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年的事情。
每想一回,张屠户就要叹息一声,这肚皮上的肥肉也跟前颤上一颤,路旁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和他相熟的邻居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也是无精打采的。
“嘿,张叔,这么好的天不做生意改晒太阳了?”街角拐过来一个女孩,身后还呼噜呼噜地跟着一口大猪,女孩手里还有一个大包袱,里面传来草药味。
张屠户眼睛顿时一亮,“小婉,你是来卖猪的?”
“是啊,不然我还带猪逛街啊?”来的正是小婉,一头猪已经送进了药铺,换成了药。另一头就送来了张记肉铺。
“这猪不错,一贯钱怎么样?”张屠户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张叔你可不地道,这一贯钱可不多。”小婉不愿意。
“小婉啊,这一贯钱是不多,可这兵荒马乱的你也知道……你看这样好不,再给你俩猪头,两付猪下水带回去,怎么样?叔能做的可就是这些了。”张屠户摊着手道。
“知道了,就这么着吧,张叔,把您那俩猪头和您那两付下水给我吧。”小婉嘿嘿笑了一声。
“噢,你等着。”张屠户起身进铺子,将两个大猪头找了根索子拴了,又拿了两付下水和一贯钱递给小婉,“路上小心一些。”
“知道,我回去了。”小婉挥挥手,背着两个大猪头提着两付猪下水,还有一大包药材就离开了。
“这孩子,够能干的。”张屠户看着小婉远去的背影,感慨地摇摇头,刚往回走了几步,他忽然一拍脑门,“嘿,刚才竟然被那小妮子给取笑了!”
再回头看小婉……人已经走得远了。
第一卷 乱世 第三节 狍子、狼
从村子到县城,有十来里地,小婉脚上再得力,也不可能走着去,她是借了村尾的马婶子家的小毛驴进城的。
离开张记肉铺,小婉到路边将猪头和猪下水用绳系了搭在驴背上放好,解开缰绳,一抬腿便骑了上去——她可不像寻常小媳妇那样侧骑毛驴,她就跟骑马似的,直接跨骑,缰绳一抖,小毛驴得得地迈着小碎步,跑上回乡的土路。
自晋朝以来,胡人大量涌入汉族聚居地,历史上称为‘五胡乱华’,虽然当时社会动荡不安,朝廷更迭如同走马灯一般,但当时民风彪悍,大家小户都保持着让子弟学习骑、射的习惯,男孩子尤为如此,而女孩子虽然少有从军的,但学习刀剑、骑射的也不在少数。
小婉身为张家长媳,事实上也承担了张家大小的生计,她臂力小,用弓是不成的,但用弩却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而且现在的小婉更是一扫以前的柔弱,连公爹留下来的那柄铁剑也挥得虎虎生风,箭法更是大进,不仅那张弩被她运用得如同神助一般,弓箭上的本事也大见长进,五十步以内十发七中还是有些把握,所以这次进城,剑、弓全都带在身上,让几个想过来搭讪的泼皮乖乖地止步,免得惹刺上身。
眼看着太阳已经挂到了树梢,小婉有些着急了。这一带青山绵延数百里,天黑后常有猛兽出没,她以前也进山打猎,可那都是白天,而且还是在林边,进山里她也不敢。小毛驴正得得地往前走,忽然听到旁边的树丛里乱草沙沙作响,抬眼望去,一只肥硕的狍子从左前方三十步处急奔而过。
山林中的野狍子素有傻名,奔路的速度虽然快,却很少做急转弯,属于那种一条道跑到黑的,这么好的机会小婉自然不肯放过,她迅速地回手拿弓,搭上箭,将弓一下子拉了个全满,手指一松,羽箭如流星般地向狍子射去……至少今年幸运之神还是挺照顾她的,那枝箭噗的一声,端端正正地射入狍子的胸腹。
‘哞’的一声哀叫,正在疾奔中的狍子翻了一个跟头,软软地倒在地上。
“中了!”
