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斌双手紧握着椅子的手把,手指节节泛白,似乎此时他手里抓的不是椅子,而是陆志山跟刘春阳。
回头看着陈氏问:“姐姐,你却就这般由得她那小贱人胡作非为么?你才是陆家的当家女主人。”
听到自己弟弟的数落,陈氏又是低头一阵狂抹眼泪,使得陈落斌无奈地摇头,他的姐姐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
“后来呢?”陈落斌回头问陆真真:“你们是如何在元下坊落脚的?可有人欺负于你们?”
陆真真笑了笑,道:“元下坊的村民都很好,对我们也没多加刁难反而都很友善,若不是村民们相助,我们几人只怕早饿死路边。”
陈落斌脸色依然阴沉着,却有种如释重负般地呼了口气。“展贺如今可是在读书识字?”
陆展贺没想到这个刚刚认回来的舅舅会突然关心到他,便抬起头来看着陈落斌,点点头没回话。
陈落斌当陆展贺是小孩子害羞,而不知其实陆展贺自从阿全离开后,整个人都很少开口说很多话,也许是还不习惯吧。
“姐姐,真真可与钟家的小子订了亲?”陈落斌惦记着姐姐跟外甥女,就连外甥女婿都惦记着,以前被流放时,每日除了要把规定好的活儿做完之外,还要做很多额外加上来的活儿,而每次鼓励他坚持的,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亲人。
陈氏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
陈落斌见她这么个反应,以为钟家想悔婚,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想几那孩子倒是想娶真真,只是……真真已经与心仪之人订下亲事。”陈氏说着,看了陆真真一眼,见她低头不语,便又道:“你那外甥女婿便是这元下坊的教书先生,叫木子峻。”
陈落斌刚刚还以为是钟家嫌陆真真没了陆家嫡女的光环而悔婚,却没想到竟是陆真真自己悔婚与心仪男子定亲……!
“改日当亲自上门去拜访,我的外甥女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娶进门去的。”那个姓木的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既然是真真自己喜欢的,而且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他便也只能这般接受,待来日见过面,若当真不堪的话再退了亲事便罢!
陆真真被陈落斌的豁达大方所感动,这样的男人该是经过多少磨难才能成就?每一次的磨难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经历,而在之后,却是一种值得炫耀的经验。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陈落斌并没有排斥感,更加没有觉得陌生,相反的她竟一直想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与一个十几岁的舅舅,一个在听故事,一个在讲故事……画面好不温馨。
“舅舅,今天留在家里用晚饭,夜里便宿在展贺房中如何?”陆真真扑闪着眼睫毛,说道:“真真亲自为舅舅做最新研制的糕点。”
陈落斌狐疑地看了陆真真一眼,回头看着陈氏问:“姐姐,真真这丫头会做糕点?”他记得以前她可是笨得分都分不清楚那些做糕点的材料!
一说到这个,陈氏便嘴角微杨说道:“岂止会做糕点,维持一家人生活开支的银两都是她在城里所开四间早点摊所赚来的。”
陈落斌听罢,转头盯着陆真真有点激动地说:“所言不虚?”
陆真真撇撇嘴,挑眉嘟着嘴说道:“舅舅竟是这般不信任真真,哼!”
被陆真真这个表情动作一逗,屋里的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我陈家所处的血脉,好好!”
