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斯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叫司静宸的淤泥里,他拼命挣扎,他想尽一切办法,只是陷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再也爬不出来了。
身下的人,好似一具木头人,除了眼泪再无别的反应,他想吐,恶心的想吐,若非心中的恨在支持他,他觉得他肯定要放弃了。
而官茵茵觉得自己快要奔溃了。明明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期盼的,如今得到的,却是这般的痛苦,她哭着受着,感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了,呜咽着求饶,却只让他动作更粗暴。
靖斯年觉得自己已经完了,他的心在咆哮,在挣扎,都是为了一个人。
司静宸,入魔沉沦,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那一天,短短的一天,所有的人,都因为私心,做出了自私的举动。而那些丝丝连连的关系,那些错综复杂的感情,将每个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悄然无息的。
而洛晓霜,她并未意识到靖斯年会有激烈的反应。
她对他的感情,她不想去理清,所以她逃避。
而靖斯年对于她来说,他不是皇帝,他是她雇主,是她主顾,甚至是她前男友,但是绝对不是一个皇帝,她总是习惯性的忽略他的身份。她与他的关系,最多是合同强行终止了,或者感情破裂了。她没去想那个后果,她的心中有些担忧,但是她不愿去正视自己的心,她只知道,静香与萧翊走了,她的担忧不在了,自己终于离开了禁锢,她自由了。
那些后果,那些可能,她都不管。
所以当她到了禹州,出了那个小匣子,她的心更多的是兴奋。她本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放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她跟多的是享受那份自由。
于是她乐呵呵的努力的学着“化妆”,让皮肤变得黑一点,贴上假的眉毛,让她的脸粗旷一些,她知道,或许这一辈子她就只有一次机会,获得这样的自由。若是丧失了,可能便是永远,所以她更是要珍惜,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来。她也不期待自己还能有春天,也顾不得以后是否能遇到一个良人,当务之急她要的只是平安自由。所以即便胸口每日很疼,她依然裹得紧紧的。
符君安笑着说,她现在看着就像一个干巴巴的小男孩,那个时候她总是充满成就感。她有一种预感,或许自己真的可以摆脱靖斯年。那个预感的后面,是悬在半空中的心,她依然不愿意去面对。
到了昆玉,已经是他们离开南沽十多天后了。
洛晓霜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昆玉是个热情的城市,可能因为这里商人游客居多,每个人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好似欢迎他们这些生面孔一样。在加上她困在马车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天,就跟放出笼子的鸟,透着好奇与兴奋。
在昆玉他们只停了一天,便又要动身了。
“小宸,你这个兴奋的样子,我看着会伤心的……”
她换了一个名字,洛宸,既是洛晓霜又是司静宸。而符君安一直小宸小宸的喊着,她到也习惯了。
“你好似很期待我们分开似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她笑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符君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流光灿烂的眸子透着几分温柔,“我让他们替你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些钱财。你那些碎银在身上,银票放的再贴身点。这样包裹丢了你也不至于没饭吃。”
“符君安,你对我真好。”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这个给你……这是我第一次绣的,本来想绣鸳鸯,结果成了四不像,于是静香又帮我改成了麒麟……你别嫌弃,我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了,也只有这一样是自己的……”
她窘迫的看着符君安,却见他的脸上扬着温柔的笑容,然后将那绢帕放入怀里,“呵呵,你自己保重,我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说“我很喜欢”之类的官方答案,却小心的放入怀中。明明做了这么多,却对她依然露出内疚。
他的人,总是让她很舒服。
她伸出手,他愣了愣,她笑着拉住他的手,握在手掌里,紧紧的挥了挥,完成了第一次在古代的握手礼仪,“够多了,谢谢!”
说完,她笑着转身离开。
而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宸,你……你会去哪里?”
“回南边看看……”她笑转过头回答他,他笑着松开她的手,“一路平安……”
洛晓霜笑笑转身,她终于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一个包裹,跟电视连续剧里的一样,绑在身上好似身后多了一个罗锅似的,惬意中透着几分落寞与孤单,自由中又似乎带着无形的束缚。
她买了匹马,想起那晚上他教她骑马时的样子,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趣味几分温柔,月色下的脸都比往常多了人情味。那个人对于她来说好似很远,可是又那么近,她甚至记得他眉角眼梢的神情,那么深刻。
洛晓霜,靖斯年那样风格强烈的人,忘记或许很难,但是你也要尽量去忘记。
不能因为强烈就产生错误的情绪,她都离开了,便不能转过身走回头路。
她告诉自己,背着包裹,朝着南方奔驰而去。
第 33 章
洛晓霜一个人孤身上路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旅游和流浪竟然有那么大的区别。她以前也做过背包客,也一个人独自坐飞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听着不懂得语言,可是却从未向现在这般,兴奋中带着落寞,开心之余又有点遗憾,那种复杂的心情,她过了很久才明白。她现在只是流浪,并非旅游。
