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婆婆陈氏早早的便去了。招弟则呆在书房里,把来弟昨儿才送过来的账本拿出来,波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又把仁和堂的出货账本登记对比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差错。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歪了歪脖子,活动活动。
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
将近傍晚时,天下了牛毛般的雨丝来。
招弟陪着陈氏吃饭。她忽然觉得,这个家,确实有些冷清了。虽说家里有丫鬟小厮,但到底是下人…也不知先前婆婆陈氏一人吃饭时,会是怎么一副情景。她想起,在家时,都围着吃饭的情形来。热热闹闹的,欢腾的很。
风大了起来,屋内的灯火被吹得摇摇晃晃的。春桃赶紧去关了门。
暖黄的光,映着屋里倒是暖意十足。索性完了也没有事做,倒不如陪着婆婆聊会天,不然回去,又是一个人面对着冷床。实在是无聊得很。
深夜里,风声雨声大了起来。院子栽种的几棵梨树,花瓣打湿落了一地。微风卷着花香过来,倒是让人心生宁静。也不知道这会儿,明哲那边在做什么。
第二日。
“少奶奶,少爷派人回来通知,说是让您去镇上一趟。”秋菊看着正在院子里,坐着古怪动作的少奶奶。少奶奶称这动作好像是“早操”?
“嗯?”招弟停下手里的动作。都说少***日子舒坦,可她这日子过得真不怎么舒坦。整日里,就三个字,无聊啊!“有说是什么事吗?”她问。
秋菊道:“听说是去镇上参加别家的宴席。”
“嗯。”招弟往愚园外面走。得先去问问婆婆那边才行。
“娘不去吗?”招弟听了婆婆的话,微微惊讶,疑惑的问着。
陈氏笑着摆手,“娘就不过去了。现如今,你也是苏家的媳妇了,以后可要好好的站在阿哲的身边,多多帮衬着。”她顿了顿,“娘呢,还是觉得就呆在这里,比较舒服。连呼吸都顺畅不少呢!”
招弟瞧着笑起来,眼角已有一堆浅浅皱纹的婆婆。记得十年前,在村口遇见那次。婆婆脸上脸色虽是苍白,但整张脸却光滑的如熨斗过去,没有一丝的皱褶。服帖啊。岁月不饶人,十年过去,婆婆身上的气质虽是端庄大度,但整个人还是棉线老了不少。
或许,婆婆是不想去那么靠近曾经的伤心地了吧。
招弟点点头,“娘,那我先回屋准备一下。”
“你去。”
招弟回屋。嫁过来的时候,倒是添了几件服饰的,虽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台面,但眼下的时间点,却是来不及了,也只有将就将就,先带去镇上了再说。
“秋菊,把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都收好。对了,还把首饰拿一些。”招弟吩咐着。好歹是第一次出去应酬,倒是要把台面给撑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那本事,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想到这儿,扶着额头,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坐在梳妆台前,稍稍的收拾了一番过后。
带着秋菊,去正厅时,婆婆已在那边等着了。婆婆笑着交代向她交代了几句,她这才带着秋菊上了马车。途经娘家的时候,招弟下来,说了几句话,才又往镇上去了。
个把小时,才到了码头。摆渡过去,就直接往仁和堂的分店去了。
到了那边时,午时都过去许久了。
仁和堂的分店,人来人往的,生意兴隆。进进出出的,瞧着打扮,有富人,也有平民。倒是做到了照顾各个阶层的顾客。
招弟进了堂内,瞧着,怎么说也是镇上的分店,明哲下的力气不少。里面的售货员,端着可亲的笑容,说话软声细语的。连她听了,都想买了。
有女售货员,见着她进来,竟也过来推销产品。秋菊本想开口的,倒是被她阻止了。她仔细的听着女售货员的介绍。
“如果脸上生了痘痘,用哪种?”招弟问。她虽然先前在店里开张的时候过来了一趟,但到底是对她不熟悉的。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记不得了。
所以,当她第三次提出问题时。女售货员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一秒,就恢复正常,又开始介绍了,“不知小姐还有什么需求?”女售货员端着的,依旧是那副笑容。
招弟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倒是在旁边屋子钱来过来了。
“少奶奶。”随着他这么一叫,那售货员才兀地睁大诧异的双眼看她。
招弟笑着。“钱师傅,你家少爷呢?”她问。
钱来道:“少爷去拜访洪家了,应该快回来了。”
招弟记得小个头的自个儿还趴在柜台上,仰头叫着“师傅”。现如今,倒是成了少奶奶。叫得她自个儿都有些不适应呢!不过也没办法,也只能任着别人这样叫。
“行。”招弟笑笑,看着面前还一愣一愣的女售货员,“叫什么名字?”
