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如风般洒脱的男子,为什么就偏偏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
缩在墙角抱住膝盖,真绪却不由得苦笑一声。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就算早就知道仁王心里的人是海蜃这个事实从没改变,也许也不会改变,她还不是一样傻傻地一直在他身后凝望他的背影,只盼有一天他能回头看到她吗?
右手放到一边,摸到刚刚放在身边的风筝,真绪心里涌上一股酸楚。
那只刚刚翻出来的风筝已经显得十分陈旧了,但她还是一直珍藏着舍不得丢。
14年前,就是这只风筝把那个人带到她的生命中的啊!
低下头,长发自肩膀上滑落,垂到胸前,真绪瞥到深紫色的卷曲头发,眼睛又开始泛酸。本来抚着风筝的手缠上自己的发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下意识地模仿着那个人。把头发染成深紫色,烫成卷发,连衣着上都不自觉地跟随她的风格,那个女子,她本身就忍不住去喜欢亲近,而且又是仁王深爱的人,因此,她总是很轻易地就会追寻她的身影,并在不经意间学习效仿。可是到最后,她依旧无法成为她,甚至,连自己都不是了。
泪,再一次滑落。
很早以前就决定,毕业的时候要表明心迹,让仁王正眼看她的。谁知,所有美好的幻想都不堪一击,告白,只不过是给自己换来一个死心的理由罢了。
忽然,纸门被拉开,阴暗的房间里透进亮光,真绪一时无法适应,眯了眯眼睛,等再睁眼看清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再次关上,走进来的,是她的爷爷——伊势青川。
伊势青川看到孙女蜷缩在角落掉眼泪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她旁边,也一起席地坐下,伸手揽过真绪的肩膀,温厚的声音带着不舍和心疼,叹息地说道:“傻丫头,是不是……很痛?”
爷爷和蔼宽厚的声音让真绪的眼泪更加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流,她像以前撒娇时一样窝到他身边,没有说话。
伊势青川的手臂更加收紧,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达过去一样,缓缓地说:“你跟他,都是死心眼的人啊!”
真绪靠在他身上,心头五味杂陈。
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爷爷其实一直以来都看得很透彻,他也曾对她说过“那个人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可是,尽管如此,在两年前她坚持要走上跟他一样的道路时,他虽然摇头叹气,也终究是允了她。
“爷爷……”真绪低低地开口,语调中的哭腔已是无法掩饰,“我……真的……不行么……为什么不可以呢?”
“傻丫头,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个人吗?”伊势青川摸上真绪的头发,用很能令人心安的语气慢慢地说,“所以,他的选择会是怎样,你心里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简单的反问句,一针见血地直插入真绪心底,那个她一直谨慎回避着的地方。
是的,那么多年了,她怎么会不懂他呢?只是,当局者迷,她宁可一再欺骗自己,也要妄图去尝试改变。
“难道,你喜欢上他,不正是因为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知道他会有这样的选择,知道他会这样对待感情吗?”
又是有如平地一声雷,砸中真绪,伴随着一道闪电,将她脑海中的一片漆黑昏暗照得明亮。
本来靠向伊势青川的真绪将身子坐直了一点,手又不自觉地摸向地上的风筝。
她为什么会喜欢仁王雅治?
只是因为他长相英俊,性格潇洒,为人风趣幽默,待人亲切友善,处事精明干练吗?
她仅仅是因为那些原因,就爱上那个本来视作大哥哥一样的男子吗?