以前在现代,她是旅游。她记载旅程有趣的事情,用文字,用照相机,用素描。她尽量品尝当地的食物,有喜欢的,有讨厌的,还有觉得普通的,那些记载,那些过程,在她回家之后,她便会侃侃而谈,分享给每个朋友与家人。那是一种成就感,那些经历,丰富了她的人生,开阔了她的眼界。可是现在,她依然有记载,有回忆,可是却没有人可以分享。她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走一处算一处,即便遇到好喝的杏仁茶,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满足的一个微笑,在无别的续曲。她也可以那块炭,找个白棉布,在上面做画,一开始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是找个刺绣的框架,绷紧了,应该没有太多问题。这些她都考虑过,可是作了画她给谁看?而且随着她流浪的时间增加,那些布都只会成为累赘。所以,她只是一个人,一匹马,一颗心,一双眼,孤单的流浪着。
她有点害怕去找静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带菌体,当然那唯一的细菌就是靖斯年,她怕她去找他们,会破坏了那份平静,到时候把自己都赔上了,那多不划算。
“烧饼,好吃的芝麻烧饼……”
“大叔,给我一个烧饼……”她看着拥挤的早市,一只手牵着马,停在烧饼摊前。与符君安分手三天,她没洗澡,没换衣服,加上她的化妆,她现在就是一个流浪少年,除了那份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光彩,全身上下都不会有人注意她的。
“小伙子,我这烧饼可好吃了,一个肯定不够……”
“嘿嘿,那两个吧,多了我可吃不起……”她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递给了摊主,一手接过烧饼,叼在嘴里,出了早市。她在这个南方的小镇已经停留了两天了,不大不小的地方,属于以前仲国与燕国的交界处。她来的第一天,因为问路便碰到了一个和善的妇人,几句闲聊,才知道,这里原本是很荒芜的。因为仲国的城防大都都在百里后的关角,这里虽然属于仲国却没有管,燕国却还得防着奸细,所以小镇的居民都过着艰苦的生活,尽量自给自足,直到仲国灭亡了,正片土地再无分界,他们这才可以去城市内购买需要的东西。而大燕国竟然还特派了官员,重新分配资源,导致小镇上的居民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妇人脸上的神采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嘴里那个神武英勇的皇帝,是她认识的靖斯年么?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好似那个妇人夸奖的是她男人似的,她心中竟然有一种骄傲的感觉。所以她停了两天,住在一个破破的小客栈内,早上逛逛早市,没事听听街上的妇人说着八卦闲话,中午在茶馆内呆着,随便吃几口,听着有点方言的说书,过了两天悠闲的日子。
离开的时候她想,去看看靖斯年的国家,也不错。不管她和他的关系如何,他都是她在这个诡异的时空曾靠得最近的人。
她笑着骑着马,出了小镇直接朝着关角出发。
关角曾是仲国重兵守护的防线,只可惜,靖斯年挥兵南下的时候,竟然三天都没有撑住。她看着一路上连绵的丘陵,好似巍峨伫立于天地的天然屏障,如此地形,三天,可惜了。
不知是她那爹爹太昏庸不会运用还是靖斯年太强大?
马儿拐了一个弯,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皱了皱眉头,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理智告诉她,她这样的情况,属于过一天算一天的,还是别管闲事好。可是感性点,她洛晓霜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这样的地方,汹涌的哭声,她能不管么?
她想了想,还是牵着马进入林子内。这不进去还好,一进去吓一跳。林子内一个粗壮的大树上,正在上演最恶俗的上吊自杀的戏码,只见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怪在树上,地下有个踢倒的树状和一个可怜的娃。这样的画面,她也就是在连续剧里看到过,现是一愣,然后什么也顾不上了,松了手里的缰绳,冲到树下,翻好树桩便踩着抱着那女子的身体。
司静宸无用的身体,总在关键的时候作怪。任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她也只是抱着那女子,可是无法让她弄下来。显然那女子已经昏迷了,一点意识都没有,自己若是这么耗着,恐怕时间长了,她想救她就更难了。边上的娃还在哭着,只是没那么大声了,那双圆圆的眼睛带着泪珠看着自己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的形象特别光明。
洛晓霜咬咬牙,真的是使了吃奶的力气,用力将那女子身体往上送,总算让她送了那绳扣。不过那具无意识的身体,也瞬间随着她的力量,压在身上,让她彻底的失去平衡,成了肉垫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胸口因为本来就绑的很紧,这下子实实惠惠一砸,几乎快要休克,疼的她连叫也叫不出来。可是最可怕的是那具身体,这么一下之后,竟然反应都没有。她这才发现那女子脸都发了紫。洛晓霜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学过急救。国外即便打工,很多服务部门都要学急救,只是过了这么久,她是真的有点模糊了。
耳朵,贴着那女子的唇,已经没有呼吸了。她尽量回忆着CPR的过程,手掌放在心脏处,一下一下压着,心里默默数着,到了三十下之后,立即给她做人工呼吸。
三轮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她没有记错,五轮之后她就要放弃了……她看着身边停止哭泣的小娃娃,粉嫩的脸,眼角挂着泪,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心里一边埋怨这妈妈心狠,一边下手又重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老天有眼,也跟她一般心疼那娃,到了最后一轮,她正嘴对嘴给那女子人工呼吸呢,那双眼睛总算动了动睁开了。她觉得司静宸这具身体,已经发挥了最后一丝劲力了,总算……
“淫贼,你竟然轻薄我妹妹!”
她感觉自己好似幻听了,怎么有人说话呢?
头还没来得及转,她只感觉脑袋一疼,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这是传说中的杠头开花么?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紫衣公子,手拿木棒,凶神恶煞的盯着她,那张脸上的表情,好似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她想要解释,可是关键时候,司静宸从来都是昏厥过去的,更何况她先用劲了力气,后又遭袭!
她唇张开,话还没说出来,人便倒了下去。
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南沽城。
她看见独坐在龙椅上的靖斯年,落寞的样子竟然隐隐心疼。她听到他问,“为什么你那么自私?”
她笑着回答他,“人都是自私的,你不是么?”