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笑的诡异,一边笑一边打量我:“当然是妻子呀!八哥至今未娶,十哥都纳了两个小妾,就连一向不近女色的九哥也纳了一个。八哥家里却连个说贴心话的也没有,这怎么成?不会是看破红尘要出家吧?要我说,不论嫡庶,总之有了女人,八哥的府邸自然就显得柔和了。”
我自从被他盯上,就预感胤禵狗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果然一猜就中,好好的说胤禩娶妻,却玩命盯着我看,什么意思?我生气的怒瞪胤禵,心想果然是一母同胞,和他那个万人嫌哥哥胤禛一样讨厌。
杯子大力放到桌上的声音传来,我吓一跳的看去,胤礻我脸色铁青的盯着胤禵,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般。
胤禩忽然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浅笑道:“咱们别在这里闲聊了,过一会儿就要开宴,寿星公不在怎么成?九弟,咱们这就过去吧!”
我望向胤禟,他脸上白得一丝血色也无,听了胤禩的话后,站起来勉强点头道:“八哥说的是。”
我见他如此,酸涩苦闷涌上心头,情之一字自古皆同,若你爱的人不爱你,你又能如何?记忆不受控制的想起多年前那场失败的初恋,我真不希望被自己当作亲人看待的胤禟受伤害,可他心里想的那种感情,我无法接受,边想边和他们向屋外走。
暮的,衣襟飘动,胤禩不知于何时已站在身边,脸上笑容虽然平淡,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作用。他在我身边时,好似领路人般带着我于迷乱的院中毫不迟疑的穿行,渐渐让我心安,感觉无论何种情况他都不会迷失方向,会一直走在我身旁,指引我、保护我……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正厅,大厅里布置堂皇,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我心不在焉的看着,脑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感觉几位皇子或多或少都在改变,不说胤禵今天过分多话,就连一向粗神经的胤礻我也能从胤禵若有似无的话中听出端倪,进而发作。真不知这样的改变,对我以后的生活是好是坏。
忽然身旁胤禩向前急走几步,迎上门外进来的人,我抬头看时,正对上胤禛深不见底的黑眸。我呆呆望着他,这是从他送来盒子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过三个多月感觉却像搁了很长时间,没见他时不觉如何,可一见他又别扭得要命。
“四哥来得好早,做弟弟的未能远迎,不要见怪。”胤禩边笑边道,又转头对胤禛旁边的人道:“没想到今个四嫂也来了,开宴还要好一段时间,不如先上偏厅歇歇脚。”
我这才发现胤禛旁边还站着身姿秀美的那拉氏,她一如当年未出嫁时,好似水做的一般。我望过去,她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她先温柔一笑,爽朗大方,可又好像少了几分说不出的东西。
我被她笑得一阵失神,等回过神,那拉氏已随下人去了偏厅。胤禵忽然把脸凑过来,对我低声笑道:“怎么样?四嫂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像有些人,丈着名头响亮,至于说行为、举止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十四阿哥,想是你今早没漱口吧!我说怎么话中老有股臭味。”我掩鼻后退,不给这小屁孩点教训,真以为我好欺负。
“你……”胤禵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胤禩打断:“瑶妹妹,这里人多杂乱,不如你也上偏厅等候,也好和四嫂做做伴。”
我点点头道:“那好吧!几位阿哥,瑶华先失陪了。”说罢福身后离开。边走边尽量摆出端庄稳重的贤淑样,其实天知道我更想落荒而逃。因为从刚才开始胤禛的双眸便紧紧盯住我,盯得我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到得偏厅,却只让我更加后悔。这座偏厅本来是提供给来祝贺的女眷休息之用,因为时间还早,加上这次来的贵胄们带女眷的不多,所以厅里除了站着伺候的喜福和那拉氏的侍女外,只坐了我和那拉氏两人。
三年前她教我骑马后,没多久就嫁于胤禛,我们两人再无深交。
此时的那拉氏又只是无言的盯着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实在无法忍受,我尽可能优雅的站起,冲那拉氏福身道:“四福晋先在这里暂歇,瑶华出去透透气,失陪了。”
她听后冲我笑着点头,然后闭目养神,反而是我楞在那里。刚才一瞬间她对我笑时,我终于把握到她失去的那几分说不清的东西。第一次见她时,那眼中对生命的热情已消失无踪,取而带之的是一种沉静,仿佛在她面前万事万物都无声无息。
什么样的原因可以在三年间,完全改变一个女子的气质,一时间我只能望着她发呆,根本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因为半天也没听到我离去的脚步声,那拉氏又睁开眼,诧异的望着我,我才猛的清醒过来,又向她福了福后便快步走离偏厅。无论她的变化多大,她因为什么而变,都和我毫无关系。在皇宫里生活的重要守则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直到走出偏厅,来到院子里,我才为时已晚的发现自己刚才走的匆忙,竟把厅中的半杯清茶带了出来。想到我离开时,那拉氏诧异的眼光,真想找个地洞钻。怪不得她的表情那么奇怪,原来不是我站起来时姿势不够优雅,也不是我离开时走的步子不够规范,而是我手中的半杯茶。哪有要出来透气的客人还把主人家茶杯都拿出来的?
