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流光几度轻飞舞——旅途
车外的景致不停变换,斜靠在车窗上,旅途的奔波有些疲惫。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达到向往已久的戈壁边城,整个人就又兴奋起来。
“程文,还要多久才能到呢?你不是说三天就能到凉州么!”一旁的默默忍不住抱怨道,双手扒着驾驶座的靠背。
我伸手揽过默默的身子,把她摁在座位上,一手捏着她嘟起的小脸蛋,“就快啦,我的大小姐!”
“小瑶,坐车坐的我背都僵硬啦!早知道就不听你们的话,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好好的一个寒假啊~”默默双手交叉,支在胸前,做仰天叹息状,一边翻着白眼在我和程文之间来回瞟动。
程文回头看了我一眼,偷偷笑起来,摇了摇头继续开他的车。
“好好好,以后某人再求我带她一起自驾旅游,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答应~”搭着默默的肩膀,抢过她手里的薯片,拿起一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我和默默是临床医学系的学生,高中校友外加大学同班,程文则是工管的学长。我们三个是大一的时候在旅游社团里认识的,程文大我一届,今年大三。那时候我和默默刚上大学,怀着对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的无限向往,在眼花缭乱的社团招新活动中穿梭。
一幅巨大的海报吸引住了我的目光,那是一片开阔的山脉,天空是无尽的灰蓝色,云海翻涌,山峰相连,延绵到天的尽头。
脑海里突然跳出四个字来:天涯海角,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
然后我毅然决定加入旅游社团,默默向来没有主见,兴冲冲地跟着我一起交了五十元的入会费。
后来程文告诉我,那是祁连山。几乎不出远门的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只有西藏的天空,才会那般澄明,因为它是心灵和天空最接近的地方。
经过了一年多的软磨硬泡,终于在大二的上学期昏天黑地的期末考试后,程文答应了寒假带着我们去看祁连山。他每个假期都会去不同的地方旅游,每次我都拿着他拍下的照片,偷偷嫉妒羡慕一番。社团里有很多“驴友”,经常凑在一起自驾出游,那样才是真正享受祖国的大好山河,而不用跟着导游形式化的参观。
“你们看!羊群!”默默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把我从回忆中拉出,目光移到窗外,视野开阔了起来,土青色的草原铺满了高速公路的两旁,一群雪白的山羊散布在远处,广袤无垠,山脉起起伏伏,隔着玻璃,能看到劲风吹动那些不知名的树木。
“大惊小怪~”嘴里虽是这样说,但也是头一回看见真的羊群,饶有兴致地瞧着,直到那团团雪白化作个个小点,消失不见。我摇开车窗,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带着浓浓的高原气息。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还有二十公里,就到凉州境内了。”程文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感觉到说不出的畅快,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几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我回来了!”望着远处的天际,我大声地喊道。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吹起我的长发,肆意地飘动,脸颊被刮得有些疼痛,可心里却是无比踏实,这些陌生的风景仿佛一直在这里等我,当伸手触摸到它们,就像血液一般,融进我的生命。
“小瑶,你又没来过,什么叫回来啦?应该是,我来啦!”默默也很兴奋,躬着腰,使劲呼喊着。
“今晚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再仔细游览,这里是祁连山北麓地区。”程文停好了车,走到我身边,指着远处的山脉对我说。
“这里就是千年前的丝绸之路吧。”远目而望,这萦绕在我梦里的山川,壮阔而萧瑟,如同一幅画卷,徐徐在眼前铺开。
思绪飞往遥远的时代,脑海中是那个身披战衣的男子,坐在这古道酒肆中,对着满天的寒鸦,举酒啜饮,舞姬广袖轻挥,平添万丈豪情。
生平第一次见到了高原的落日,我们三个靠在一起,坐在帐篷前,静静地看着天边苍茫的赤霞,久久无人开口,就连一路上吵闹的默默也安静下来。
半个天边红透,云海翻滚着向山边奔涌,太阳晕着昏黄的光华,在云端若隐若现。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这样壮阔的场面,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心中最原始的敬畏和感动,在大自然面前,自己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
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就在低头的瞬间,恍惚间瞥见一个人影。
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山脚下站着一个女孩,那是谁!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却看到她回过头来,轻轻拨开脸前的长发,那双眼睛雾色苍茫,好像张口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见。心中猛然一惊,谁会在哪里!而我连草原上的树木都看不到,怎么能看清她的一颦一笑?
背后滚过一道冷战,凉丝丝地,转头去看默默,她仍旧出神地盯着远方。又看程文,他低头在摆弄数码相机。
“你看那个女孩好奇怪哦。”我用手臂撞了撞一旁的默默,呶呶嘴,指给她看。
“哪里有女孩啊?”默默眯起眼睛,伸着头顺着我的手臂看去,奇怪地回头道。
再回头,那里空空一片,冷风呼啸着穿过我的胸膛。怎么会?难道我看花了眼。
“把那棵树看成女孩了,呵呵…呵…”干笑几声,默默一脸鄙视地瞥了我一眼,好像在埋怨我打扰了她的兴致。
“来,吃点东西。”程文从包里掏出来两条饼干和牛奶,递给我俩。
吃饱喝足之后,默默一头扎进帐篷里,裹着睡袋,酣然入梦。我悄悄走了出来,高原的夜晚很冷,我又加了一件羽绒服,才勉强觉得暖和。
我们选在山脚下露宿,程文说是为了抵御夜风,遮蔽沙尘。这方面我一点也不懂,都听他的。
山中的夜晚漆黑如墨,不像城市里,总是映着霓虹灯的色彩。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抬起头,天幕笼罩下来,将我的身心包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人,心里忽明忽暗。
“小瑶,过来一起看吧。”我回头,程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出来,坐在地上,向我招手。
“好。”我抱起膝盖,将围巾裹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
“你看,那是天狼星,也就是二十八星宿里的井宿。”程文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说道。
二十八星宿我听说过,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却一点也不清楚,双手托腮说着,“西北望,射天狼,就是说的这个么?”