“莺儿。”
“嗯。”招弟点点头,“仁和堂需要的,就是你这种服务态度。”对于她方才的“盘问”,这叫莺儿的除了稍微的诧异过后,就面色自如的介绍着。没有丝毫的不耐。这就秉承了那句“顾客是上帝”的口号。
或许,叫“顾客是玉帝”。
莺儿笑了,梨涡漩的酒窝,好看。
钱来道:“少奶奶,少爷刚才出去的时候,特地吩咐,让您过来了,就先带您回府休息。”
“回府?”倒是轮到招弟发愣了。上次来的时候,可只有仁和堂这个地方,难不成后来买了住宅。可明哲根本就没有提过啊!
“是。”钱来笑着。领着招弟往外走,上了马车,钱来坐在车前面,指着车夫赶马往那边去。
坐在车厢中,招弟微微撩着车帘看着外面。途经几个铺子时,倒是觉得有些饿了。秋菊看见,问了两句,招弟点了点头。秋菊这才叫停了马车。
在旁边的一个饭馆子吃了饭,才继续走。
马车停下。
招弟看着面前的大门。朱红漆的大门,新崭崭的。仰头,牌匾上——苏宅,两个大字,赫赫在目。进了大门,瞧着里面的景。院子里种了花,春风过,花香缕缕。
钱来搁下东西,道:“如果少奶奶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去铺子里了。”
“行。你先过去吧!”招弟瞧着他出了门,又见秋菊身上还挎着包袱,笑道:“先把东西放下,我们逛逛院子了再说。”说着已抬脚去了。秋菊赶紧把包袱放下,跟了过去。
应该是个有点岁数的宅子了。里面倒是不像那朱红色大门新崭崭的,反而透着一股子古宅的气质。特别是游廊檐角上的雕花镂刻,都是精美的。
宅子也不大。后面有两个小院毗邻。每个小院,厢房带着耳房,院中芭蕉丛丛,绿竹成林。倒是个雅秀的地方。可能是宅在靠得偏了一些,也十分清静。
其中,还有一个小亭和池塘。池塘里,许是要不了多久,有几片荷叶已在湖面摊开。碧波静静的。荷叶也是静静的。
是个好地方。
想来,明哲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本来还琢磨着选哪个院子,倒是在一个院子里,瞧见了里面的摆设。
桌子上,摆着茶具,提了提壶,还有昨夜剩下的茶水。看过去,床上的棉被也是才换上的。红红的,喜庆。在床榻上,还瞧着了明哲的一双黑色靴子。面上绣着的用金丝银线勾勒抹面,出来的图样,沉稳。
走近了,微微眯眼一看,鞋跟处的线竟是松开了。
“秋菊,去把东西那这边来。”招弟拿起靴子看了看。裂了缝,虽然知道自个儿的绣活不怎么样,但好歹练习了那么久,应该差不到什么地方去的。等得秋菊拿了东西过来,又找她要了针线来。
秋菊瞧着她要亲自动手,“少奶奶,还是我来吧。”
招弟挥挥手,“你就在旁边看着,哪里下针错了,说一声。”她低头,引线穿针的,密密缝着。学了那么久,针脚到底是整齐的,连针线也是紧密的。
秋菊瞧着少奶奶缝的认真,连少爷回来,都没注意。她准备出声提醒,倒是被少爷挥手退下了。
“怎样?”招弟扯了扯鞋面,左看右看,眉头皱了皱。明明刚才看着没什么地方有差错,这再瞧,却又觉得线露在了外面。
“挺好的。”明哲舒缓的声音响在耳畔。
“啊!”招弟抬头看着忽地出现在面前的明哲,眼里竟是浓浓的笑意。她道:“差就差呗,还挺好的。放心,改明儿,我去帮你买一双。这怎么也是露在外面的,要是别人瞧着了,还不定怎么笑话。”
明哲接过靴子,看看,“反正挺结实的。”
怎么会不结实?刚才可是缝了两行啊。
招弟的脸色微红。
“我说真的。”明哲笑,认真的说。
招弟把针放下,“你说好就好吧。反正穿出去的又不是我。”她笑着,明哲的眼睛下面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有些疲劳。也不知道这两日又在忙些什么。
招弟瞧着他笑,“事情都忙完了?”
