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蜃从他断断续续的回话中大致听出了什么,便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那就先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没什么,是教练见我们那么久都没过去所以问一下而已。”白石说完,忽地灵光一闪,眼中浮起笑意,看了低头踢飞了一颗小石子的财前一眼,脑海里冒出了新的想法,改口说道,“不过,怕教练久等,恐怕我们要先过去一样,这样吧!让财前陪你过去。”
“啊?”突然被点到名的财前猛然抬头,惊讶地看向白石。
海蜃赶紧摆摆手说:“不用了,你们去吧!我没问题的。”
谦也却上前一步帮腔道:“海蜃对这里的比赛安排不熟悉,应该也不知道立海大的赛场在哪里吧?就让光带你过去好了,光没意见吧?”
谦也说着,含笑地视线移向财前。财前一窒,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嗯,那就拜托你了。海蜃,不好意思啊,不能大家一起陪你过去。”白石温和地对海蜃笑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麻烦各位了。”
正当话题告一段落,海蜃准备跟四天宝寺的其他人道别之际,一个一直被遗忘的阻力弹出来,大叫道:“不行!我也要一起陪海蜃去!”
大家这才想起,以小金的个性,绝对会像牛皮膏药一样死缠在海蜃身边。
白石笑意不改,却果断坚决地砸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公正待遇,金太郎绝对抗议到底。
“因为渡边教练听说你跟越前比过了,特地点名要马上看到你。”白石面不改色地说。
谦也和千岁都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真不愧是四天宝寺的圣书,能够这么平淡无波地随口就扯出一段令人信服的谎话来。以渡边教练的个性,比赛完了他才不理呢!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球的比赛就要求立马召见小金?
只是,他们的心里面清清楚楚,却不代表某只外星人也同样听得出来。金太郎果然信以为真,扁着嘴巴说:“啊?阿修怎么可以这样~讨厌了啦!害人家都不能送海蜃!”
虽然一直“阿修阿修”地称呼自己的教练,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但金太郎毕竟不敢忤逆教练的话,就正如他再任性也不敢挑战“毒手”的权威一样。
“那,海蜃,后会有期。随时欢迎你来大阪玩啊!”白石对海蜃说完,转过头跟财前说,“财前,我们先过去教练那里,你先送海蜃找到立海大的赛场,等会知道去哪找我们的吧?”
“嗯。知道。”财前点点头,目光东飘西荡的就是没有直接对上海蜃。
正准备跟四天宝寺的人告别,海蜃忽然觉得一角被人拉了几下,一看,便对上了金太郎可怜巴巴的表情,他一副不舍的样子,说:“海蜃,你要来大阪找我啊!”
“好,我会的。”海蜃对金太郎微微一笑,又补上一句,“小金也可以再来神奈川找我。”
“我当然要去!”金太郎先是大声地应答下来,但是后面却又跟上小小声的一句说,“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认不认得去你学校的路……”
“得了吧!小金你能摸到去神奈川的路就不错了!”金色在旁边笑嘻嘻地吐槽。
“喂!我上次也是自己去到神奈川的好不好!”惨遭耻笑,金太郎马上大声反驳回去。
“是是是,你上次是自己晃到神奈川去的。不过我记得你当时的目的地应该是东京吧!”一氏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跟搭档一起笑作一团。
金太郎脸红耳赤地正要反驳回去时,白石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都别闹了。”
部长就是部长,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成功地让他们收起玩笑的心,其他人跟海蜃道别过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最后才离开的谦也拍拍财前的肩膀,别有深意地说:“光,不用赶的,慢慢过来也不要紧啊!”
“学长!”财前瞪着他喊了一声,只换来谦也朗声的大笑和潇洒离去的背影。
“不好意思,财前君,麻烦你了。”海蜃柔柔的声音让财前的视线马上从其他人离开的方向收回,转过身,不是很自在地拨过额前的头发,看着别的地方说,“有什么麻烦的?走吧!”