程文笑了笑,“那是古人的一种比喻。”
天狼星,我出神地盯着那颗星星,皎皎银汉,如珠落玉盘。
过了一会感觉头脑昏昏的,那颗星星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你终于回来了。”飘渺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低低地环绕着。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青丝如瀑,裙摆拖在身后。回头望着我,她就是下午山边的那个女孩!
“你是谁?”声音不像是从我口中发出一般,音调也变了。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勿忘旧约…”那女孩转身消失在夜空中。
“你是谁…”
“小瑶,回帐篷里睡,这样会着凉的。”身子被摇晃着,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程文的脸。
“我…刚才怎么了?”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头很痛,刚才好像谁在叫我。
“你这丫头,看星星也能看睡着!”程文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把我拉了起来,说道,“快睡吧,很晚了。”
茫然地走回帐篷,钻进去之前,又抬头看了看那颗星,静静地眨着眼睛。
星星会眨眼睛。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勿忘旧约…”朦胧中那个声音不断响起,在睡袋里辗转反侧,最后睡意全无,只好坐了起来。
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合上眼帘,便会梦到那个女孩,她到底是谁?我不停地回忆着,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并不认识她,也从没在电视里见过。
看那身装扮,像是个古代女子。
这究竟是怎么了?
作为一名医学生,我从不相信鬼怪,可是现在却有些怯怯地,荒无人烟的塞外,莫名其妙的梦境,这难道只是巧合?
鬼使神差地爬了起来,走出帐篷,外面漆黑一片,反射性地抬起头。盯着夜空,只觉得视野有些异样。
天狼星,那颗最亮的天狼星不见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脑袋像是炸开了一般。忽而狂风大作,将我的外衣吹开,冰冷刺骨。
我弓着腰,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眼角瞥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心中咯噔一下,强忍着恐惧慢慢抬起头来。
那个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孩,此刻竟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脸庞有些苍白,头发绾成一个好看的髻,白色的裙摆垂下,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想开口夸赞她,这比那些明星们长的标致多了。
可我愣在原地,无法挪动身体,嘴巴大张着,一动不动地盯住眼前人。
夜风狂乱地吹,而她的头发竟然丝毫没有被撩起,柔顺地披在肩头。我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恐惧,捂着脸,大声地尖叫。
喊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声音,我说:长安城外,渭水河畔,勿忘旧约。
那女子终于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向我召唤,“你终究是回来了。”
霎时,狂风倒卷,星月暗淡无光,一股洪流将我卷起,周围万物都消失去了。
天地间只剩下白色的影子,那个声音在耳畔萦回:回去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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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光几度轻飞舞——萦回 。。。
这个梦境绵长沉闷,感到周身疼痛,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你是谁……”我不停地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了下来。我想,这个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缓缓睁开双眼,漆黑一片。动了动身体,身下软软的,伸手摸去,是一层厚厚的被褥,这不是我的睡袋。我仔细回想起,现在应该在祁连山脚下的帐篷里才对。
“默默,程文?”我坐了起来,茫然地叫喊,却没有回应。
“你们在哪呢?快出来!”心里闷闷的,这两个人竟然把我留在这陌生的地方了。
寂静无声。
摸索着站了起来,细腻的皮肤触到冰凉的地面,地板是木制的,就像我卧室里铺的那种。
难道是我昏迷后,他们把我送到医院去了?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生病了也没人来照顾。等我病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我不停地碎碎念。
这病房真大,摸了好一会才触到墙壁,找了半天,也没有电灯的开关。奇怪,周围的病房怎么都黑着灯,连走廊里也没有一点光亮。
“有护士在吗?”我靠着墙壁,又渴又饿,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忽然,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心中一喜,“默默?”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随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屋子里亮了起来。
下一瞬间,我却僵在原地,连呼吸也有些停滞。从门外进来的人,她提着一盏四角皮灯,昏黄的烛光闪烁,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穿着绿色的襦裙,长长的裙摆,将整个下半身遮的严严实实。这样的服饰我并不陌生,古装电视剧里的很多类似的装扮,可是谁平时会穿这种衣服?
“瑶歌,你身子好了?”她细细的眉眼弯起,语气中满是欣喜。
“我…”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女子见我表情呆滞,轻轻探身,迈着细碎的步子向我走来,灯火摇曳,说不出的诡异,我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使劲贴在墙面上。
“你感觉如何?哪里不适?”她伸出手覆上我的额头,手心温暖。还好,并不是女鬼。
松了一口气,我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绿衣女子赶忙扶着我,焦急地说道,“我这就找周郎中去!”
我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将她拉至身前,她疑惑地半蹲在我面前,把灯盏放在地上,细长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
“你是谁?”我定了定神,僵硬地张口问道,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和我平时低沉的嗓音完全不同。
“瑶歌,你这是如何了?我是翠缕啊!”绿衣女子听我这么一说,惊讶地睁大双眼,伸手扶着我的肩膀。
“我不认识你…”我摇摇头,诚实地回答。
“我们自幼在公主府长大,你怎会忘记呢?”自称翠缕的女子捂着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公主府?我脑子里轰轰作响,突然间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恐惧瞬时在我的心头蔓延开去。
“这是哪里?是不是凉州?现在是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