朴,却不赞同吴襄的这种说法,只不直接说出来打击他:“前朝古物哪有那么好寻?一贯钱一壶茶,只怕也没几个人舍得来吃。我觉着雅致不单在这上头。”
“的确是没几个人舍得来,但若是一来,便抵得很多个。”吴襄看向林谨容,“阿容,是你的茶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觉着呢?”话音未落,就被他堂弟吴亨扯了扯衣角,暗示他这话说得不合适,人家两口子,什么你的我的,听着倒像是挑拨似的。
本来就是林谨容的嫁妆,难不成陆缄还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那也太让人看不起了。再说了,陆缄有林谨容懂得做生意么?当然是要问林谨容的。吴襄不以为然,只看着林谨容,静等她回答。
林谨容笑道,“吴二哥,敏行说得对,我没这么多钱。还有香药铺子和庄子里要开支呢。”
在她看来,环境幽雅,用具精致,茶水果酒等物尽量做到最好,伙计得力才是最紧要的。所谓的古物,平日里看着倒是珍贵值钱,但投进去就是死钱,稍微点缀几件即可。
见她如此回答,吴襄颇有些失望,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然,我借你?”
此言一出,不单是林谨容和陆缄,就连吴亨都吃了一惊。林谨容觉得他待自己似乎和从前相比有点不一样,从前也还好,却不如这般殷勤。却想不透原因,便小心翼翼地道,“借钱?那不必了吧。”
吴襄鄙视她,“钱算得什么?我是说,我可以借你我收藏的古物。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名气么?有这些东西镇着,酸儒们也爱来一些。你父亲不是也有不少?你也可以和他借嘛,反正他那些东西放着也是生灰。”
她连林三老爷都不会开口,又怎会要他的?林谨容正要拒绝,陆缄就已经和吴襄作了一揖,笑道,“茂宏,多谢你的好意了。我家里也有的,若是真的需要,又再和你说。”见他已经谢绝了,林谨容也就没再说。
还以为成了亲以后林谨容能够放开些,谁知陆缄也是个拘泥于形式的。吴襄看看陆缄,又看看林谨容,哂然一笑,不再言语。
陆缄被他这不明意味的笑给笑得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懊恼--这不同于从前吴襄和他叫板比较高低,那时他可以毫不示弱地反推回去,此番却是虽觉着憋闷,却又无从说起。
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吴亨觉着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便堆满了笑容,道,“陆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请教诸先生。还请你帮我问问。”
林谨容忙起身道,“敏行你领他们到后院去坐着慢慢说,我去厨下看看,让人安排点吃食茶水上来。”
陆缄正要叮嘱她两句,就听吴襄道,“天气热,也都是吃了午饭才出来的,四妹妹你不必多用心,让人去五丈楼送点素酒果子过来即可。”
林谨容应了,到得厨房,命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楼买酒食,又特意吩咐让多送两桌,好请外头做活的匠人吃喝。自家领了桂圆,亲手清洗茶具,准备点茶待客。
刚把茶具备齐,就见吴襄走过来站在门口道,“四妹妹,借一步说话。”
桂圆诧异之极,立即看向林谨容,林谨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桂圆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垂着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林谨容朝厨房外走,“吴二哥,这厨房里地儿狭窄,烟熏火燎的,不妨在外面说罢。”
吴襄又岂能不懂她如此举动究竟是何意?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外人,这样的小心……”
林谨容正色道,“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吴襄便收了笑容,跟她出去在路旁的树荫下站定了,先朝她作了一揖,道,“四妹妹,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告。”
林谨容晓得他是指去京城应试那件事,便道,“过去了的事情,二哥莫要放在心上,只当做是一次磨练罢。”她口里如此说,心里却有些怪怪的,当初吴襄从京中回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敛改正,他却照旧的我行我素,丝毫不放在心上。今日他怎地倒还向她道起谢来了?真是稀奇。
“是啊。”吴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踌躇片刻,生怕会反悔似的飞快道,“四妹妹,对不住,我不小心看了你给杨茉写的信。”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能莫名其妙地跑到林世全的铺子里去说那事儿,就该是偷看了那信。可那信她封得严严实实,又怎会是不小心就能解释得清楚的?林谨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绝对不好看,“吴二哥为何如此不小心?”