都怪喜福也不提醒一声。我生气的瞪了跟我在身后半天没吱声的喜福一眼。她却满面委屈的向我撇撇嘴,意思是格格您走那么快,我哪有时间提醒您啊!
看来是我不对了,我失笑摇头,忽然瞥到正厅前一抹身影上。
“哐当”一声,手中的茶杯跌落地面,化为碎片,我却只是无感无觉的盯着那身影。心里不断轻念:是他吗?是他吗?
那身影听到声响,慢慢转过身,时间于此刻就像幻灯片,缓缓播放着一幅又一幅画片。等我完全看清他的样貌时,不禁痛苦的捂住脸。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亲手打碎我初恋的人啊!
那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公子,一身青色袍服,质地虽说不上最好,却也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他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因为隔的稍远,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其实即使看不清,我也照样想得出来,那身高、那体态,如果再配上一幅金边眼镜,留一头短发,就是当年和我分手时的徐海无疑。
难道他也来到清朝,而且还把身体带来了,我脑子里乱哄哄的瞎想,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种推论。真有像我一样倒霉的人,而且还是当年分手的他?
院里忽然乱起来,胤禛、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禵竟都从正厅里迎了出来。我顺着那混乱望去,果然闹出如此大排场的正是太子胤礽,没想到胤禩把他也请了来。
“格格,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呀!”喜福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怔怔的转头看她。
本来迎上胤礽正在说话的几位阿哥听到喜福的喊叫,都转移视线的看向这边。见我身边杯子碎片撒了一地,我又一幅呆楞的样子,俱是一怔。胤礻我一马当先向我走来,其他几人也都随后跟上。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徐海竟也跟在几位阿哥身后走了过来。他要做什么?我戒备的看着他。
“瑶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胤礻我最快来到我身边,关心的问。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了。”我挤出抹牵强的笑回答,边说边管不住自己的往徐海站的地方望。但因为他被挡在几个阿哥身后,总是看不太清楚。
这几个皇子个个人精一般,见我如此,胤禛先自笑道:“瑶妹妹还没见过亮工吧!我来替你们引见引见。”说着把身子一侧,指着徐海道:“这是我府里的旧人年羹尧,字亮工,前两年中了进士,如今授职翰林院检讨。”接着又道:“亮工,还不快过来给瑶华格格请安。”
年羹尧急忙紧走几步,趋前行礼道:“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我一听胤禛的介绍,心里松懈了几分,想来这人只是长得像徐海,因为他是年羹尧,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可又多了几分吃惊,没想到这个年羹尧会像我的初恋,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心里这么想着,对他就更是留心。
清史记载,年羹尧虽然能征善战,却是进士出身,不似一般粗鲁武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举手投足都充满儒雅气质,近看更是像徐海多了几分。
一时间,我只故望着他发呆,根本没听见他给我请安的话。
“瑶妹妹,你怎么了?”胤礻我轻推我,我马上一震的惊醒过来,心里大骂自己糊涂。被这些成精的阿哥看着,怎么可以如此失态?神智立刻清明,我不冷不淡的对年羹尧点头道:“起来吧!”