“那舅舅晚饭可要留在家里用?”陆真真看着陈落斌笑得开怀的模样,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
陈落斌重重点头,“阔别十几年,我自然要尝尝我这宝贝外甥女的手艺,这连你娘亲都夸张的手艺,自然不会差到那儿!”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得把另外两人接来一道用餐。”
陈氏抬头看着陈落斌,期待着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果然陈落斌没有让陈氏失望,腼腆地笑了笑说:“弟弟已经娶了媳妇江氏满萝,而且还生得一个男娃子今年三岁半,陈竟深。”
听见陈落斌已经娶了媳妇还生了孩子,陈氏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多高兴,只拉着弟弟的手又是一顿落泪。
☆、第一五二章 身份
晚饭,陆真真特地露了一手,做了好几个家常小菜,最后还做了饭后点心,也就是她新研究的蛋糕。
饭菜才做好,舅妈……也就是陈落斌的妻子江满萝就带着小表弟陈竟深来了,母子两是坐着马车来的,这让陆真真对陈落斌的猜测更加坚定。
陈氏只当弟弟日子过得不错,坐得起马车,也算得上非富即贵了。
陈竟深这个孩子,一落地便跟着陆展贺跑,也许是血浓于水的关系,陆展贺竟然当起大哥哥来,虽然时不时取笑两句。
舅妈江氏瞧着是个贴心的,见到陈落斌也是维诺顺从,从她目光之中更能看见她对陈落斌的爱慕与牵挂。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勤快的,见到陆真真忙前忙后,也挽起袖子跟着一起帮忙。
对于江氏陈落斌还是挺满意的,也很享受她把他放心上的那种感觉,见江氏去帮陆真真,也不多说什么,似乎这都是她应该的。
于是,陆真真跟江氏在厨房忙着端菜递碗时,陈氏姐弟二人在屋里坐着聊天,陆展贺则是领着陈竟深两个在他房内写写画画,不时传来陆展贺笑话陈竟深的欢笑声。
吃过饭,陆真真把今天做的几个糕点都搬上桌,有提子蛋糕,有香芋糕,有蜜香饼。
陈落斌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对陆真真赞口不绝了,没想到这会儿见到上来的糕点,又是一阵垂涎三尺的样子。这些糕点才一上桌,首先被陈竟深抓了一个提子糕,使得江氏连忙拍他的手,连连朝陈氏使眼色表示抱歉。
陈氏对陈竟深喜欢得不得了,哪里会觉得这孩子抢着吃糕点有什么不好。反而搂着他问:“好不好吃呀?”
陈竟深抬头看着陈氏,有点害羞跟怕生,轻轻点头奶声奶气说道:“好吃。”
“瞧瞧,真真的手艺连小娃子都觉得好吃。”说罢,陈落斌伸手拿了一块提子糕朝陆真真示意道:“让我也来尝尝看。”
大家都盯着陈落斌,就连江氏也盯着他瞧,直到陈落斌有些不可思议地点头赞叹。大家这才相视一笑,纷纷自己拿了糕点吃。
其乐融融地把桌上的糕点又全部消灭了之后,陆真真这才拿出木子峻前段日子送过来的简便茶具,他说陆家的茶叶那么泡实在是浪费,便给送来了一套很精致小巧的茶具。
茶具才搬出来,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仔细点听。是三姐的声音。
“我这不才忙完嘛,听老侯说陆家今天来了客,便忙着过来瞧瞧是哪位稀客。”三姐的声音很爽朗,也很开怀。
“三姐且行。”木子峻的声音温厚而富有磁性,使得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跟三姐的身影出现在屋内大家的视线。
三姐一进门,往屋里瞧了瞧,见来的是一家子,便笑嘿嘿问道:“哟,这来的是哪位贵客?”
木子峻目光犀利地看了陈落斌一眼。随后眉心一沉。却只是一瞬之间,便又恢复过来。
陈氏笑吟吟说道:“这位便是我经常与你提起的落斌。我的弟弟。”说着,她又回头朝陈落斌说道:“落斌,她便是我刚刚与你说的三姐,也是真真的干娘,若非她这段时日的关照,我们几人只怕早已横尸荒野了罢!”
陈落斌听罢,抬头看着三姐。站起身来朝她深深一鞠:“在下陈落斌,感谢三姐这段时间对我姐姐跟两个外甥的多加照拂,将来某定当加倍奉还!”
三姐忙走上前轻轻托了托陈落斌的手说道:“说的哪里话,我与又媚有默契,又与真真有缘,只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陈落斌点头,见三姐果然如陈氏所说那般不计较,是个心地踏实之人,也稍感安慰。
这边问候完三姐,回头看向依然站在进门处的男子,他心里猜想这便是那个与陆真真订了亲的木子峻吧!且瞧陆真真看他的眼神,便足以说明他的身份。“这位是?”
“木子峻见过岳母舅舅。”木子峻弯腰施礼,嘴角淡淡微笑。
果然是木子峻,陈落斌缓缓走到木子峻身边,低头打量着他。只觉眼前的这个木子峻长相英俊,身型修长,说话间自然而然散发着某种气势,光是这么看这般优秀的男子倒是配得起真真。
至于人品方面,刚刚与姐姐聊天时,她说这个木子峻是免费在元下坊教书的,识字又为人师表,则表示在人品方面也是没问题的咯!
