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一直觉得,比之温和的幸村,威严冷漠的真田似乎更具备作为部长的威势。但是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幸村不笑的时候,更为冷峻迫人,好像光是被他盯住,就能会让人冷汗直流。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比之真田,更具魄力。
那个女生也是被他看到额上开始冒出汗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对海蜃说:“柳生……对不起啊!”
“若是说到不要脸的话,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才更加不要脸吧!部长,你说是不是?”一个声音闲闲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切原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正懒洋洋地踱过来。
一直走到他们跟前,切原才撇撇嘴,挂着拽拽的笑容,说:“学姐,做前辈的,可得给我们这些学弟学妹做好榜样啊!对吧?”
“……我……”工藤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被学弟这样质问,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羞怒又尴尬,但偏偏无法反驳。
海蜃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切原。幸村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嘴角又勾起了浅浅弧度,和风暖日回归,仿佛刚才的冷然从未出现。
切原不再理会那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三年级女生,转过头去,看看幸村,又看看海蜃,最后说:“部长,等下是田中老头的课,迟到会死人的。我先回教室了啊!”
幸村朝切原点点头,对海蜃说:“你也赶紧回去吧!”
“嗯。”本来就被那几个女生偷偷探究的视线看得不自在,听到这句话,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随同切原一起,迅速告辞离开。
幸村看着她走远,才转过头,望向还呆立原地的工藤,同时扫过坐在一旁的四个女生,虽然她们之后一直没说话,但是从他坐到海蜃旁边那一刻开始,就听到她们隐隐约约的窃语。
幸村本若春日的微笑添上几分寒凉,一旦化去了平素的暖意,幸村的气质竟是如冷月般孤清,让人顿生凉意。
“工藤同学,本来这种事情是清者自清,但是我不想海蜃受到无辜的伤害。所以,请各位自重。”
不平
海蜃默默地跟在切原后面,朝教室的方向走去。切原的突然出现没让她觉得太过惊讶,反而是他对那位三年级学姐说的话比较让她诧异。
与他同班一段时间,又因为他要跟柳生补课的关系时常在家中看到他,所以对切原的认识,也算是有了。虽然他平时容易冲动又拽得要死,但是对前辈还是很尊重的,可他刚才对工藤学姐说话时,态度虽算不上大不敬,但话里的内容可就明显是带刺了。
幸村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比较友善,而切原跟丸井一样,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海蜃的厌恶,虽然最近有所改善,但海蜃倒是没想过他竟也会为自己说话。
才想着,前面的切原忽然停了下来,幸好海蜃反应还算快地也及时收住脚步,没有一头撞到他背上去。
海蜃抬起头,想看看切原到底为什么突然刹车,只见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一脸严肃地开口:“喂,你可别以为我刚才是在替你打抱不平啊!”
眨了眨眼,海蜃并没有对他这么突兀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切原清了清嗓子,却开始扭头瞟到了别处,说:“我只是看不过那群人老是喜欢随便乱说罢了,而且,居然还扯上了部长他们,就更不可原谅了!”
“哦。”海蜃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听到她这么平静的回答,切原又猛地把头转回来,皱着眉头盯着她,忍不住说道:“不过你也真是,人家都那么说了,你怎么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啊?你听到难道都不生气吗?”
“气什么?”海蜃用平常的语气反问。切原,仁王,甚至是柳生,似乎都认为她很应该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气愤才是,至少,也该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可问题是,她真的不甚在意。
切原的眉头拧得更紧,似乎是十分不适应这么平和的海蜃,说:“气什么?她们说的人是你吧!你还问我气什么?如果是以前,不是早就跳起来骂人了吗?”
“骂人,很费力气。”而且,如果骂人就有用的话,世界上的流长诽短就不会有这么多了。“再说,她们说的那些,影响不了我。”
切原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将海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摇着头说,“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整个人就怪怪的。”
海蜃不由得为他的说法觉得好笑,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轻声说:“切原同学,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不会伤害到自己的。”
切原一愣,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确定那轻柔的声音是不是只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海蜃抬眼对上他错愕的视线,然而,她的目光又似乎透过他看到更远的地方,说:“只有我在意的人,才可能伤到我。所以,没关系的。”
说完,海蜃也不管切原是不是依然保持惊愕的表情,越过他率先走在前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切原说这些,也许是因为他刚才表现出……状似关心她的态度吧!某种程度上,切原是个很单纯的人,他的喜恶总是表现得很分明,以前对海蜃,是明明白白的讨厌。现在,虽说不上喜欢,但起码算是友善了。更何况,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刚才的确是在学姐面前维护她了。以切原以前对海蜃的偏见,能做到这个份上,她不能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各种各样的流言席卷立海大不过半天时间,从仁王到柳生,再到幸村和切原就相继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都表现出不同形式的关照——若说仁王仍是出于对海蜃的愧疚或是习惯性的关切,柳生是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幸村是由于伊势青川结下的渊源,那么,切原就是真真切切无关其他的关心了——好吧,也许他老是抄她作业这一点也占了一小部分原因。
也许,那只鬼东西说的也对,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或者真的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
走到二楼的拐角处,离教室还有几步,就已经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大家都捉紧上课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尽情地交流八卦。
纷纷扰扰的谈论声中,海蜃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同网球部那几位正选,还有四天宝寺这些关键字眼不时传出。
她早上在教室的时候似乎还没这么热烈,好像是趁着她出去的档子,就开始越说越激烈了。
只是,都说了一个早上了,还舍不得换话题,不嫌闷吗?