年羹尧边道谢边站直身子,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些探究,显然是对我刚才失礼的举动很是不解。没想到却让我把他和徐海的区别看了个清楚,那就是两人的眼神不同。
徐海的眼神如他形于外的气质——温文、书卷气,有时甚至像个书呆子,而年羹尧的眼睛却让人如雾里看花,好像总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有一种近似幽灵和黑夜的味道。
我冷淡的别开眼,转头对以胤礽为首的几位皇子笑着福身道:“几位爷,瑶华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既然不舒服,瑶妹妹就先去休息吧!”太子胤礽脸色阴沉的道,自从索额图风波后,他平日的张狂收敛了些,对我也不像从前那么恶劣,可现在他的脸色却很不太好看。
我没心情探究他为什么不高兴,只想再回偏厅坐坐。此时,我最需要的是冷静思考。转身时,看到胤禛的眼中流动着诡异的光华,我心中一紧,可不要被他看出什么。于是,更加抬头挺胸,如胜利女神般迈着骄傲的步子向回走去。
回到偏厅后,我迷糊的坐下,感觉刚才的一切好像场梦。宴会开始,我任喜福带着入席,看戏,谈笑,心思却有七分飞到那段令我神伤的恋情上。一场生日宴下来,我面上毫无异常,同每个参加生日宴的人般做同样的事,但直到坐上回宫的马车,我才如梦初醒,再想刚才胤禟生日上都做过什么,已完全记不清了。
生日宴后一连几天,我都懒洋洋的,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心里虽想着不过是见了个相似的人,不要在意,可又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和徐海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日我正自发呆,胤礻我一头冲进绛雪轩,扯着我的胳膊向外拖道:“瑶妹妹,你若心里有九哥,咱们现在去找皇阿玛,让他给你们赐婚。”
“十阿哥,你胡说什么!快放手!”我大惊挣扎,却扭不过他,没两下就被拖到门外。我气急败坏的喝斥他放开,一只手拽住门前的柱子,死活不肯再走。
胤礻我两手齐上,抓住我的胳膊,边拖边喊:“我哪有胡说?我是见不得你们唧唧歪歪,一幅小儿女样,喜欢就喜欢,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尤其这次和皇阿玛出巡,九哥一路魂不守舍,我听说是你在出巡前,死抱着他不撒手,难道不是舍不得他?九哥喜欢你的事宫里尽人皆知,也就我这愣头青还要等出巡时经别人提醒才看得出。现在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能再看你们天天长吁短叹,真是急死我了。”
我抱着柱子听他说话,头都大了一圈,这样的误会如何解释?难道非要明说自己不喜欢胤禟,可是想到他那双满含期待、渴望的眼,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有时想想,我会觉得对不起胤禟,如果我没有占据这身体,他和原来的瑶华应是一对壁人,可偏偏我来到这个时代……
突然,一个声音插入:“十弟,你们这是唱得哪出?”我扭头看到胤禩含笑的脸,才发现自己此时整个身体都贴到柱子上,胤礻我在旁紧拽着我的一只胳膊,就像拔萝卜似的。
我脸红的使劲挣扎,胤礻我这个呆瓜却玩上了瘾般不肯撒手。纠缠中,胤禩依旧笑的从容:“十弟,我刚从皇阿玛那来,你今天不是递了牌子要觐见吗?再不去,可就晚了。”
我感激涕零的望向他,他安抚的冲我笑笑。胤礻我终于停止拉扯,望望我又看看胤禩,热切的表情渐渐变冷,哼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说罢甩开我,拂袖而去。
我愕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明白了什么?不会以为……我把目光转向胤禩,他却对我耸耸肩,作出幅爱莫能助的样子,我彻底无力了。就算误会,也得给我个伸冤的机会吧!
一时间,院里寂静无声,只剩我和胤禩大眼瞪小眼。
“我听到了十弟的话,而且我见过一次胤禟的侍妾。”胤禩天外飞来一笔。我奇怪的盯着他,怎么突然提到胤禟的老婆?
胤禩很久没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我,仿佛穿透了一切,在注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