说完,他先提步走在前面。海蜃也赶紧跟上。
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随便说什么都觉得没问题。如今第一次跟海蜃独处,财前却不知道该扯些什么话题。海蜃向来就没有先挑起话头的习惯。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沉默的气氛似乎带出了些许的尴尬——事实上,觉得尴尬的应该只有财前一个,海蜃却是很习惯这种与人相处的模式。
春日远去,夏荫渐浓。四处是郁郁葱葱的草木。曾经灿烂的樱花树上,现在只余下稀稀拉拉的几抹残色,在的绿影映衬下,或深或浅的粉色,更显清艳。
终于,财前立定决心要先行打破沉默,转过头去正想对海蜃开口,入目的景致却让他一时噤声,丧失语言能力。
一阵轻风掠过,卷落了虬枝上将败的点点残樱。
稀疏的几分余红,随风飞舞在空中,不若春日樱花最盛之时的烂漫。即便夏日艳阳高照,依旧添上几分寂寥。
樱花最美丽的时刻,不是灿烂热闹地盛放在枝头之时,而是脱离樱树飘落之际。日本有民谚道“樱开七日”,意为樱花虽美,却花期短暂。它们往往在开到最极致的美艳时,就毫不眷恋地落下,留存在人们心目中的,便只有华彩,不见败落。因为只有在那个盛极而败的时刻,她们才能尽情地伴随着绝望之歌舞动自己娇柔的身枝,带着伤势的凄美,展现出永难忘却的光华。
如今,赏樱的季节早已过去,若再早半个多月,便能看见那漫天飞樱的华丽之美,红的,粉的,白的樱瓣交错飘散在空中,如霞似锦,带着点点清香,洒下一场淋漓尽致的花雨,那样的璀璨自是让人动心。然而,浓绿的背景下,零落的细碎却是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
清浅的,含蓄的,毫不张扬的,让人难以舍弃的,美丽。
财前的目光跟随着那凌空飞舞的樱瓣缓缓地,缓缓地落下,最后落到了海蜃身上。
稀落的几点粉色在她周围飘落,随风扬起的微卷长发如同紫色的波浪一样,白皙无暇的侧脸平静无波,明眸潋滟如同盈盈秋水。
恬然若水,轻灵似梦。
所有要说的话,便都一下子哽住,像是怕自己突兀的出声会破坏眼前静谧柔和的景色一样。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海蜃微微转过头,对上财前怔住的表情,疑惑地问道:“财前君,怎么了?”
财前没有答话,鬼使神差地将右手伸向她脸颊。
海蜃停下脚步,脸上浮起一丝愕然。
在快到碰触到海蜃的时候,财前的手攸地一转,落到了她的肩上,拈起一片深粉红色的樱瓣,他露齿一笑,将托着花瓣的食指举到海蜃面前,轻松地说:“樱花瓣掉身上了。”
海蜃收回她的错愕,看着面前的一瓣粉嫩,又是一阵风吹过,将它从财前手上扬起,幽幽地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再缓缓飘落到地上,她微微一笑,说:“谢谢。”
她回身望去,看到那几株樱树,阵风过后,吹落了更多的残花,本就已经不繁茂的枝头变得更加稀疏,她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莫名的怅然,有感而发地叹道:“今年的樱花,也要落尽了呢!”
财前把手放下,越过海蜃的肩膀望了过去,却是笑道:“是啊!叶子都长出来了。”
海蜃一怔,仔细瞧去,果然发现,树枝上除了几簇残樱以外,还有点点新绿探头而出。樱花的花和叶总是交错而生。她只看到了那将尽的残红,却没有注意到新生的绿意!
海蜃定在原地,凝望半晌,财前也没有催促她,就这么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一同看着不远处的点点嫩绿。
过了好一会儿,海蜃才抬头将吹得有些散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把身子转回来,说:“我们走吧!”