小婉欢喜得心花怒放,她拎着弓,从毛驴上跳下来,将它拴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快步来到那只狍子跟前。此时正值初秋,山林里的野味正在攒膘的时候,肉厚脂肥,如此大的一头狍子拖回去做了熏肉,这一冬天无忧了,而且这狍子皮若是剥下来给大户人家做靴子,至少又能赚个三、四十文。
就在她弯下身,准备拖那狍子前腿的时候,猛然间一阵心悸,她倏地抬起头,只见从前面的树林中缓缓走出一头毛驴大小的野狼,绿幽幽的双眼正向自己凝望。
“啊!”
小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好在本能未忘,她迅速地弯弓搭箭,对准了那头野狼。
虽然有独自上山打猎的经验,可单独面对一头野狼,这还是第一次,而且综合两世为人的经验,也未曾见过这么大个的野狼。
“你……你不准过来,地上那头狍子也是我的,你不准打它的主意,快走开!”小婉心里紧张,连手上的羽箭都乱晃,却是不忘威胁。与狼相遇,最忌讳转身而逃,这个道理她在上一世便知道了,可真当身临其境的时候,那可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身后那头毛驴跟着凑趣,叫得她心烦意乱,恨得她真想一回身,先将它毙了,只是那野狼步步紧逼,她根本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
眼看着那野狼突然停下身体,前身微微下俯,小婉心里一紧,右手五指蓦然松开,早已经搭上的那枝羽箭嗖的一声射出,势若流星般地从野狼的颈边飞过,倒把那畜牲吓了一跳……但旋即它便发现自己并未中箭,并且很虚荣地为刚才的胆怯表示愤怒,前爪在地上扒了几下,猛地凌空跳起来,向小婉扑过来,那张血盆大口的目标似乎就是小婉那白嫩的脖子。
假始小婉再练习几年拳脚工夫,就是跟那野狼正面搏斗她也不怵,只是目前不行,她身形不动,猛地抽出那张弩弓,三枝弩矢早已经摁进了弩槽,只见小婉轻轻一扬手臂,三道寒光倏然飞出,噗噗噗……三声锐器入肉的声音,三根弩矢一根不少地射中野狼,那头野狼扑到中途,身体便如同灌了铅似的,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阵之后,便寂然不动。
“应该是死了吧。”小婉自语着,随即又将弩弓装好,别在腰间,然后又将弓箭绰起……她用弓使劲地捅了一下那头野狼,野狼的腿突然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将她吓了一跳,立即做出准备射击的架势。
那野狼应该是回光返照吧?小婉猜测着又捅了野狼两下,那头野狼这回连动都不动了,长脱脱地趴在那里,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看来是真死了。”
小婉这才真正的放心,转头再看那头狍子——早已经死得透了,地上淌了一大片血,就算是不射中要害,流血也要了它的小命。
“糟糕!这回小毛驴有事可干了。”小婉回身将小毛驴的缰绳解开,拉到前面,在经过野狼的尸体旁边时,小毛驴打了个响鼻,神气十足,颇有些驴仗人势的意思。
小婉也懒得跟这毛驴计较,她连拖带抱地将狍子发到了小毛驴的背上,然后不顾它的抗议,将那头野狼也扔到了小毛驴背上,差点儿将它压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小毛驴才缓过劲儿,摇摇晃晃地跟在小婉的身后。
“还好,只是一头独狼,要是碰到狼群,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合适了。”小婉看着那头野狼的尸体,心中犹有余悸,幸好当时立即掣出弩弓,否则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如果再来几头……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脚下立即加快了步伐,将黑黝黝的密林甩在后面,那头小毛驴大概也感到害怕,竟然跟在她的身后,也是愈走愈快……
第一卷 乱世 第四节 沙纸、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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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的时候,女人还没有裹小脚的习惯,至少小婉就没见过周围的女人裹小脚,只是被那头狼一耽搁,这天色愈发地暗了,小毛驴身上多了这两个累赘,走的也慢了,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才隐隐地看见了村中的灯火,小婉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进了村子口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陵左手提了个气死风灯,右手攥着一根打狗棒,正焦急地四下张望。见到小婉的身影,他慌忙跑过来,大声埋怨道:“娘……姐姐,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娘都等得急了,再不见你,就要求人去寻你了。”