并不……完全是那样的……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看到的雅治,除了洒脱自在的那一面,还有另外一颗诚挚的心,深藏在嬉笑的面具之下。少女情怀总是诗,每个女孩子年少的时候总是渴望追求一生一世痴心不变的爱情,于是,她看到了身边的仁王。
那个献出了自己的心之后便没有改变过半分的仁王。她看着他爱海蜃,看着他因失去海蜃而心痛,看着他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心意,看着他凝望海蜃的背影,看着他为海蜃走上艺术经纪的路,看着他笑着去祝福海蜃和幸村,看着他继续爱下去……
白头偕老不容易,但是,比起两情相悦的相守到老,一厢情愿不求回报的爱恋,更让人心痛。
所以在身边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中,她才会一头栽进去这个男子那里。
也许,在她还是很小的时候,听到他说“我的的全心全意,已经给了另外一个女孩子了”时,已经埋下了幼小的种子,然后在她长大懂事以后渐渐萌芽。
伊势青川说的没错,只有那个会作出这种选择的仁王雅治,才是她在背后看到的那个,才是她会爱上的人。
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以来喜欢的,是那个深爱着柳生海蜃的仁王雅治。只有他那样全心全意地去爱着一个人,我才会将被他吸引无法自拔。如果有一天他停止了对海蜃的爱,那他也就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雅治了。
* * *
背景音乐……没错,依旧那首很对应本章题目的:林稷安 程于伦 《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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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幸福(上)
望著广场的时钟
你还在我的怀里躲风
不习惯言不由衷
沉默如何能让你都懂
此刻与你相拥 也算有始有终
祝福有许多种 心痛却尽在不言中
斜倚在门框上,仁王雅治双臂环胸,俊朗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和散漫。
室内的人没有注意到门口什么时候来了人,依然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画笔蘸上饱满的水彩,在画纸上挥洒自如。
仁王凝视着画者的目光变得幽深,墨绿的眼珠里浮起温柔的莹润,连唇角的笑容都慢慢敛去了轻佻,注入了真意。
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她本就淡定的性子越发沉静。艺术本是条孤独而寂寞的道路,但意外地适合她。因此,在走上绘画之路后,才出道不久,她就凭自身的灵气和实力让“柳生海蜃”这个名字超出了作为“画绝青川”闭门弟子这个名称所代表的意义。
仁王的眼中闪过一线迷离,萦绕在眼前那名女子身上的目光交织了几分柔情。
她所在的地方,就好像将空间切割开来独立自成一局。天地间,满目的只有那个挥动画笔的身影,就算是本来再骚动的心境,也能轻易平复下来。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不知过了多久,画室里的人只是专注地画着自己的画,而靠在门上的人也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没有一丝不耐更不曾出声打扰。
忽然,这片静默的安详气氛被骤然出现的脚步声和叫唤声打断:“柳生老师……啊,仁王前辈,您在啊……”
那个跑来的女孩子止住了奔跑的脚步,有些尴尬地朝仁王一笑。
已经被惊动的海蜃放下了画笔,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柔美的淡笑,轻声说道:“阳一,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画居里不要用跑的,也不要大声喧哗。”
那个叫做“阳一”的女孩子低下头,红着脸讷讷地应了声“知道了”,随后乖乖退到一边去。
海蜃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对她说教。走到仁王面前,她抬头说道:“仁王学长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看到你在画画,就没敢惊动你。”仁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刚才那分显而易见的柔情已经被他很好地收起,看来就跟平时的他没有任何不同。
海蜃对他轻轻一笑,一边转身收拾画具一边说:“学长每次都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仁王看着她将画笔和水彩一一收起放好的侧影,嘴角弧度提起,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搞艺术的不都是讲求灵感的吗?要是我一出声把你的灵感震飞了这个罪我可担待不起。”
海蜃投去嗔笑的一眼,没理他,继续收拾。这么多年来,她也早就习惯仁王的不正经了。
而缩在一边的阳一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对话,自己一句话也不敢插进去,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直到海蜃收好东西,转过身来看到她还在那里问了一句“找我有事?”她才像是得到特赦令一般开口道:“老师,我是想问你一声,上次你推掉的那个杂志社采访,他们还不死心想要再约,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海蜃想都没想地就摇摇头,说:“我不习惯那种东西,你替我再推一次吧!”