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是不行的了,看来他这个外甥女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陈落斌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准备把他扶起,双手还未碰到木子峻的手,却突然见到他别在腰间的一块白得透明的玉佩。
这块通体透明且没有任何裂纹,上面雕刻着一条腾龙在天的玉佩,似乎在哪里有见过。他发誓,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他能在哪些地方见到如这般霸气的珍品玉佩?一路上来是不可能的,在那边……只见过一个人有这个资格佩戴这种玉佩。
那个人……与眼前这个人?
陈落斌狐疑地看着木子峻,心里疑虑重重,对木子峻的身份有很大的怀疑。
木子峻只是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
“舅舅,舅妈,先喝茶吧。”陆真真把茶具都用开水烫洗一遍,已经泡好了茶水,等着给人品尝。
陈落斌心思沉重,回头端了一杯茶喝下,很烫很烫的茶水,他眼睛也没眨一下便一口吞下肚。使得陆真真跟陈氏都瞪大了双眼齐齐看向江氏,只见江氏无奈地微微摇头,想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陈落斌一杯茶水落,木子峻笑着抱拳说道:“舅舅何不与小婿一道出去说说话?”
“然。”陈落斌只淡淡应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
木子峻也做了同样的手势,“请。”
辈分上说,陈落斌是木子峻的长辈,所以无论如何都需走在他前面。
木子峻走在陈落斌身后出了屋门,看着心思重重的陈落斌,嘴角微勾,笑着说道:“小婿不知舅舅在为何事烦忧?”
陈落斌突然回头,盯着木子峻看了好一阵,然后双手抱拳道:“何不说出真实身份?”
木子峻挑眉,没想到他这么聪明,一眼便知道自己有另外的身份,而且更值得佩服的是,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么问出来。
可是他不知道,陈落斌的身份不管怎么说也不低,而且辈分上来说,他还是木子峻的妻母舅,况且他早已经不习惯吞吞吐吐,只凡事讲究痛快。
“既然陈将军这么豪爽,本王也无需再遮遮掩掩,杞王李峻便是在下。”木子峻双手置于身后,双眼淡然地看着陈落斌。
木子峻对他的身份似乎很不以为然,曾经他几经生死想爬上最高的位置,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惊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如今这般很好,王爷也罢,皇帝也罢,他以前大气凌然,总觉得天下要是落在别人手里百姓必会受苦受难。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百姓已从水深火热中得到救赎,而天下并没有落在他手里。
做人还是自私一点好,自私的人只为自己着想,只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只为自己的家庭奋斗。
“末将参见王爷。”陈落斌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朝木子峻行了大礼。
木子峻见状连忙伸手把他扶起。“舅舅可千万别行此大礼,小婿当不起。”
陈落斌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当年他的将位还没到今日这么高,曾经见过流落荒地的光王,也就是当今圣上。也正是在光王身上看到与木子峻相同的玉佩。
当年光王受先皇迫害,又受皇太后派人追杀,逃至荒地,正是被他所救。后来光王回京,他与光王里应外合,这才将把持朝政的阉人除尽,使得光王登基为帝。
而杞王李峻则是先帝之子,本来先帝殁,继承皇位的应该是李峻,却被光王趁乱夺得皇位。光王登基后,他回到荒地镇守,而杞王与皇帝则展开了一系列夺位争斗,最后终是以杞王落败告终。
其实陈落斌不知道的是,光王之所以能够如今天这般坐稳皇位,完全是因为李峻放下争夺皇位之想,还暗中助皇帝铲除朝廷贪污越权的大臣与宦官。李峻之所以有这个本事,却是因为他手里拥有先帝御赐的十万兵马的兵符。
“末将又岂能受王爷一扶,实在罪过。”陈落斌惭愧地低下头,本来他还怕真真这丫头托付终身之人不可靠,如今看来,却是真真这 丫头高攀了人家王爷。
“杞王已是前尘往事,如今小婿只是个悠然于田野之间的教书先生木子峻。”木子峻说罢,挑眉淡笑道:“就怕舅舅嫌弃小婿如今这狼藉的身份。”
陈落斌忙低头,他虽说已经不理朝政上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