看到小丈夫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于惶急,小婉心里一暖,低声解释道:“回来的时候打了两头大野兽,所以晚了。”
“哇!这是……这是野狼!”张陵高高地举起气死风灯,正照到那头呲牙咧嘴的野狼尸体上,将小男孩吓得差点儿摔一跟头。
“傻小子,那是死的。快回家吧。”小婉伸手扶住他,两个人快步往家里走。
进了院子,小婉先将两头大野兽卸下来,然后提了一付猪下水,将小毛驴还回去,有了今天这两头猎物,这一冬天的肉食就有了,也不在乎那付猪下水。
“娘,我回来了,您是不是饿了?我马上就做饭。”小婉向屋里喊了一声,就准备先去做饭。
“婉儿啊,你先进来一下。”张杨氏在屋里喊道。
“噢。”小婉放下手里的水瓢,赶忙去屋里。
“娘,什么事?”看到张杨氏半倚在炕上,气色也好了许多,小婉总算是放下心来。
“今天遇狼了?”张杨氏关切地问,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吓坏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一条不会摇尾巴的大狗罢了。”小婉故作轻松地回答。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很害怕,就算神经再大条的人,也是知道狼和狗是根本不同的。
“好孩子,以后再进城,找几个人搭伴去,一个人,太危险了。”张杨氏嗔怪道。
“知道了,娘,我先去做饭,虎头虎脑他们饿了。”小婉笑着答应了一声,就跑出去做饭……
“张陵,带着虎头虎脑跟我来。”小婉在院子里大声喊。
“我呢?”囡囡在门口探出脑袋,“我也要去!”
“囡囡要留在家里照顾娘,免得有坏人欺负娘,好吗?”小婉轻轻摩娑了小女孩的脑袋一下。
“嗯,囡囡留在家里保护娘!”小脑袋用力的点,脸上很认真的表情。
小婉带着三个男孩来到河边收集那些干爽的细沙,顺手折了几根柳条,看得三个男孩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什么。
回到家里,小婉找了一些木板、钉子和锤子,乒乒乓乓一通砸,不过十几分钟,三个抽屉似的盒子出现了,她将那些细沙分别倒在三个盒子里,然后又折了三段柳枝塞给张陵兄弟三个。
“姐姐,这是什么?”张陵好奇地问,张虎头和张虎脑也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柳条,不知道这个小嫂子要教他们什么游戏。
小婉指了指那些沙子,“这是纸。”又挥挥手中的柳条,“这是笔,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读书识字。”
“姐姐,你开玩笑吧?”张陵怀疑地问,另外两个男孩大概知道眼前的小嫂子不好惹,反正已经有人当出头鸟了,两个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小婉,想听她怎么解释。
小婉这一次没有表现出暴力倾向,她用柳条在沙盘上写了个‘学’字,然后伸手将那个‘学’自抹掉,重新写了个习字,“就这样使用,明白了吗?谁学习成绩好,我就奖励他一套真正的笔墨纸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记得杜甫曾经有一首诗,其中有一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那是什么概念?
家书是用纸墨写的,在战乱年代,就是一万两金子也不换……那绝对是老杜吹牛,小婉寻思了,如果是她,有五千两金子就偷着乐了。
哦,扯得有些远,不过,在这种时候,文房四宝确实是挺贵的,对于她们家目前的情况来说,实在是奢侈品,她们用不起,只好想出这以沙代纸,以柳条代笔的办法了。好在几个小家伙尽管调皮,却很懂事,反倒将这个当做了游戏,连年龄最小的囡囡似乎也颇感兴趣。
在熟悉了手里的‘学具’之后,张陵怯生生地发问,“姐姐,我们学什么?”
是啊,学什么呢?
小婉挠了挠头,张家的书房里是有一些书,可跟四书五经扯不上关系,不适合孩子学,她想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一个启蒙的课本——三字经。
这三字经似乎是在清朝之后才出现的,不过,现在拿出来恐怕也没人追究她盗版,正适合小孩子识文断字,只是其中涉及到朝代或皇帝名号的要去掉,免得穿帮。
“坐好,坐好,”小婉用一根长柳条当教鞭,然后刷刷刷,用一根柳‘笔’,在沙‘纸’上写下了几行字,“跟我念,看清楚我指的是哪个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什么意思呢?就是人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像是一张白纸……”
“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