“哦!知道了。”阳一点点头,说道,“那……没别的事了,老师,我先走了。仁王前辈,再见。”
说完,她又“噔噔噔”地跑远。
“唉,不是让她别在这里跑……学长你笑什么?”海蜃奇怪地瞥了低头闷笑的仁王一眼。
“没什么,只是每次听到阳一喊你老师都觉得很好笑而已。”仁王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海蜃看他居然为了这点小事笑得夸张,只能投去无奈的一眼。夏木阳一,可以算是她的助手。她在绘画上造诣颇高,其余那些琐事的处理却并不在行,阳一在身边无疑为她减少了许多麻烦,虽然她年纪轻轻又经常风风火火的,但办事能力一点都不含糊。只是有一点让她一直都很困扰……
就是她们年纪明明没有相差多少,阳一却坚持要叫她“老师”,不管多少次让她改口直呼其名她都不肯,搞得她每次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感觉怪怪的,仁王居然还以此取笑她!
“不错嘛,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当上‘老师’的,不简单啊!看来蜃蜃超越‘画绝青川’是指日可待。”仁王半真半假地赞赏道。
海蜃瞥他一眼,认真地说:“老师是无人能够超越的!”
对于她的严肃,仁王但笑不语,他知道,在海蜃心里伊势青川是个何等崇高的存在。于是,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说道:“对了,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你上次的那副《落花时节》已经出手了,是个很不错的价格。过几天钱会过账到你户头里。”
自己的作品顺利卖出,海蜃却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一般,毫不在意地笑道:“这种事仁王学长处理就好了,也不用特地过来告诉我的。”
“哟!你就不怕我收了别人的好处贱卖你的作品,又或者一个人私吞?”仁王挑起眉毛,故意说道。
海蜃不禁轻笑出声,真诚地说:“如果是信不过学长的话,当初就不会把自己的作品全权交给学长了。你也知道的,我只管画画,对于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如果不是阳一和学长一直帮忙打理的话,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仁王的神色放柔,伸手摸摸海蜃的头发,却还是语带玩笑地说:“啧啧,蜃蜃还真是越来越懂得什么叫做攻心为上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哪敢不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工作啊!”
“学长……”海蜃扭头看他,正色道,“我是真心的,要谢谢你。”
“呵!谢什么?都说了比吕士的妹妹就是我妹妹嘛!做哥哥的帮自己妹妹有什么好谢的。”墨绿的眼珠子一转,他又笑嘻嘻地说,“你要真谢我,就多画些好的作品,也让我沾光多赚点。”
海蜃又是微微一笑当作回答。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出画居到了外头,仁王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说:“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吧!”
“啊不用,小律和小津今天去了闻樱那,精市说我们去外头吃,我直接去他事务所等他好了。”
“那也还是顺路,上车吧!我送你过去。”仁王走到车子副驾驶的那边,拉开车门,用等待的眼神看向海蜃。
海蜃没有多作犹豫,走向仁王跨进车内。仁王关上门,才绕回去从另一边车门坐进司机的位子上,发动车子,向市区中心开去。
赶在了下班高峰期之前进入市区,道路很顺畅,于是他们很快就到了幸村工作的事务所门口。等车子停定,海蜃解开安全带,转头对仁王一笑,说:“谢谢仁王学长了。”
“嗯,去吧!”仁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对海蜃笑道。
海蜃点点头,说了“再见”之后就拉开车门,走进大楼里,丝毫没有察觉后头的目光隔着车窗,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还是没有转开。
仁王的一只手仍是搭着方向盘,脑袋正向那幢大楼的方向,自动门不时开阖,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哪怕那个凝望的倩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他依然良久未能收回视线。
看着她,仿佛已成习惯。
他自认自己并非那种言情小说里为了煽情而存在的悲情男配,也从不曾有过那种所谓“即便她我爱的人不爱我也要为她守身如玉”的无聊想法。虽然至今没有正正经经地交过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