明哲点点头,“这不是趁着你要过来,赶紧忙完了,陪你这新媳妇嘛!”
“瞧你贫嘴的。又没离几天。”招弟撇嘴,起身去柜子里面,找了一家稍微家居一点的衣服出来。帮忙给明哲换上。明哲也真真是个大少爷,只管张着手,一动不动的。
“那你想我了没?”明哲低头看着招弟。招弟正垂头给她扎腰带。手上的灵巧的。
招弟愣了一下。外人面前多沉稳的一人,到了她跟前,嬉皮笑脸的,说起话来,也肉麻了。有时候,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次,是谁家的宴席啊?”招弟扎好腰带,手上拿起放在木架子上的衣服,看他。指端,摸着他的衣服,还带着淡淡的温度。
明哲却一把环住她的腰。她微微踮起脚尖来。
“问你话呢!”
“苏明哲,这大白天!”
“又没人。”
“你别告诉我,让我过来,就为了满足你那点小心思?”
“你…”明哲狠狠地咬了咬她的鼻端。弄得她痒酥酥的,才总是松开,“是衙门张大人的寿辰。”
“衙门张大人?”招弟虽不清楚这个时候官阶,但也清楚,整个开阳镇,也就衙门是最高的统治机构。辖制方圆百里,各乡各村。
明哲笑,“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因为,如果以后能够拉拢张大人,对于我们的计划能够有很大的帮助。”
招弟点点头,“张大人今年是几十寿辰?”
“四十五。”
招弟嘴角一抽。四十五,还寿辰。好吧,她承认这个字眼用的有些大了。可谁叫,人家官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既然要去参加宴席,怎么说,也得好好熟悉一下情况才行。不然到时候跟个无头苍蝇乱撞,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面。连明哲都要跟着一起呢!
“还有几天?”
“还有七天。”
“呃,那你这么早就叫我过来准备,看来真的很重要了。”招弟面色忽地一凝,问:“张大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站队?”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2…12…3 14:44:35 本章字数:5624
【农家药女】
明哲听着点点头。秋菊已烧了茶水过来。他挥手让人退下了,自个儿动手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招弟,一杯自个儿端起来就饮了一口。热络的茶水,让身子也跟着暖和。甚至是连鼻尖都冒出了一层层汗珠子来。
招弟笑着,拿出手帕来给他擦。
他规规矩矩坐着,就跟个小孩子一样。笑呵呵的。等她给擦完,才慢条斯理道:“都说做官,越做越精呢。张大人虽这岁数了还是个知府大人,但精着呢。”他顿了顿,抬眼看着听得仔细的招弟,道:“何况当初那会儿,张大人的官还是捐来的。”
“知道什么是捐官吗?”他问。
“用银子买的官吧!”招弟声音压得稍微低一些。明明现今整个苏宅也没几人,可她说的还是小心翼翼。这个,可不是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而是前世里,偷闲了看电视记得的东西。
捐官。说的好听,是捐;说的不好听了,就是贿赂。官官相护。关系总是盘根错节,复杂的很。
明哲笑起来。招弟聪明他可是一直都知晓的。不过他倒是疑惑,问:“你打哪儿知道这些的?”
招弟见他问得认真,也正襟危坐了起来。他可没有那么好糊弄,随便掰一个书本上看来的就能过关了。早知道这样,刚才那会儿,装傻混过去就好了。
“我要说,打我六岁摔了那一跤过后,就知道许多事情。你相信吗?”忽地,她双眼晶亮的,扑闪扑闪看着明哲。如果以后告诉他,自个儿不是这世界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他。或许,还是不要说的好。
明哲一愣,瞧她模样正经,倒是乐了一下。他笑眯眯的,“那一跤摔清醒了?”
招弟撇嘴,“不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