吴襄瞟了她一眼,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嘴唇翕动许久,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林谨容也不催他,就安静地等他回答,良久,吴襄方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突的,他又朝她一揖到底,“对不起,四妹妹。”
他这一揖作得真心实意,毫不作伪。林谨容难得看到他如此行为,沉默了片刻,终是道,“算了。吴二哥不会不知这非是君子所为。你倘若不说,也不会有人知晓,既然说了,便该是真心实意的后悔,想来日后也不会再犯。可否和我说说原因?”
吴襄垂着眼想了许久,终是道,“一个谎言需要许多谎言来善后,我不想再瞎编了,却也不想说出来,还请你不要和我计较。但你记着,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没想到。”
林谨容不置可否,却是更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需要拆她的信来善后。
吴襄抬眼看着她,表情多了几分凝重,“我本想一直瞒下去,但看了你的信后,还是决定不瞒了,你为何要让杨茉帮你弄户籍?”
林谨容道,“林三哥没和你说么?为了他们兄妹二人。林三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不能在平洲留一辈子,更不能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但我族伯只要活一日,他就等于白白替人辛苦,别处弄个户籍,他们就可以安然置产了,再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吴襄眼里满是疑惑,林谨容坦然自若地迎着他一笑,“不然,吴二哥以为是怎样?难道我还能替什么逃犯恶人遮掩不成?”
“你会认得什么逃犯?”吴襄的表情轻松下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杨茉刚嫁过去,她一个妇道人家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来替你设法罢。我有表舅在抚州任职,由他来做最是妥当不过。你觉得如何?”
林谨容想了片刻,道,“行。但还要请吴二哥帮忙保守秘密,不要和无关之人提起此事。”
大抵是见她反应一直都很理智,吴襄便又露出本性,便似笑非笑地道,“包括陆缄么?”
林谨容不正面回答他,“你也晓得我林三哥的处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我母亲,我也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若非是你不小心看到了,你也不会知道此事。到后头,只会有我和林三哥,留儿三人知道此事而已。”
吴襄就笑起来,“这样说来,我是无意之中得知你们的秘密了,你可别杀我灭口。”
林谨容被他给逗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杀人灭口是不会的,但也许,相见不相识?”
吴襄叹了口气,“你放心,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办好。”
“我就全心全意等二哥的好消息啦。”林谨容苦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信他也不成。更何况,她也知道他,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小毛病不少,但他不是坏人。指责他又有什么用?只会少了一个朋友而已。至于他不肯说的事情,目前看来也不见得就对她有了多大的影响,至少她还好好儿的站在此处,算了罢。
吴襄认真打量了林谨容一回,忽尔一笑,“四妹妹,你真是个好人。我本以为,你会冲我大发雷霆,甚至从此以后视我为小人,老死不相往来,结果都没有,四妹妹,你虽是女子,亦比我年少,我却十分敬你。”
林谨容有些赫然,“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吴二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进去了。”才刚与吴襄告辞,就见陆缄和吴亨二人结伴一同往这边走过来,便索性站住了,等他二人过来。
第201章 左右
吴亨人还未到,就先笑道:“二哥你在做什么?老远就看到你又作揖又鞠躬的,你光是跑来看看茶水也能得罪陆二嫂?说说,你又做什么啦?”
吴襄笑道:“我又多嘴得罪了她。”
陆缄不动声色地上前与林谨容肩并肩站定了,笑道:“阿容没那么小气,定是你说得特别难听。是不是,阿容?”
林瑾容只笑不语。
吴襄就道:“谁说她不小气?我不过说了她的丫头两句,她就牙尖嘴利的不饶人。为了息事宁人,我不得给她作揖?”
桂圆捧着茶具出来,适时赔笑道:“都是婢子笨拙。”
吴襄就往后头走:“不说了,反正我赔过礼啦。”
吴亨就道:“看我二哥这脾气,从来就只顾一时快话,到处得罪人。还望贤伉俪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陆缄淡淡一笑:“他的性情我知道。”随即回头望着林谨容道:“走罢。”
不多时,五丈楼送了席面过来,他三人略略吃用了一些,说了一会闲话,就自散了去。
日影西斜,晚风送爽,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颇有几分悠闲的意味,林谨容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敏行,明日我想回一趟娘家。”
陆缄道:“一起去吧,我去了这许久,就昨日送小七弟回去的时候略微停了一停,也该过去给长辈行礼问安的。”顿了顿,问道:“阿容,先前吴襄怎么得罪你了?”
林谨容早有准备,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非得要借他那些古物给我。我自是不要,他就说我古板小气之类的,一扯就扯到了我父亲,我没和他客气,狠狠说了他两句。”
陆缄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矮几,似是信了:“他这个脾气,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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