无语地摇摇头,海蜃提步走进了教室的后门。才刚踏进一步,不知道谁很用力地“嘘”了一声,本来有些人是在说别的事的,可是其他人噤声,他们也不自觉地停止了说话,整个教室就立马安静了下来,连老师到来的威力都没这么大。
几道探究的目光瞟来,她淡淡地扫过去一眼,那些视线却又马上低下去。海蜃不禁在心里暗笑一声,“柳生海蜃”这个身份果然还有威慑力,至少在同年级和低年级中,大家都没敢在当着她的面来大肆谈论。
海蜃正想回到自己的座位,身边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原来是被她抛在后面的切原也紧随其后回到教室里来了,只是,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他也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在一片静默中,他忽然语气焦躁地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有什么想说的就大大声声说出来,这么偷偷摸摸的烦不烦啊?”
全班似乎都被他恍若平地惊雷的一声喝斥惊住,全部人都定定地看着刚进门来的切原,他捉了捉头发,神色有些烦躁,不轻不重地撇下了一句“真是无聊透顶”,就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翻出了下一节课要用的书。
海蜃就站在他旁边,他大声说出的话最直接地撞进她耳内,也惊了一下。等定下神来,看到他已经走开,班上其他人却还处于一片愕然中,她抿抿唇,也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等他们两个分别一前一后地坐定后,班上的同学才恍过神来,但已经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上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正好化解了这一片沉静带来的尴尬。
田中老师夹着书本走进教室,一进门,也有些诧异向来到上课前一刻还吵吵闹闹的学生怎么今天这么乖,居然一个个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还以为他们终于转性变乖宝宝了,心情大好地打开书本开始授课。
接下来的是实验课,按老规矩分组做实验。式部抱着教材,小心翼翼地接近切原和海蜃,她偷偷瞄一下,发现海蜃的样子并无什么异样,反而是切原脸还有点臭臭的,一副不爽的样子。
式部很自觉地挪向偏向正常的海蜃一方,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海蜃,你别难过,她们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恶意的。”
海蜃点点头,轻声说:“我没关系的。”果然,全世界都以为她该为此生气难过,她是不是也该表现出在意的样子才对?
切原听到他们的对话,撇撇嘴,“切”了一声。
式部终于是忍不住了,问他说:“赤也君,海蜃都不介意,你在生什么闷气啊?下午一回来就怪怪的。”
“我才没生气。”切原瞪式部一眼,说道,“我是看不惯那群人的行径而已。有什么不爽不会当面讲啊!在别人背后说算什么!而且一点小事还可以说那么久,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小心地看着他脸色的式部反倒“扑哧”一声笑出来了,改用有趣的眼光看着切原。
切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飘过红晕,有几分恼羞成怒的神色,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赤也君嘴上不承认,其实还是替海蜃抱不平了吧!”式部笑盈盈地瞟着切原说。
“她自己都不介意,我干嘛替她不平!”切原嘴硬地死撑着,却差点用力过度打翻了手边的实验器材。
“上课期间还在说什么闲话呢!认认真真完成实验!”老师正好巡视到他们身边,见他们不像在讨论实验步骤反而是像在说闲话,严厉地出言警告。
切原和式部都马上噤声,乖乖地开始按照教材上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动手,只是切原还是满脸不平,式部则像在偷笑的样子。
直到老师走远,切原才又瞪了式部一眼,然后皱着眉头对海蜃说:“我真的没有管你闲事的意思,你别乱误会啊!”
“嗯。知道了。”海蜃专注地比对着教材上的示例图和手上的器具,明显没有太把切原的话放在心上。
式部用手肘撞撞她,挤着眼睛说:“海蜃,赤也君每次都这样,明明是关心人都不肯老老实实说出来的。其实他已经当你是朋友了。”
“式部浅草!你别再胡说八道啊!都说了我是纯粹不满那群人……”切原正要嚷嚷,却突然眼尖地瞥到老师听到他不自觉提高的声音已经望过来了,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辩解,一脸郁闷地将器材递给海蜃,配合她完成实验。
海蜃接过他递来的器具,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切原手上动作一顿,才别过头去,含糊不清地说:“谢什么……”后面似乎还有模模糊糊的几个字,好像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海蜃却隐约听到一句话,类似是——
“还不是抄人家手短……”
她不由得轻笑,竟是出于这么简单的原因,切原还真不是一般的心思单纯啊!
旧友
由于今天是立海大附属每月一次的社团休息日,放学后不用赶去参加社团活动,所以大家都可以慢慢收拾东西,或者跟同学再聊上个几句才回去。
收好桌面的文具和课本,海蜃走出教室。今天也是一个月内唯一一次不用等柳生比吕士训练结束的日子。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大声叫着追上。
转头一看,那个在后面唤着自己名字的正是中川美幸。
中川美幸跟以前的海蜃一样是参加了花道社的,每天放学也要去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没什么机会来找她。却没想到,今天社团休息日,倒逮着机会来拽住她了。
虽然觉得跟中川美幸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但毕竟是同班同学,海蜃还是停在原地等她赶上。
“有事吗?”等中川美幸在她面前站定,海蜃才开口问道。
中川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才笑着说:“海蜃你这是什么话呢!平时我们不都是有事没事就腻在一起的吗?最近你午饭和实验都跟式部在一起,又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我都找不到时间跟你说话了。”
说到后面,中川还露出一副委屈受冷落的模样来,并很自然地就跟以前一样去挽海蜃的手。
海蜃的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一下,微退半步,避开了中川伸过来的手。
中川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一时间,伸也不是,缩也不是,脸色有些难看。
海蜃有些不忍,她并非有心让别人尴尬,只是生性不喜与人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