“好啊!”财前笑笑,与海蜃继续并肩走在路上,心中不知为何已平静了很多,不若先前那般,拼命想找话题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虽然两人依然没有交谈,但是他已经不觉尴尬,反而感到一股安静舒服的气氛流淌在周围,不像跟四天宝寺的人在一起时那样总是吵吵闹闹的,反而觉得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逸。
也许,这就是他喜欢海蜃在身边的原因吧!会让他的心境平和下来,连输掉比赛的愤恨和难过,都似乎被渐渐的抚平,虽然不甘还是会有,却不再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慢着,喜欢?他……喜欢海蜃在身边的气氛,是不是代表……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财前被自己的想法震住……喜欢……喜欢……喜欢……这个词不停地在他脑中回旋环绕重复播放……
“财前君,你……没事吧?”觉得身侧的人脚步放慢了,海蜃转头一看,却发现财前正处于失神状态,思维明显已经游离在外。
财前听到声音,无意识地将目光移到海蜃探问的脸上,两颊顿时生烟。
网球上再天才,第一次面对自己有可能喜欢上女孩子的可能,财前还是没有办法马上应对得宜。
“财前君?”看他不但目光飘移,神情诡异,脸上还开始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海蜃不禁上前一步,担心地看着他问道。
只是海蜃不知道,她的接近只能让财前更加血气上涌,刚刚才意识到的问题让他一时间无从应付,撂下一句:“还是快点过去吧!”就忽然加快了脚步走在前方。
海蜃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小跳,再看,财前已经走出老远。她只好小跑着跟上去,心头万分疑惑,明明刚刚什么外力作用都没有,财前怎么会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奇怪的反应。
……也许……可能……大概……是……
人有三急?
危局
海蜃迈大步子追上财前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步速过快,刻意放慢了来迁就她。不然,按照他们那种平时锻炼到已成习惯的步速,海蜃定要一路小跑才可能赶得上。
立海大的比赛在露天赛场,远远地,已经听得见那震天撼地的“王者立海大”的呼声,立海的后援团一如既往地发挥着他们的热情营造出蓬勃的气势。
“看来你们立海的比赛还没完啊!”大老远地就看到赛场旁边观众席上的一大片土黄,还有挥舞的旗帜以及标语。
走得更近一些,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正在举办比赛的球场和场边的正选们了,海蜃停下了脚步,说道:“财前君,送到这里可以了,你还是快点回去跟他们汇合吧!要其他人等不大好。”
“哦……嗯……”财前点头应声,却还是没有离开。
见他站在原地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海蜃抿抿唇,再次开口道:“那……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又不是了不起的事……”财前看着别处,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碎石,目光飘来飘去就是找不到焦点,很有些吞吐地说,“那个……其实,海蜃……”
“还有什么事吗?”海蜃有些奇怪地看着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没什么。你自己保重了,我……我以后会再去神奈川的。”财前的话在喉咙滚动了半天,最后出口的却是换成了这么一句。
海蜃微微一笑,客气地说:“欢迎你们随时再来。”
然后,礼貌地躬身,海蜃告别道:“那,财前君,再会。”
“嗯……拜拜。”财前说完,看着海蜃转身走向赛场,咬了咬牙,在她走出了5,6步左右,突然扬声大叫,“海蜃!”
海蜃停住脚步,回身望他,问:“财前君还有别的事吗?”
“你……”财前深吸一口气,容不得自己再犹豫,一鼓作气地将之前就支支吾吾想出口的话朗声说出,“你以后叫我光就好了。”
海蜃眨了眨眼,定在原地看向直直盯着自己的财前,没有说话。
财前强装镇定,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表现出太过忐忑的样子,视线锁定在海蜃脸上,没有因为她的回视退离半分。
“好,光。”只不过是停顿了短短的2秒,财前却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一样,才听得海蜃柔柔的嗓音响起。
他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大大的笑容,少年极欲掩饰的羞涩和心满意足的愉悦融合在一起,化去了他平素的骄傲,那副表情,犹如小孩子终于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一般,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这果真就是喜欢的感觉么?只是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而已,就像赢了比赛一般心情舒爽!
“那这次……真的是再见啦!”财前潇洒地以右脚脚跟为支点旋过身去,提步离开,左手插进口袋里,右手扬高挥了挥,银亮的耳环反射出一道明光,几乎闪了海蜃的眼。
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